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哈大有了三百铁骑卫士,只为自己和任秋夫妇各挑了两名亲兵,便搭乘白罗罗飞鸽招来的七条大船过江,一行人浩浩荡荡过秦川、越中原,于成化二年八月抵达北京城。
八月的京城,笼罩着自平原袭来的寒意。驿道两旁的行道树让秋风无情地吹刷,左摆一阵,右摆一阵,在左右摇摆之间不自禁地将头顶的树叶“刷刷”摇下,驿道上便铺上一层绿中泛黄的树叶。风却还在肆虐,又自地上吹起已经离开了给养之根的树叶,高高低低地四处飞舞,空气里便布满了肃杀的味道。
哈大和任秋夫妇在三百铁骑卫士的保卫下,跟随四川巡抚汪浩到了北京城外,汪浩先行进城,哈大一行便在城外五里的原上扎营等候。北方的天气自是比不得南方,八月的天气已经比南方的寒冬天气更加寒冷。在加上空气干燥,哈大一连几天都是昏昏欲睡,几乎水米难进。幸好有易芹同行,她按照川南的习惯做些饭菜,哈大才勉强吃下一点,保存着体力。
跟随的三百铁骑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他们自己埋锅造饭,只是勉强吃饱肚皮而已。除了人,三百卫士还要照顾马匹。这些战马也实在金贵,它们可不吃一般的下脚草料。涿州驿站提供的精料已经吃完,卫士们拿从庄稼地里收来的玉米秸秆喂马,战马只是伸头嗅嗅,嘴巴拱上几拱,昂首长嘶起来。卫士们爱马胜过爱自己,他们心疼地抚着马鬃,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里希望早些进城去。
然而,越是希望早些进城,越是等得着急。汪浩进城去后好几天,一点音讯也没有。把守城门的士兵把城门看得死死的,每个人都要仔细盘查,任秋试探过几次,士兵听说是僰人前来领封,就生硬地要他回去等圣旨。任秋心中虽然不快,但是也不好在这天子脚下跟朝廷士兵冲突,只好悻悻地退回到营地。
卫士们实在不忍见到战马挨饿,私下里商议,将三百人分成了六队,只留下一队守卫着哈大几人的营地,其他五队四下找马料。这时节,原上的庄稼已经收完,地里只剩下还没有割掉的玉米秸秆,甚至找不到一棵青草。这种情况在川南或者云南芒部是没有的,战马最好的草料就是青草,而川南和芒部即使到了寒冬腊月也能割到青草。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有粮食和着干草也行。干草倒是可以捋玉米秸秆上的玉米叶子充当,但是粮食可就难找了,地里只稀稀拉拉地落下农民收庄稼时掉下的一两粒玉米,这可不够战马塞牙缝的。卫士们越找心越急,此时若有一大堆粮食出现,那么就算是遍地铺满黄金,他们也绝不心动。
风中偶尔传来战马的嘶鸣,卫士们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他们烦躁地抽出弯刀,不断地砍倒地里的玉米秸秆,希望砍开秸秆后能找到一点粮食。可是地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板结的泥块不断磕碰着卫士们的脚。卫士们便疯狂起来,那足以一刀劈下牛头的半月弯刀疯狂地劈下,成片的玉米地不多时便空空如也。
在一片“唰唰唰”的劈秸秆声中,忽然传来一声人的惊呼。卫士们吃了一惊,停下手中的弯刀,定睛望去,只看到玉米地边缘上有一个黑色的背影飞快地跑往远处。卫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相互望一眼,点点头,也纷纷跟着那个黑色背影跑去。那个在前头飞奔的人不是扭头看看跟在身后的卫士,脚下跑得更快。
大约追过两三里地,前头的人始终远远将卫士们甩出一两百丈远。卫士们心中甚是诧异,以他们的功夫,能够保持在两三里地中将他们甩出一两百丈人,他的功夫也不在自己之下。于是,卫士们愈发追得急了,一边追一边暗暗提高警惕,生怕遇到了存心对他们或哈大不利的人。
再跑上一里多的样子,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村落。低矮的房屋在广袤的平原之上显得微乎其微,只有缕缕直冲向天的炊烟证实着这个村落的存在。那跑在前头的人一转眼便进了这个村落,接着村中传来惊慌失措的阵阵大呼:“大家快跑!鞑子来了!快跑啊!鞑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