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没见过吗?”阮天雄好奇的问道。
“哦,哦,哦……”邓大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连忙将朵朵拉到自己身后。
铁帮主出来解了大家的围,“姓阮的,你来就来好了,装神弄鬼的吓唬小孩呢!”
阮天雄并没搭他的茬,转身笑眯眯的对邓大夫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欢迎么?”
“啊――!客气,客气,来者都是客,只不过这农家的粗茶淡饭不知合意否?”邓大夫心道,我只听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易招呼。邓关忙起身搬来一个树桩,邓老夫人与福儿、朵朵则避席离去。他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邓大夫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此乃老朽家酿,差强人意,差强人意,先生勿怪。”邓大夫心里明白,今天来的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他是一个也惹不起,只能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但愿这二位“瘟神”吃饱喝足了就快快滚蛋。
阮天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哎!虽然年头不长,却也够劲,难得难得。”他话音刚落,铁帮主就跳了起来,指着他大骂:“阮天雄,你他妈也太不是东西了吧,那卑鄙的事你也干得出来,现在还有脸来骗吃骗喝?”
阮天雄瞟了他一眼,“臭要饭的,你以为那是木耳,拼了老命地吃,这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就是一个黄土都埋到脖子根的人了,指不定今天晚上就吹灯拔蜡翘辫子,你还来人家这儿骗吃骗喝的,这不明摆着糟蹋粮食么?”
“你、你可真毒。”铁帮主指点着阮天雄的鼻子,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难道你想食言而肥不成?”
“呸!在中原老夫说话从来一是一,二是二,卯是卯,丁是丁,一言即出,驷马难追。”铁帮主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还像句人话。”阮天雄喝了一口小酒。
“至于其他门派,老夫可不敢打包票。”铁帮主算是在威胁阮天雄。
“老叫花,看来我还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呀!要我怎么‘还’呀?”阮天雄奚落道。
“那倒也不必,先记着吧!”铁帮主也不客气。
这一下却恼了阮天雄,他的拍桌子,震得碗筷跳起老高,“臭要饭的,给你点颜色你倒开起绸缎铺来啦!不服气再来过。”铁帮主也一拍桌子,几乎将桌子震散,“好你个老毒虫,打就打。”
他一说打,阮天雄不干了,“你说打就打呀,打坏桌子,打翻这么一桌上好酒菜,你赔呀?你拿什么赔?破麻袋、臭虱子?”
“这么说来还是老夫我错啦?”铁帮主反问道。
阮天雄用筷子点着他鼻子,“你说的没错,咱们这些人就你错啦,而且大错特错。雷公不打吃饭人,你们不用理他,臭要饭的太没教养。”
“你……”这时,邓大夫站了起来,忙劝着,“好、好啦!二位都没错,所有的错都算在老朽头上,二位满意了吧!”“嘿……!”这一来,二人总算坐下了。
“嗯,不错,这烧酒的味道老夫现在才品尝出来,原来也是这么醇正,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怎么着他阮天雄也得说几句好听的,这一来或许这酒还真对他胃口,二来也是要好好气气这个臭要饭的,但见他细细品味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哈!过奖啦!自家小灶酿的,哪能与人家的相提并论,后院还多着呢,喝完再上就是。”邓大夫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头别提有多难过了,可惜了我这么多陈年佳酿,就这么给糟蹋喽。
“唉!可惜呀!可惜!”阮天雄突然叹息起来。
“这又是何意?”邓大夫不解的问。
“如此人间美味却让要饭的抢了先,真乃老天无眼啊!”他调侃道。
“我说,姓阮的,这话虽然老夫我不爱听,却也不算错,你就只配吃老夫的残汤剩饭。”铁帮主得意的道。
“天下竟有这等厚脸皮,只怕那轩辕刀与蛮王弓亦徒唤奈何,人家大夫好心好意收留你,嚯!你倒登鼻子上脸,做起主人来啦!也不撒泡尿照照,瞧你那德性。”阮天雄奚落道。
“老毒虫,我就这德性,怎么着,碍着你啦?”说罢他还靠了过去。
阮天雄厌恶地一把推开,“滚远点,老夫可爱干净了。”
“两位,老朽看你们二位怎么都不像是不共戴天的对头。”邓大夫道。
“你看像什么?”他两同时问道。
“朋友,亦或是欢喜冤家。”
他俩你指着我,我指着你,同时道:“你瞧瞧,人家说得多好。我呸!谁跟你是朋友呀!”说罢,**一扭,谁也不理谁。邓关与他爹见他们赌气的模样,还真不知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老丈……”阮天雄刚要开口。
“老朽姓邓,这是劣子,刚才进去的那小孩是顽孙。”邓大夫介绍道。互相点点头就算是打个招呼。
“这村口石碑上怎么会有禁地二字呢?不会是哪代帝王封的吧?”阮天雄问道。
“你说的是这事呀!那是太上老君立的,三十年前多亏了他老人家,保得全村平安,乡亲们就在三清界下修了一座三清观,虽无道士打理香火,附近的百姓却是年年上贡,日日进香,就是为了感谢他老人家的恩德。”
“真有这事?”阮天雄显然不相信。
“三十年前,老朽也就三十多岁,那年八月十五,敬龙堂的山贼下山打劫,结果被他老人家打跑,这石头上就出现了这些字,当晚敬龙堂的大匾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改成了苟头寨,这事当年全府都传遍啦!”
