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二二一、恸哭惊天

作者 : 江苇

“蛮子,你少啰嗦!我晓得干不过你。但是,就是死,老子也要跟你拼命!反正老子一家都死在你们手里,活起还有啥子意思?”人群中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额上青筋凸起,伸出一只手指着任秋,嘶哑着声音骂道。骂完,壮汉如同疯子一般,挥舞着双拳,高叫着扑向任秋。

任秋半点也不惊慌,原地挪动半步,侧了身子,待壮汉近到身前,也不如何动作就绕到了壮汉身后,随即反手一把抱住壮汉的腰。那壮汉让任秋抱住了腰,收势不住,上身前倾,双脚凌空,四肢犹自在空中乱舞,却碰不到任秋丝毫。众人张大了嘴巴,齐齐惊愕得不敢做声,个个心都吊到了嗓眼,生怕看到任秋将壮汉活活摔死在自己的眼前。有那胆子小的,躲在他人背后瑟瑟发抖,甚至有人的裤管被吓出来的尿“窸窸窣窣”地打湿了。

然而,任秋并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将拦腰抱住的壮汉活活摔死。他就地转了一圈,众人只觉得眼前似倏忽而过一股旋风,那在任秋手中的壮汉便已经调转方向,面向着众人站立了。壮汉似还没有回过神,双拳依旧紧紧捏着,冲人群不断挥舞拳头。等到壮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搞错了方向,赶紧松了拳头,偏过脑袋,一半惊愕一半凶狠地瞪着任秋。任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在壮汉身后毫无防备地直立着。壮汉似乎让任秋吓破了胆,也或许是心中怨仇无处可泄,陡然一**跌坐在地,双手蒙着眼睛“哇哇”痛哭起来。

壮汉的哭声就是一把撒进井里的石灰,迅速在清澈的井水中弥漫开去。众人让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感染,不自觉地跟着“呜呜”抽泣起来。这些哭声要是出自妇女之口,不过是悲悲戚戚罢了。可是,这哭声却清一色地出自壮年男子之口,除了悲戚,还饱含着沧桑和慷慨,简直可以令山岩崩坍、风云变色。

这也令任秋不由得想起冤死的庞婉、不由得想起惨死的黄世芳,胸口便立马堵上一块巨石,一种酸酸楚楚的气流沿颈项而上,经百会,再从额头泄下,自双目夺眶而出,到嘴巴中变作狂嚎。那通灵的老幺听到主人的嚎哭,后蹄奋力向后紧蹬,前蹄伸直,扬起一颗硕大的脑袋,朝天连绵不绝地发出“哞——哞——”的声音。

一人、一牛,心意相通,嚎哭同声,竟盖住了几百号人长长短短的哭声。众人让这人和牛的嚎哭声震住,渐渐地失去了声响,只剩下一张张拉长了的不知所措的脸。那人和牛的嚎哭失去了附和,愈加高亢和苍凉,散布在合江城外平坦的原野上,每一根草、每一粒沙都无不动容。

已悄悄靠近众人的白罗罗也让这种气氛紧紧包裹着,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心中股股悲伤莫名地涌起。这使得他的脚步也变得沉重,行动十分缓慢。他几乎使尽了周身的力气才走到任秋身边,又鼓了好几次劲才抬起一只手搭在任秋肩上,哽咽着说:“哈——二——王,莫要——莫要——伤心,我做证——担保此事不是你们做的,你看——你看那些死人的刀口——”

任秋渐渐止住了嚎哭,抹两把掺和着眼泪的鼻涕,顺着白罗罗的手看向摆在合江城下的尸体。那些尸体无论男女老幼,致命的伤口均在颈项,是被锋快的刀一刀断喉,血还没有涌出便已丧命,因此尸身上并无大滩的血渍,仅在刀口处渗出一圈来,远远看去就像是颈项上系着一根红绳。任秋奔跑过去,一一查看了刀口,竟无一例外。而先前围攻合江的百姓,不知二人欲何为,目光只随着二人移动。

任秋查看完这些尸体,对人群拱手道:“众位,先前我说这不是我们僰人干的,现在更有了证据。你们应该晓得,我们僰人几乎个个用的是标枪,标枪杀人是穿胸而出,万万没有断喉的用法。再者说,你们看看这些伤口,得要用多快的刀、得要好纯熟的刀法!就算是我们僰人用刀所干,没个三五几年的练习,怕是万万练不出这样的功夫。”

人群开始躁动了,有人伸长脖子细看自家亲人的尸身,有人小声地议论着什么,有人轻轻地点头。在一旁的白罗罗心中也打起鼓来:哈二说的也实在在理,这种杀人法,没有吹毛可断的刀,没有舞得泼水不进的刀法,哪里能做得这样干净利落。有这样功夫的人,草寇流匪中虽有,但还没听说过川南有,况且,僰军占领合江已非一日,这方圆几百里中哪里还容得下半个草寇。那么,除了草寇,就只剩下——。想到这里,白罗罗禁不住背脊发寒,浑身猛打一个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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