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横行横枪而行,一马当先发起了冲锋,横拦营的士兵们紧随其后,平举着盾牌和长矛,如同潮水般向羽族阵营涌去。
天地间传来一阵巨响,双方士兵拼命用盾牌抵挡对方的攻势,一边竭力将手中的长矛刺入敌人的血肉身躯中,交接的士兵之间,长矛往来,如同犬牙交错。长矛刺入血肉穿透身体的声音、长矛刺中盾牌折断之声、盾牌与盾牌相互撞击声、兵刃与衣甲的摩擦声、惨叫声、闷哼声,嘈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战场。
从邻水镇的城墙上看去,人族的冲锋,有如惊涛拍岸,卷起了千堆血花,在短短一瞬间的冲击下,双方都出现了大量的伤亡,极其惨烈。
冲在最前面的顾横行,也最早面临凶狠的攻击。十余杆长矛齐齐刺出,指向他身上各处要害,也封住了他闪避的去路。
顾横行不退反进,手中长枪一震,抖起碗大一朵枪花,一圈一绞,竟然如同游丝般将羽人刺过来的十余杆长矛全束在一起。
那群羽族长矛手大惊失色,正要奋力抽矛挣月兑,只听得顾横行一声低喝,左手握住长枪中段,右手在枪尾一搅,一股强大的旋力传递到长矛上,羽人们只觉手中的长矛猛烈地旋转抖动,再也无法控制,竟然月兑手飞出。
十余杆长矛飞起,顾横行左手放开,右手握住枪尾,在头顶划出一个大圆,如同一条鞭子,猛然向前抽去。失去长矛的士兵骇然后退,盾手努力举着盾牌向前挡去。轰然巨响中,顾横行的长枪抽在盾牌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那盾手连人带盾一起抽得飞了出去,余势未衰,将另外几名盾手也抽翻在地。他长枪划出的圆内,无人能够站立,直接空出一块。
骇然失色的羽人迟滞了片刻,又呐喊一声攻了上来,更多的长矛如同一片密林向顾横行罩去。
顾横行神色不变,足下一顿,身形腾空而起,竟从那片密林般的矛杆之上翻滚了过去,直接逼近了羽族士兵身前。没等惊骇的羽人有所反应,顾横行双手握枪,长枪化为一条游龙,在自己身周夭矫盘旋,上下翻飞,将他身周一丈以内的士兵尽数扫翻在地。
面对突入阵中的这位人族名将,羽人们愤怒地嘶吼着围了上来,想要以人数优势将之消灭。
可顾横行的枪仿佛有了灵性,在他手上神出鬼没,羽人的长矛、战刀都递不进他防御的枪圈,而他枪锋所至,挡者披靡,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将羽人横扫。
枪,在他手中,不是一条伺机啮人的毒蛇,而是一条拥有无匹力量横冲直撞的巨龙,他用得最多的便是扫、荡二种枪诀,硬生生从羽人的围攻中杀开条血路,在羽族战阵上撕开个小小的裂口。而人族横拦营便顺着主帅撕开的口子扎了进来,要将战果扩大。
羽族后阵,韩仁均发现了大阵被撕开的口子,下意识地向城头望去,想看羽飞卿有什么指示。城头的令旗一动不动,韩仁均这才想起,羽飞卿还在西面的城墙上指挥西面的战阵抵御风破野的军队,而现在,北面的最高指挥官实际上是自己。
韩仁均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焦躁,仔细看去。在战阵裂开的那处,羽人正拼命的合围,想要把冲进来的敌军消灭,将大阵弥合。而杀入裂口的人族军士则在苦苦抵挡,要支撑到他们战友来支援。双方展开惨烈的近身肉搏,鲜血横飞,每时每刻都有人倒地,却没人会放弃。
在那人族军士中,最醒目的便是一名手持长枪,盔甲齐整的将军,他的衣甲已经被血染红,那是他对手身上溅出的血,他的枪大开大阖,无人能挡。那个裂口之所以还没被蜂拥而上的羽人堵住,大半是因为他手中那杆鬼神皆惊的长枪。
韩仁均一看便知,那人必然是顾横行。如此横行霸道的枪术,舍顾横行其谁。要想补上缺口,保持战阵稳定,必先赶开顾横行。想到这,韩仁均一抖马缰,握紧了大杆刀。
顾横行正带领手下横拦营要将这个羽族战阵上撕开的裂口撑开,让更多人族士兵涌进来,从而彻底将羽人的大阵劈开。他舞动长枪,每一击必然将数名羽人扫开荡飞,然而羽人依然如同疯虎般前仆后继,朝着自己猛攻,更有许多羽族神射手朝自己抽冷子放暗箭,都被他的枪风远远荡开。正在这时,他看到羽族的士兵忽然如同波涛般分开一条道路,在如雷的马蹄声中,一道黑影腾空而起,一道寒光凌空斩落。
来人正是韩仁均,他眼见顾横行枪下羽族战士纷纷辟易,按捺不住,策马而来,跃马凌空,将巨大的冲击力施加到自己的大刀上,如同泰山压顶般照头砍向顾横行。
劲风压下,顾横行及时横枪挡隔,大刀砍在他的枪杆上,溅起一串火花。巨大的金铁交鸣声中,顾横行脚下一沉,被这股连人带马的巨力压得陷入地下三寸。
韩仁均一骑落入人族士兵中,大刀一扫,荡开了几柄攻来的兵刃,他座下健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奋蹄踢出,竟将两名人族士兵踹飞了出去。他一扯缰绳,座下的骏马掉头又朝顾横行冲去,马蹄踢起飞扬的尘沙,挟滔天气势一跃而起。又是凌空一刀重重落下!