对于这种乡民心中的美好愿望,就连阮天雄这种杀人如砍瓜切菜的人也不忍心说破,“老叫花,你看呢?”铁帮主早就看出了他心中的小九九。“老夫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喝他的烧酒。“你怕啦?”阮天雄激道。“嗯,你这话算说对了,老叫花虽命贱,也不至于浪费。你个老毒虫想激我,没门!”他悠闲的喝了一小口。
“两位都是高来高去的人,功夫一定也出神入化,那是本地的守护神,万万不可亵渎呀!”邓大夫劝道。
“哈哈!你尽管放心,我保证不伤他就是了。”阮天雄颇为自信。
“你最好别去,每次我和爹去送贡品,一转身就没了。你没他快,他是神仙哟!”朵朵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地溜出来了,躲到了邓关后边。“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邓关将朵朵揪出来训道。
“咳咳!老毒物,邓大夫不是这意思,你没明白,人家是怕你残手断足,不好给你采草药,哈哈!”铁帮主仰天大笑。
他俩这么一对死对头就住在邓大夫的家里,反正房间是多多的有。这也是给前来看病的乡亲准备的,有离家比较远的前来看病,一天走不了一个来回,就住在邓大夫的家里。虽是不太好的木房,但总比露宿山林要强千万倍。多这么两个人也不算多。
这两个家伙没一个有离开的意思,把邓大夫当成开客栈的了,居然租了房子,打算长期耗下去,邓大夫无奈,也只得由他。大凡顶尖的使毒高手,也是医术奇才,阮天雄没事就帮着邓大夫号号脉,抓抓药,日子过得挺充实。而铁帮主则帮人干点接骨之类的活计,也不算清闲。晚上一结账,总得有个大小多少,饭桌上难免冷嘲热讽打点嘴皮仗。对于这两号人物,邓大夫是亲不得、疏不得、说不得、骂不得,好在他俩也还算配合,拍桌子摔凳子的事极少发生,其它的也就由他俩折腾了。这样的日子是很短暂的,十天后,轮到邓关上贡了。
一大早,他就上山采了一大筐新鲜的野果,无外乎杨梅、李子之类,还猎了几只肥肥的野鸡。日落时分,他带着朵朵端着食盒,来到五里开外的三清观中。恭恭敬敬地将贡品放在大雄宝殿正中的供桌上,又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然后退了出去,轻轻关上山门,又双手合十,三叩首,方才下山去,够虔诚的。
他们刚走了三五步,就见大殿内白光一闪,左右同时扑出一人来,一个紫衣大汉,一个衣衫破烂。可惜的是,还是慢了一步,白光带着所有贡品从天井急射而出,转眼间就上了三清界半山腰。万丈绝壁上但见白光忽左忽右,急速腾挪。在他们赶到山脚的时候,只见白光一晃就失去了踪影,消失在深沉沉的茫茫暮色之中。
“老叫花,有没有看清呀?”阮天雄倒吸了口凉气,好歹他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高手没见过?今天总算开了眼界。
铁帮主使劲揉揉眼、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好像不是人来的,如果是人,早就跟咱们干上了。”
“老叫花,你常夸口说你的轻功天下第一,那他就是天下第二喽!”阮天雄奚落道。
“第一第二的碍着你啦?不过老夫现在倒有点替你担心起来,你说要从这翻过三清界去常德府,看来你得多烧点香,菩萨看在我老叫花的面子上指不定能保佑你不碰到它,还有,就是得尽快找个徒子徒孙,你若死了,也好接你的班,做个好点的掌门,别让中原武林如此忌恨于你,这几天想吃什么就多吃点,免得后悔,哈哈!”铁帮主得意忘形地说了这么一大段废话,心想:就算老夫没法阻你,你也照样走不了近路,只要你不走近路,我对中原武林就有所交待。
“臭要饭的,瞧你这一大堆啰嗦,真个人老话多,要不就是你吓破了胆,看你这模样,真是越活越没出息。老夫这辈子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岂会像你一样吓得尿裤子,你还是留着这条烂命讨饭吧。”阮天雄满脸不屑。
“嘿嘿!老夫不随你去常德,自不去找那麻烦,老夫就在山下为你压阵、助战,万一掉了下来,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怎么也得帮你把后事给办得风风光光,像个掌门的样,免得中原武林笑我丐帮太过小气。”铁帮主就想吓唬他,好打消他过山的念头。
阮天雄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油盐不进的茄子,一根筋,决定好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他哼哼两声,没好气地道:“哟哟哟!你丐帮还能大方到哪儿去!办丧事可要大把大把的银子,就你这几两干排骨,只怕炸不出几两油来,就不劳烦你啦!”
