卿白的身份倒是可以确认了,不过如何安置这卿白却成了问题。任秋夫妇将卿白带回家中,好吃好喝招待了他一顿。等他酒足饭饱后,庞婉试探着问道:“卿大人,眼下僰蛮占据川南,你将往何处贵干呢?”卿白抹抹嘴巴,说:“我也不晓得。汪大人在我们赴任临行前叮嘱我们,要组建民团抗蛮,就是让我们在各自管辖的地盘上暗中联络乡绅们。现在,我看你们九姓民团组建得有声有色,我就呆在这里视察一段时间,然后将九姓民团的经验推广到其他地方。”庞婉的担心果然没错,这空头知县无处可去,看来是要赖在九姓不走了。任秋满脸不高兴,倒是任玉明酒醒后兴奋不已,强撑着还要同卿白喝一杯酒。卿白也不客气,端起酒碗如同主人一般招呼任秋也坐下喝,任秋碍于任玉明在场,只好闷闷地坐下喝酒。
卿白却极会察言观色,他跟任秋干下一碗酒,拍着任秋的肩头说:“任队长,你但请宽心。我虽身负圣命组建民团抗击僰蛮,不过,我绝不会插足你们民团事务的。你们该咋整就咋整,今天听你训斥团丁,就知道你天生是个将才,就是拿个大将军给你做也不为过呢。等这僰蛮之乱平息了,我一定上奏朝廷,封你个将官做做。”任玉明听得这话,心里乐开了花,赶紧斟满一碗酒,恭敬地敬卿白:“卿大人,还望你多提携秋娃儿。他小,不懂事,你帮我多教教他。”卿白便端起了官架子,回答说:“任东家,这官场的学问呢,不是比文才,也不是比武艺。我今后会多看照任秋的。”
本来按照庞婉的部署,九姓民团不过就是强加操练,轮流值守,确保九姓不受骚扰。谁料,空头知县卿白看过几日,对民团的作为不甚满意,坚持要召集九姓东家重新商议。这卿白口头上虽说不插手民团,事实上这样做却是想要以他为主。连王举人在内,对卿白的这一作为均心怀不满。不过,虽说卿白现在有官无职,但他毕竟是朝廷命官,再怎样也不好明里同他作对。无奈之下,王举人只得出面,召集九姓东家议事。
九姓东家个个老成妖精滑成泥鳅,要是以往听说知县大人要召集大家,怕是连脚杆跑断了还嫌自己慢。但是,现在的形势,知县也不过是寄在九姓人篱下的一条落水狗,东家们才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他玩。除了任玉明、王举人、孙文才三个东家外,其余五姓东家只委派本姓中出任民团小队长的本家代表自己。这样,实际来议事的并不是九姓东家,这议事的性质也就变成了民团内部议事。
卿白却并不计较这些,待队长们都到齐了,便抬出朝廷来压大家:“各位,我奉圣命,到戎州任职。虽说戎州现时为僰蛮所扰,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僰蛮猖獗不了几日。我任职戎州,肩上所负责任重大,这就是要领导各地民团,赶走僰蛮。如今,我到达九姓,见到大家日日操练、夜夜布防,甚为欣慰。当然,大家保土卫家,本来也责无旁贷。这既是我的职责,也是大家的责任。不过,这几日,我看大家操练武艺,个个都已经十分精湛,如果就这样窝在九姓这弹丸之地,大家操练出再高的武艺有何用呢?因此,我想,既然大家都能够保得九姓平安了,也就能保得戎州平安,进而保得叙府平安,甚而保得大明朝平安。男儿人生在世,不为国出力,便是白来世上一遭。大家说,我们应不应该出九姓、收戎州呢?”
原以为此话能够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卿白显然高看了九姓人,他们并不懂大义,也不求功名,因此个个耷拉着脑袋,心不在蔫、一言不发。卿白急了,拉拉这个,这个将头别到一边去;拉拉那个,那个仰头看屋顶的瓦片。这形势弄得卿白下不了台,他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走动,嘴唇气得发青,不住地跺着脚,忿忿道:“你们心中,就没有朝廷、没有皇上了吗?我代表的是朝廷,我说的话就是朝廷的命令,你们——你们难道也要学那僰蛮,跟朝廷作对?”
这话可就说得严重了,孙文才起身抱拳说:“卿大人,我们哪里敢同朝廷作对呢?我们兴民团、保家园,不也是在为朝廷出力吗?至于你说出九姓、收戎州之事,你看我们民团团丁均是泥腿子,如何能够抵挡僰蛮那虎狼之军?”卿白却依然固执己见,他不屑地说:“孙掌柜这是借故推月兑!凭你们的武艺,那僰蛮岂是对手?你们不过是害怕罢了。一群懦夫!”
“卿大人,我愿意出九姓、收戎州。”任秋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站起身,对卿白说,“不过,何时出九姓、如何收戎州,这得要由我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