顾横行猛然昂首,长枪如毒龙般探出,在高高跃起的马月复下一挑。
韩仁均只觉一股巨力从下面涌来,连人带马侧翻出去,顾横行这一枪之威,竟将人马挑飞。韩仁均松开脚下马镫,轻轻巧巧踏落地面,而那匹骏马却依旧飞了出去,砸翻了几名羽族士兵,看样子是站不起来了。韩仁均倒拖大砍刀,望着顾横行,心中惊疑不定,这厮的枪术已经无比精湛,力量也雄浑无比,自己真能与他抗衡吗?
韩仁均还在踌躇,顾横行却已横枪冲来,他步幅极大,几个起落已奔至韩仁均面前,长枪抡圆了朝着韩仁均抽去。韩仁均不甘示弱,一声大吼,大刀迎头砍去。刀枪相交,顾横行的枪却忽然柔如游丝,从刀杆下轻飘飘滑过,刺向韩仁均肋下。
韩仁均委实没料到顾横行的枪忽刚忽柔,到了这般鬼神莫测的地步,大吃一惊,可自己砍刀被拨开,不及收回,只能竭力侧过身子,想要让开这一枪。
眼见韩仁均无法完全避开顾横行的枪,忽然有一道劲风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袭来,直指顾横行。顾横行原本探出去的长枪一抖,又诡异地收了回来,划了一个枪圈,撞在那道劲风上,把那来袭的事物荡飞了出去。
趁机退开数步的韩仁均死里逃生,吓出一头冷汗,放眼望去,救了自己的是一枝一人多长的巨大箭矢,巨大的箭簇上闪烁着冷厉的锋芒。他回头往城上看去,却原来是城头的士兵见指挥官形势危急,用守城的巨弩射出了投枪般的弩矢,这东西威力巨大,射在人身上能穿透铁甲,扎个碗大窟窿,哪怕是有护体真气的履霜境武者也不敢挨上一下。
羽人目光锐利,是天生的神射手,哪怕是用守城弩,也射得又狠又准,刚才发弩的士兵见弩矢奏效,成功逼迫人族那个厉害的将军回防,大喜之下,又装上弩矢,朝着顾横行射去。城上的其他士兵也发现了这点,其余几台守城弩也一起调整方向,对着顾横行攒射。一时间,剧烈的破空声不断,一根根巨大的弩矢朝顾横行冲去。
顾横行舞枪成圆,枪圈渐渐旋成一道光幕,泼水不入,将破空而来的弩矢荡了开去。然而他每隔开一支弩矢,都被强大器械发出的弩矢上面的劲道逼迫得退后一步。
羽人们发出兴奋的喊叫,城上士兵们操纵着守城弩卖力地攻击着顾横行一人,城下,长矛手奋力往前刺击,弓箭手也张弓快射,一时间枪刺如林,箭飞如雨,顾横行被一连串的攻击逼迫得步步后退,而失去了顾横行扫荡八方的枪术支持,破开羽人大阵小块缺口的人族横拦营战士们以寡敌众,纵然拼力死战,终究无法在枪林箭雨中站得住脚,要么也逼迫得往后退让,要么被利箭和长矛穿透身躯,身死当场。
就在羽族这样一轮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击中,羽人终于把突入阵中的人族士兵们逼了出去,将之前被撕裂的缺口重新合围堵上,两军又回到了刚刚交手的起点,只是战场上已经多了双方许多战士染血的尸体。
韩仁均这才吁了口气,抹去头上的冷汗,暗道侥幸:好险,差点就给人破开大阵了,那就真没脸去见将军了。不过说起来,顾横行真是强到变态啊,跟将军一样变态。嗯,将军是别的方面变态,论比武单挑,就将军那文弱模样,估计顾横行能打十个。
一阵后怕的他忽然又洋洋得意了起来,心里想着:不过幸好城头的士兵机灵,想到了用守城弩对付他,总算把他赶出阵去了,不然我今儿个可就要交代在这了。妈的,再也不去找顾横行打了,既危险又打击自信,多伤自尊啊,不知道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在万千人马交锋的战场,由参谋升为指挥官开始独当一面的韩仁均,拄刀站在阵中,忽然多愁善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