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不知道兵部尚书是何物,更不懂回避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叫那告喝之人乍然一吼,吃惊不小,手指上的劲力稍稍一松,而那禁军头领及亲兵的力道却未卸去。这忽然之间失去相持的一股力量,禁军头领和他的亲兵就被他们自己的力量冲击,两人一下子便自马上往后栽倒。两人胯下的战马也猛吃一惊,扬起前蹄,长嘶不已。
这便轮到铁骑卫士们看禁军的笑话了。他们心中本没有官阶的概念,对出巡的兵部尚书自然也分毫不知,因此,他们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有几人还险些从马上笑摔下来。禁军们当然知晓兵部尚书在朝廷中的分量,面对铁骑卫士的嘲笑,心中虽有怒火却也不能发作,只好默默地扶起摔倒在地的头领,等候尚书大人前来训话。
不过片刻功夫,原野上便出现一队装束齐整的骑兵卫士。他们虽然信马由缰地在平原上骑行,却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整齐划一,而战马身上披的铁甲、骑士身穿的暗黄甲胄,无不显示着他们的高贵。骑兵队伍的后面,分两排步行着数十个长袍乌纱之人,这些人或执旗、或扛杖、或抬锣,均是两边对称,左边有一个执旗的,右边也绝对不会少一个。而这些人身后,则是八人抬着的一顶大轿。这顶大轿周身用锦缎装饰,足足有一个简易兵营那么大。大轿后面,则又是一队骑兵。走在这支队伍中间的告喝之人每隔半刻便呼上一声:“兵部尚书周大人出巡——,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这郊外本来也没有什么闲杂人,但是那告喝之人却并不停歇。声声告喝便荡漾在这广阔的平原之上,夹在秋风之中,让无形的秋风变成了告喝的声音。
这群人越来越近了,先前到来的禁军便个个噤若寒蝉,只顾低头整理自己的甲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哈大和任秋见这阵势,心中也明白了几分,敢情这来的兵部尚书是个比王爷还大的官,是以连这些禁军都无比忌惮。
哈大在郊外已经呆得发腻,巴不得快些进京城去。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天大的官,再怎样也要求他通融通融。想到此处,哈大沉声命令铁骑卫士道:“赶快整理好队伍,迎接兵部尚书大人。”卫士们听到命令,赶紧收刀入鞘,乜眼瞅着朝廷禁军,学他们的样子整理着身上的衣装。
那行在大轿前的骑兵近到哈大的营前,分散排开,飞快地勒住马头如临大敌,并自中间让出了一条路。那顶大轿便在骑兵的护卫下晃悠悠地落到离营约莫十丈的地方,那群长袍乌纱之人则始终执旗仗在旁伺候。
先前不可一世的禁军头领待大轿一落,赶紧弓着身子上前,双膝跪倒,战战兢兢地禀报:“羽林军骁骑尉林升叩见尚书大人——”轿中久久没有回音,只一个长袍乌纱的人轻轻撩开轿子的门帘,探头进去跟轿中人低声说着话。过一会儿,那个长袍乌纱的人从门帘中缩回了头,开口问道:“林升,周大人问你,你领军令出城查探蒙古鞑子邱庄杀人放火一事,可有端倪?”林升回道:“回大人,末将出城不敢稍歇,搜遍了方圆三十里,并不见鞑子踪影。不过,末将在此地却碰上了自称进京受封的川南蛮子——”
“什么?”轿中人这下再沉不住气,自轿中伸手拉开轿门链子,探出上身,一步跨下轿来,打断了林升话,“你说什么?僰侯在此地?为何不见四川巡抚上报朝廷?僰侯现在何处?”
林升连头也不敢抬,只略略侧了身子,抬手指向哈大的方向说:“眼前这人,便自称是进京领封的僰侯。”
自轿中下来的兵部尚书不顾地上跪着的林升,朝着林升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哈大和任秋站在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兵之前,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兵部尚书再定睛打量二人,见任秋虎背熊腰,器宇不凡,暗度此人便是僰侯,于是走近任秋,拱手见礼道:“下官兵部尚书周洪谟见过僰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