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找哈二,保管把要办的事情办成?”白罗罗一路上念叨着彝幺妹最后说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哈大才是僰人的首领,为何找哈二能够把事情办成呢。这白罗罗仅听说过哈二征战川南九县时的威武,却并不知道哈二在僰人对抗朝廷这件事情上的立场,是以会有如此疑虑。若他明白哈二本无立场,仅仅有一腔保平安的抱负,那白罗罗就不会有前些时候的焦虑了。
不过,白罗罗此时已经近乎黔驴技穷,也只得权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他急急地赶往合江僰营,准备尽快找到任秋,将目前形势跟任秋商讨,促成哈大进京。
正当白罗罗心急火燎地往合江僰营赶,却不料途中受阻了。他从江边动身,快到合江城墙下的时候,远远便听到合江城门外一阵喧闹,似有几百个人嘈杂。白罗罗隐隐听到似乎是合江的百姓在冲撞城门,只听得一片喧嚷“杀了蛮子!杀了蛮子!我们横竖都是死,跟蛮子拼了!跟蛮子拼了!”
白罗罗靠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合江城墙之下,几百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如蚁群一般密密匝匝地蜂拥着。他们不时高举起瘦削的手臂,蓬乱的头发随手臂的举动飘飞。他们发出的吼声,如同沉闷的铜鼓,拧成一股摧人心魄的劲,撞得厚实的城墙也微微颤抖。
白罗罗不敢冒然接近这些发狂的百姓,他自己清楚,饶是在苗寨练就了一身硬把式,但如果这群百姓把自己当做僰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恐怕也必将被他们噬骨啖皮。因此,白罗罗隐藏着自己的身形爬到一处高地,找好一块突兀的石头藏住身子,探出头来观望究竟。只见城门前一溜烟排放着几十具尸体,有的长有的短,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衣不蔽体。看情形,这几十具尸体中老少妇孺皆有,而那衣不蔽体的,则明显是妇人,因为那遮掩着尸身的衣衫显然是人死后才胡乱搭上的,那些尸身的手臂和大腿却还完全**。这就可以推测发生了何事,也不难猜到这些百姓何以敢冒着危险聚集在合江城下。
身为朝廷大军的信使,白罗罗暗暗地为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出面安抚百姓而矛盾,忽被眼前一道黑色的闪电吓住。那道闪电挟起一股劲风卷过,险些让白罗罗站立不稳。白罗罗定住身子,这才看清这道闪电原来是驮着任秋的老幺。白罗罗张大嘴巴急急喊道:“哈二王——”,可是话音刚落,任秋已然在百丈开外。
任秋同老幺近得合江城下,老幺停下了脚步。任秋高举玄铁标枪,冲人群大喝一声,人群齐齐掉转头来,箭一般的目光聚在一人一牛上。他们先是一怔,接着发现牛背上的人是任秋,那集结在心头的怒火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之人,也没有谁召唤,几百人齐齐蜂拥而上,那阵势简直能将任秋生吞活剥。
但是,任秋却不慌不忙,他将高举的玄铁标枪横在胸前,待人群离老幺约莫三丈远,忽地将标枪就地抡上半圈。这上百斤的标枪抡过,立时卷起一股气浪,“呼呼”直扑众人。冲在最前头的人被这劲风吹到,竟无法向前迈动半步,身后又不断有人推搡,最前头的人便身子朝前,一头栽下,跌了个狗吃屎。
任秋这才跳下牛背,一手拄着标枪,一手叉腰,双目炯炯,天神一般矗立在人群面前。那些摔倒的人虽心有不甘,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但是他们都让刚刚任秋的神勇震住,没有一个人敢冒然近前。任秋嘴角挂上一丝不屑的冷笑,张嘴问道:“我问你们,为啥子聚在这合江城下?那些躺倒在地的人又是咋一回事?”
这话一出,人群中立时炸开了锅,有人禁不住哭泣起来,有人暗暗咬牙切齿,有人高喊:“蛮子,你问我们?你们自己作下的孽还不晓得?”任秋这下算是有两分明白了,但瞬即感到不对,这几日除了自己和少数寨主根本没有僰军出过城,而如此重大的血案,没有三两百人却无法做到。他稍稍迟疑,便冲人群摆手道:“不急不急!可能是搞错了!我是僰人的二王,我敢担保这件恶事不是我们的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