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口被兽人大军重重包围的时候,云歌与翼珊瑚才刚刚开始他们在羽族军事学院的生活。
不是每个少年都有机会进入这所学院,来自羽族各地的年轻人要经过学院里的综合测试,合格者才能被允许进入学院学习,被淘汰的人就要打道回府,也有人转而投身于军伍,去做个默默无名的小兵。
当然,羽族军事学院毕业的人,也并非一出来就能在军队里有个高起点,只有极其优秀的人才,才会被委以较高的军衔,大部分学院毕业生毕业后也是进入军队从小兵做起,比如奚洛水,比如冷缘,比如叶苜蓿,更远比如已是一代名将的翼北炽。
云歌坐在初级三班靠后的座位上百无聊赖,今儿一早的文法课极其枯燥。
羽族是一个注意自身素养的种族,学院里教的科目极其驳杂,天文、地理、历史、音乐、美术、诗歌、文法等等看似无用的内容无所不包。
教文法的是个老学究,戴着一副老花镜,每次讲课都自顾自陶醉在他的文法世界里,声音拖得极长,比羽灵的五色符更具催眠魔力。
云歌放眼望去,全班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坐在教室中间的翼珊瑚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旁边有个男的趁他睡着,瞅个不停。云歌前排有个女生趴在桌上睡着了,不时嘟嚷一句“钱,没钱啊,好穷啊”什么的,她同桌是个大脑袋的女生,用手撑着下巴,大大的脑袋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铁定也是瞌睡了。
最让云歌诧异的是,在这片如同被暴风扫过的庄稼地,一片栽倒的秧苗中,居然有两个男生挺直身躯,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课,还不时在书本上写写划划,其中一个就坐云歌右边。见云歌望向他,他立马转身,点头道:“你好!”然后又继续做笔记。云歌刚想回应声,就被晾那了,只觉忒无语,于是继续读从图书馆弄来的完美传说故事集。
忽然,铃声响起,那些睡得像死了一样的同学们跟过了电似的,齐刷刷醒来,一个妞儿站起,对着犹自沉浸在文法世界的老学究无比风骚的喊了句:“老师傅,回神下课了!”
老学究这才哦哦两声,夹起书本走出教室。
云歌翻过一页完美传说,老气横秋地暗叹:这都是一群什么妖孽啊!然后他听到一句差点让他笑抽的话,那个上课一直盯着翼珊瑚瞅的男生略为羞涩地向翼珊瑚问好:“你好,美眉,能交个朋友吗?我叫安康。”
云歌明显看到翼珊瑚的脸上抽搐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去不理会那个安康。安康的脸上满是落寞失望,还有一丝近水楼台誓不言弃的坚定。云歌用书捂住了自己的脸。
下一节是魔药课,走进教室的是一个无比年轻的教师,他五官清秀,极为英俊的脸上还带着迷人的笑意。
那个一下课就摧残了文法老师心境的妞儿尖叫一声:“好帅!”然后双手托住下巴,盯着魔药老师猛瞧。身旁立马射去无数鄙视的目光。
魔药课老师听到那一句花痴的赞叹,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这位童鞋真有眼光呀,你叫什么名字,老师要给你加分。”全班哗然,抗议声四起。
那花痴妞儿站起身,叉腰环顾,大吼道:“吵什么吵,不服啊!不服自己夸老师要学分去。”然后又向老师抛了个媚眼:“帅锅,我叫袁珠,你可以叫偶小圆柱。”众人哑然。
老师哈哈大笑道:“小圆柱说得对啊,大家赶快夸我吧!我来者不拒,给你们统统加分。”教室里霎时陷入安静。
翼珊瑚打破沉静道:“老师,你叫什么啊?”
“啊?我忘了。额,不,是我忘了自我介绍了。”老师一拍脑门,抓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划了两道歪歪扭扭的横线。
众人望着粉笔走下的痕迹,忍不住一起念出声道:“二。”然而老师还没写完,笔锋往下一拐,写出一个“于”字,他得意洋洋道:“我姓于,叫于淡淡,是不是名字跟相貌一样,也很帅很拉风啊。”
这次连那虎妞小圆柱头上也冒出了冷汗,违心道:“是呀,是呀,老师最帅了。”
班上一众学生强忍良心的煎熬,一边默念众神见谅,一边附和:“是啊,老师是很帅!”
