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神医传 第九节:战端再起 六

作者 : Caspring

夜幕开始降临,小童总算等到了黄忠的宴请承诺。

一张大桌已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几乎都是不常见的:醋菹鹅鸭羹、鸡羹、五味脯、勒鸭消、缹茄子、缹瓜瓠、蒸肫、夏味鱼酢……

小童看得眼花缭乱,乐不可支。他拿起筷子,兴奋地挑挑这个,闻闻那个,不禁胃口大开,眼里冒出许多爱的火花。

众人失笑,白云卿敲了敲他的额头一下,嗔道:“没规矩,黄将军在这呢。”说罢,替小童向黄忠解释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别和他一般见识。”

碍于华家当家之母的气势,众人都不好接口,只得默认下了。

黄忠本来还真没有跟一个小孩子见识,但见好好的宴席沉寂了下来,便如同真的和小孩子见识了一般,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小童打破沉默,毫无顾忌的反驳道:“老是黄将军、黄将军的叫着,会把人家叫出毛病来的,而且也好不自在的。黄将军也是人,难道是人就不饿了么?看到那么多好吃的,小童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啊!”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白云卿面色有些难堪,当着众人的面儿却也不好说太难听的话来,只得闷在心里生气。

华佗倒是满不在意道:“夫人,别见怪,别见怪,童儿是还是个孩子啊。”

“小童才不小咧!”小童愤愤地插口。

“哈哈,你的确不小——你是人小鬼大啊!”吴普抿嘴而笑。

“就是,就是,一瞧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个机灵鬼!”李当之也渐渐放下心防。

“还不肯吃亏,一点亏也吃不得!”樊阿跟着凑过来评价。

“唔,某倒是觉得童小弟这样也没甚么不好的……”李泳中肯地出声。

“你呀……”小华云不知何时抓了一个骨头,然后朝小童扔过去。小童一时不察,正中脸面。“哎哟!”一声叫唤出口。小华云“咯咯”地笑了。

小童顿时把气全部撒在小华云身上,白云卿见状好笑又好气道:“还说不是小孩子,这不就是小孩子常做的事么。”

小童磨牙霍霍,非常有理地喊道:“不,这是小童作为兄长教给弟弟的礼仪!”

黄叙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说话,故而在一边观看。此时他瞪大了眼睛,一副想笑又不好敢笑的样子,他嘴唇动动,还未开口说出“小心”二字,只见一个巴掌大的牛肉曲线过来,正砸到小童的后脑勺。

“你!”小童气得跳起来,气乎乎道:“沸儿!”说罢,丢下小华云,又冲向小华沸。可是当他快到小小华沸跟前时,小华云又毫不客气地扔了一个骨头过来,等到小童再丢下小华沸跑向小华云时,小华沸的牛肉又飞了过来——虽然没打着,而是擦肩而过,他还是气得昏头转向。小童疲于两者之间,三个小孩闹得不亦乐乎。

众人看得有趣,也不打断。忽然华佗抬起头四下看了看,迟疑了片后,才问:“这,咱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少一个人?众人相互看看,看了半天才道:“好像是少了一个人。”

华佗坐不住了:“焦二怎么没来?老夫先去瞧瞧去!”

白云卿急忙拉住他:“急甚么哟,这都是个甚么事哪!”

正说着,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伴随哭声、叫声、破碎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华佗皱了皱眉头,断然道:“还得先看看去。”

“一起去罢。”众人纷纷回答。结果除了黄叙留下来陪伴小华沸,所有人都跟着去了。白云卿原本不想露面的,不过碍于小华云因看到华佗远去时嚎哭不止,怎么也安慰不了,哄了半天也不见效,不得已,只得跟着众人一道出了门。

小华庄一片混乱。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伙官兵,正在四处逮人,逮的都是些青年人,更有甚者还有未弱冠孩子。小华庄的人们个个哭闹不休,没有被抓的人拉着抓着的人哭喊,被抓着的人一个劲地挣扎,换来的是抓着他的官兵毫不客气的毒打。

华佗一群人都不知道说甚么好了。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师傅,救命!”

华佗等人定眼一看,只见一个双髻散乱了的少年双手被一个官兵扣住,一个妇人红着眼倒在地上怨恨地看着那官差,那官差是一个眼睛细长的魁梧的年轻武将,剑眉,厚嘴唇,一脸的嚣张,像极了纨绔子弟。

“那不是焦二么!”看清那个被缚的少年,白云卿失声叫起来,脸色变得惨白。

“住手!你们是甚么人!”李泳叫起来,冲到那官差面前。那官差冷哼一声,轻松躲过他的攻击,冷冷道:“若是敢捣乱,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师傅!”焦二机敏,趁着官差躲避的空档,狠狠地在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口,那官差闷哼一声,一时间放轻对童儿的挟制,焦二“嗖”地一声逃跑成功。

“师傅!师傅!救命!救命!”焦二冲到华佗面前跪下磕头,大哭道,“徒儿不想上战场!徒儿不想死啊!望师傅怜悯!”