“这就不是你能操心的喽,反正你是眼不见心不烦!……”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斗嘴。阮天雄当然想激他一起过,万一这老要饭的给缠住了,他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溜么。虽说这要饭的不打算找自己的麻烦,如果他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也不算违背诺言。只是这要饭的猴精猴精的,愣是不上当。
“邓老夫子,这里还有什么近路去常德府吗?”饭桌上,阮天雄问道。
“有!虎头山。”邓大夫想都没想就答道。“走那里要多绕三百里,那是蛮人的地盘,蛮民极为剽悍,早年还有个万毒门的分坛,不知现在怎么样啦?那条道几十年都没有人走过了,估计连路都没了。”邓大夫直摇头。
铁帮主一听这话,乐了,“咳!姓阮的,老夫可以指你一条阳光道。”他莫测高深地说。
“什么?”阮天雄以为听错了,不过,他还真听错了,就铁丐能给他出什么好主意?
果然,“就官道呗!”铁帮主笑嘻嘻地说道。
气得阮天雄抓起个杯子就要砸过去,想想,又放下了。
在三清界终年云遮雾绕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巨大的石洞,此时里边正东倒西歪地坐着两个人,年少的开口了,“老毛猴啊!昨天那两个在庙里搞事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脑子发热要过山,你帮我耍耍他们。这两个老头白吃白喝还整天胡闹,我快被烦死啦!他们个个功夫了得,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丢了我脸!”话音刚落,但听得“嗷--!”的一声,紧接着一个黑呼呼的东西飞来,愣生生将这少年给砸出了洞外,转过头来的老者赫然显出一张滑稽无比的猿脸。
阮天雄脾气犟,不受劝,还是要过三清界,“没事的,做人低调点,大不了不惹就是了,依老夫目前的功力,全身而退应该不是问题。”见他一意孤行,邓大夫也无可奈何,只得为他准备了一大包粽子、咸肉当干粮,还备了两大竹筒凉茶,一蔸杨梅。铁帮主还真的亲自将这个生死仇敌送到了山下。临别时,他对阮天雄道:“姓阮的,老夫说话算话,从今以后,老夫绝不为难你和灵蛇教。你此去要多加小心,中原卧虎藏龙,老夫可不想听到你走在老夫前头,你就安心的上山吧!”阮天雄听了这话就觉得不是滋味,不过他并没说什么,只是从铁帮主手上接过杨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又点点头,怅然而去,铁帮主也直看到他进入云雾之中方才颓然而回。
“他,他真走啦?”邓大夫问道。
铁帮主垂头丧气地点点头,似是连话也懒得答。
“老哥,你们不是死敌么,他走了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呀!”邓大夫这话也不知是在劝他还是在气他。
“唉!老弟啊!实话跟你说吧,虽然我无时无刻都想立马掐死他,可他这么一走,留下我一个还真没什么意思。相见会气死,不见又会闷死,他虽杀了我帮十大弟子,也算个血性汉子,直来直往,不像有些人,两面三刀,口蜜月复剑,防不胜防。唉!但愿他此行能得尝所愿,那两样东西落他手上总比在有些人手上要好啊!”铁帮主仰天长叹。
“唉!你们这些江湖人物真让人捉模不透,头晕。”邓大夫摇摇头去干他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