云歌满怀悲壮地闭嘴缄口不言,心想:安能为学分摧眉折腰,学分虽我所欲,然而诚实不可弃,死就死了。
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的于老师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没张口称赞,笑眯了眼道;“哈哈,加分,全班都加分。”英俊的脸笑得跟朵小红花似的。
听到这句话,全班都雀跃不已,觉得无功本不该受禄的云歌惭愧地低下头去。这一堂魔药课,于老师什么都没讲,全班什么都没学,却全体得了十个学分。
飞行课是在那株遮盖大半个积羽城的圣树某处枝桠上上的。飞行课老师是个有着一身书卷气的温润男子。
据班里小圆柱打听到的消息说,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本是羽族一名战力极强的羽灵,在一场战斗中给敌人击伤了翅膀,翼骨几乎折断,他仍是挣扎着飞了回来,但双翅却再也无法展开去飞翔,从此他被人称之为折翼。这段折翼而飞的故事不胫而走,响彻积羽,羽族军事学院便慕名将此人礼聘为学院飞行课教授。
“羽族天生能飞,想必你们从小也已经尝试过飞翔。但恐怕你们不知道的是,我们的飞翔能力大部分依赖于风,有风助力,我们才能自由自在地飞。而没有风,大多数人都无法进行长途飞行,只能短距离滑翔。飞行,其实是一件很耗费力气的事,所以在战场上,羽人们所进行的也是步战,只有极少数精锐的探子部队,才会长时间空中飞行。”折翼老师站在树枝上,娓娓道来,“人族妖族没有飞行能力,但他们有远程攻击手段打击空中,如果你们飞行技术不过关,不能自由做出各种闪避动作,迟早会被击落。所以我会按精锐的要求训练你们,或许你们现在会觉得很苦,但若以后从军上了战场,你们就会明白现在的苦练是必要的。”
于是,初级三班的学生们在折翼老师的督促下,在积羽城南面的积羽湖上空展开了长时间的拉练。折翼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紧盯着空中飞行的学生,变幻着手中旗语,指挥学生们进行各种飞行动作。积羽湖上空,微微有风,学生们尽情展开双翼,接纳着风的轻抚,借风力转折回旋,翱翔天际。天边,阳光明媚,底下,湖水蔚蓝,如同现在的时光般美好而充满希望。
在这美好的画面中,略为煞风景的是,不断有学生因力竭而从高空坠落。两个时辰后,积羽湖上空空无一人。所有学生都掉入了湖里,狼狈地向岸边游去。
岸上,折翼微微一笑道:“我希望你们带了要换的衣服。”听到这句话,女生们一阵尖叫扑啦啦窜回水里,游向更远的湖岸。湿淋淋的男生们这才反应过来,顿足不已。这一堂课,别有生趣。
时针缓慢而坚定地向后转动,时间就这样不停从指缝间溜走。初级三班的同学们渐渐熟络。
小圆柱的彪悍已是全班皆知,这女汉子对男生打击起来不留余地,唇枪舌剑往往扎得对方哑口无言,然后对女生是温柔似水,常常勾着某女生下巴道“来,给大爷笑一个”或是“你不爱我了”“来,亲个嘴”,其战斗力令人发指,人人侧目。
梦里老嘟嚷着要钱的女生叫梅倩,人称“小迷糊没钱”,做起事来迷迷糊糊的,最喜欢嚷嚷“没钱啊,穷死啦”,在没钱的日子里穷开心着。
那个脑袋大的女生叫宁毛毛,被大家喊做“大头猫”,喜欢安静地喝柠檬汁,偶尔说话,语出惊人。
那个坐云歌右边认真听课的男生叫艾池,别人跟他说话他必然严肃认真地先说一声“你好”,是个讲礼貌到极致的好好先生。
另一个文法课上也认真听课的,是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孩,叫蓝风羽,乐观向上,偶尔爱耍小脾气。
安康是个老爱盯着翼珊瑚看的男生,在翼珊瑚面前极有表现欲,老是抢答老师的问题,然而不幸的是,每次都错到姥姥家了。
翼珊瑚则极是苦恼,一方面被安康看得发毛,一方面几次被魔药课于淡淡老师喊“这位美眉请站起来解答一下黑板上这道题目”,最后终于小宇宙爆发,当堂大吼:“我是人妖!我不叫翼珊瑚了,我叫翼虎。”这一嗓子那叫一个气震山河,连彪悍的小圆柱都楞得跟呆头鹅似的。
全班寂静,落针可闻,于淡淡老师连同同学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云歌赶紧拿起完美传说故事集挡住自己的脸,不忍看虎爷这么副悲壮惨烈的场景。
半晌,于淡淡老师咳嗽几声道:“那个,那个,我们不应该对童鞋有性别种族歧视,这是不对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什么来着,额,是这个吧?反正只要努力,你就一定会成为一个正常的女……等等,你是想变女的还是男的?”
大头猫小声嘀咕:“老师这安慰人的水平,太次了。”
小圆柱则悲愤地质问道:“你怎么能比爷我还像女人呢,这世道……”
只冠以短短两个月翼珊瑚之名的翼虎忍耐不住,又吼道:“哥是男的,只是易了容而已。”
这下,众同学看翼虎的眼神更加奇怪,你丫好端端一大老爷们,易容成女的,唱的哪出?整的啥幺蛾子?有何图谋?
云歌赶紧把目光转向故事书,脸上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神情。翼虎则一脸破罐子破摔、破釜沉舟、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问道:“淡淡老师,你能用魔药把我易的容洗回来不?”
望着翼虎炽热的眼神,于淡淡也还之以深情款款、爱莫能助的歉意眼神,呐呐道:“易容术比较高深,使用的药物成分复杂,没有当时用的方子,我也开不出解药。”
翼虎眼中的炽热立马化作了冷却的悲愤,他幽幽叹道:“当下很忧郁啊!”
初级三班的教室里登时响起了一连串笑声,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放浪形骸,一如这沾染着笑声不羁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