“是啊,俺们也不想去啊!”被抓着的小华庄的人们纷纷泣声道,“老天啊是不让俺们活了,俺们啊可是甚么都不会!就这样让俺们上战场,俺们还能活得下来么!这全是死亡的路啊!……”

“都给本官静下来!”那官差大声吼道,“不识抬举!让你们从军,不是还有赏钱给么,再吵到时候赏钱也没得给!”

小华庄的人闻言齐声答道:“大伙儿宁可甚么都不要!大伙儿不想和亲人分开啊!”华佗等人又惊又恐,居然是兖州的长官强迫征兵!所有人都在无力反抗下放声大哭,而那官差却走到焦二的身后。

“你还有得选择么?”那官差戏谑地笑着。这时,黄忠跨前一步,扣住伸向焦二的手,和颜悦色道:“别为难小孩子——告示上既然说满十五岁便要从军,那将军不会征召一个还未满年龄的小鬼罢?将军若是真敢这样做,那某便不得不怀疑那个赏钱到底是真赏呢还是假赏……”

嘶,好疼!那官差倒吸一口凉气,这斯力气真大!他的眼珠子乱窜,忽然厉声道:“你、你敢找官府的麻烦,不怕被抓起来么!”

黄忠沉下脸,没了一点笑容,道:“某年轻时经常进牢笼,不过到底是福大命大——常年干这个,也不缺这一回!”说罢,施力掐住那官差的手腕,痛得那官差龇牙咧嘴,咬牙切齿道:“你!若是真得罪了吾,你休想走出这里半步!”

黄忠满不在乎地“呵呵”道:“黄某正好骨头痒了,正缺人帮某挠痒!”发狠用力扣,那官差痛呼出声,周围的差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

周瑜看到事情一发不可控制,朗声道:“这位大哥,学生路经此地不久,并不是无意冒犯,望您包涵!”轻声地劝道:“黄兄,适可而止罢,毕竟这里……”

黄忠抬头,眼里已是一片杀气,他大声道:“你想说这里不是自家地盘,不能无所顾忌是罢?哼,坏人某可是见是多了——见一个杀一个,也不在乎这一条!”

“这个世道人想死的容易,想活下去的是多么艰难!”周瑜抓住黄忠的手,“他们只是听命行事!收手罢!……”

黄忠平静地看着他,“哼”声道:“周公子,和你比剑某输了,可这并不表示某的刀法差!公子或许可以用华丽的剑技赢得朴实的刀法,但无可否认你的力量能比得过某么?诚然,公子想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然而你可看到有谁愿意接受?和平方式?哈哈,别开玩笑了,某些事可不是一味地退让就能解决的!就像这乱世!能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拳头!”

说到“拳头”二字时,发狠地用力,只痛得那官差“哎哟哟”地直叫。周围的差役围住了他们,周瑜忽然拉住黄忠的手,坚定道:“虽然这是乱世,但亦不会一味地用拳头结束,你还得知道——松手。”

黄忠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名为周瑜的年轻人,风度翩翩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微笑,他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了手。

那官差揉着手腕,一脸恨恨的表情,周围人碍于他的武力,不敢贸易出手。黄忠瞪着那官差,喝道:“怎么,不服气么!”

“服!服!”那官差的面孔涨得通红。

“哼,既然他们作士兵,那么便与你们一样,若是被某发现你们贪生怕死、为非作歹,这便是下场!”说罢,一拳打向树,树很干脆地“咔嚓”一声,断了。

官役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

“但是,这并不能为这小子解月兑!”那官差犹不怕死地开口。

“甚么!再说一遍!”黄忠的脸拉得很长。

“这小子不能走!”那官差瞪着黄忠。

“哼,不知死活,还想尝尝某的铁拳么!”

黄忠恼怒地盯着那官差,那官差咬牙抗着黄忠的怒气。

这时,华佗上前道:“让老夫代替焦二从军可好?”

“老爷!……”白云卿惊呼出声。

华佗淡淡地向她一笑,只见白云卿的脸突然变得煞白,继而变得铁青,她的眼睛迅速红了起来,抱紧了小华云,一声不吭。小华云没哭也没动,仿佛知道师母的心情。

华佗“呵呵”一笑,对那官差道:“老朽一把年纪,年过半百,焦二尚且年幼,不过弱冠;老朽阅历无数,一技傍身;焦二少不更事,尚无自保。若是将军信得过老朽,可否容老朽随军从医?”

“随军从医……”那官差的嘴巴张得老大,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官役的犹犹豫豫,华佗发下重誓,道:“老夫以神医之名担保,在场诸位尽请放心,诸位若能留下一口气,老夫定然不会让他死去!哪怕他只临一脚便踏入棺材,老夫亦会把他拉出来!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人!不会轻易放弃生命!这是医师的道德,亦是老夫——华佗身为医师的职责!”

华佗的话一说完,四下一片寂静:官役诧异地注视着华佗,想是被他狂妄之语惊住了;白云卿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小华云肉嘟嘟的小手在努力为她擦着;吴普、樊阿、李当之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李泳抿唇,浑身轻颤;周瑜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叹息声;黄忠默默地注视着华佗的背影……

原本吵闹不休的小华庄的人们安静下来,他们满怀敬意看着这位少年成名的谯县神医——从他身上,众人看出了自己存活下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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