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听身边一人问道:“潘将军,你怎么还在这里自言自语呢?”
一听这话,潘将军几乎吓出一身冷汗,这话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就麻烦了。定睛一瞧,他吁了口气,连忙翻身下马,“末将参见八王爷,刚才末将一时走神,没有看到王爷,还望恕罪。”
原来一直在他身边走着的那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就是八王爷,看来他跟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没事,本王也是看着你一直走神,怕你跌下马来,也就没开口喊你。”
“王爷,您太客气了,末将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怎么会因王爷一句话就掉下马来呢?末将敢问王爷您是何时到的这里?弄成这模样是要去哪儿?末将也可送送你。”八王爷与潘将军年纪相当,从来又臭味相投,挺是合得来,说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听说党项兵今天要打进来啦,本王上城楼看看。”他往前指了指。
“那边可不是城楼,是中军大帐。”潘将军纠正道,“太子殿下正在中军帐升帐议事,您是王爷,干嘛不去哪儿瞧瞧?”
“本王又没兵权,去哪有什么用?我还是去城楼。”说罢佯装要走。
潘将军见了王爷就好像见了救命的活菩萨一样,哪能这样放跑他,一把拽住他,不由分说,将王爷扶上马,“太子与您在这,咱们这些武夫就有了主心骨,怎么说您也得去见见,大家可都非常仰慕您呢!”
“哎哎哎!这怕不大好好吧?”
“你是闻名天下的八王爷,有什么不好的!都是自家的事。”潘将军拽着缰绳,走得飞快。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啦!”他正想去中军帐呢。
“您几时到得边关?”
“不瞒你说,来了有一阵儿啦!因你一直称病不出,本王也就没去拜访,先是韩将军病得不行,接着又是你得病,我说你们一主一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哎哟!前两天在我门口闹的就是您呀!末将该死,如果知道是王爷,就是借给末将几个胆也不敢。”
“行啦!别说了,别人听不出来本王的声音,你还能听不出?你是故意不见本王,不要紧,本王可随时参你一本。”他打趣道。
“王爷,您可冤死末将喽!”潘将军争辩道。
“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党项应该快开战了吧,你带的可是三万精骑,能攻能跑呀!”
潘将军听了这话就有点不高兴,心说什么叫能攻能跑呀?我带的兵就是来跑的呀?“王爷,您有话不妨直说。”他不想绕弯子。
“本王哪有什么话呀,只是在边关遇到你这样的儿时玩伴,跟你聊聊而已,就聊聊,没别的。”
“真的只是聊聊?”潘将军哪能信他。
“你有没有什么好马?”王爷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末将的马当然是前线最好的,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个方面?”
“要跑得比党项的还快的,最好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王爷,不瞒您说,就您要的那马,末将也想弄个万儿八千的玩玩,反正末将是没有,不知王爷要这样的宝马干什么用?”
“实话跟你说吧,本王是想万一大散关守不住了好骑着跑路。”
“王爷何出此言呐?”他实在搞不懂王爷想说什么。
“其实呀!在这边关,很多人都不认得太子,你说呢?因为根本就没见过嘛。”八王爷两手一摊。
潘将军刚要开口,被八王爷抢先了,“本王听说调兵是要兵符的是吧?太子如果要动用你的三万人马,是不是不用兵符呀?”
潘将军正要答话,八王爷又说了,“你说说看,是皇上厉害呢、还是太子厉害?”
“当然是……”他还没说完,八王爷又说了,“如果太子现在登基,你可是开国功臣。”
“我……”潘将军张了张嘴,八王爷又把话给抢了过去,“本王曾听说,你父亲给太子写了封信,是写给你看的,要你主动交出兵权,父命难违哟!”
“这……”潘将军被八王爷这一连珠炮般的话语惊得冷汗直流。
“不过本王又听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八王爷东一句西一句的潘将军彻底掉入了五里云烟,头昏脑胀,他在马前“卟嗵”就跪下了,抱拳直求饶,“王爷,您有何吩咐,尽管开口,末将就是掉了这颗脑袋也绝无二话。”
“唉!起来!你这是为何呀?”他往前一瞧,“还是边走边聊过得快,你看,就到军帐了,他们都等你好长时间了,快进去吧。”
“王爷,您都到门口,难道您打算不进去?”他心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哇?
“军国大事乃尔等本分,本王可不想落人话柄。”说罢,下了马,倒背着双手,如一个岗哨一般大剌剌地站在一旁。
“哟,王爷,您的话柄还少呀?”潘将军奚落道。
“本王就在外边候着,有什么事喊一嗓子就成。”他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勾着脑袋。
潘将军知道八王爷就这脾气,他也就没强求,“那--!末将就先进去了。”说罢他吩咐兵丁给八王爷弄个小凳子,兵丁没见过八王爷,纷纷前来请安,他就坐在军帐前右边,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韩风立将军钻进了邓关的帐篷,发现他们几个都在,“哟,这么早就起来啦!也不多睡会儿,这里条件就这样,你们就凑合着吧。”
“多谢将军收留,要不咱们这几号人就要睡大街。”晴儿道。
“你怎么还有空上这儿来?”邓关觉得相当尴尬,毕竟昨晚的事没干成。
“邓兄,在下有话要与你说。”说罢就要往外走。
“都是自己人,就在这儿说吧。”邓关道。
韩风将军环顾四周,“那好吧!昨晚那事到底如何?”
邓关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昨晚不只我一个人在那儿,当时那桌上有很多东西,灯一灭,我就下手了,你也知道,我就个半吊子,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又黑咕隆咚的,结果顺着书案一路扫了过去,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我就随手捞了一件,早上听何大哥说,八成是模了个砚台。”邓关几乎无地自容。
“你真没拿到那东西?”
“你看我像是拿了那东西的么?”
“大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兴许这不是坏事。”韩风倒看得开,他还不住地开导邓关。
“你说昨晚还有人在那儿?”晴儿偏着脑袋问道。
“没错!昨晚那儿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听他们的意思是党项军师偷袭了那儿。”邓关将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难怪太子殿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要不是他在那儿,我怕连个砚台都偷不到。”
“尽人事,听天命吧!”韩风仰天叹了口气。
“党项人会不会今天进攻?”晴儿问道。
“在下正为这事而来,党项迟早会打上门来的,在下今天来就是想请几位早点离开。”
“早点离开?我们往哪儿走呀?”刚才几个正在商量怎么办才好。
“我给你们几匹快马,你们就往东走,一时半会儿党项兵追不上你们。”他极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韩老弟呀!这里的情况咱们都明白,我们虽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却也粗通武艺,拉个弓,射个箭不是什么难事,实话跟你说吧,我的箭术可是通神的,射鼻子绝不伤眼。”这话邓关倒不是吹牛。
“你是我父的活命恩人,怎么能让你以身犯险呢,你们还是早走吧,在这里我会分心的。”说罢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承蒙你们看得起,把个这么大的药铺交给我们打理,如今一文没赚,反倒把老本都赔了进去,当我们给你银子才是呀!”邓关哪敢接他银子,就觉得自己的脸在烧。
“你能不远千里救活我父亲,在下已是万分感激,你们又不是军户,留在大营也不是个法子,还是赶快走吧,晚了怕来不及。”
“我等好歹也是大宋子民,国家有难当舍身以报,岂能一走了之?”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何叔开口了,邓关大大的佩服,要知道,要他命的可是当今太子。
“何大哥,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有个好歹,这九儿怎么办?”晴儿不担心邓关,对何叔颇不放心。
“姑娘,如果何某真的有个好歹,还得麻烦姑娘将九儿送往江宁的净梅山庄,庄主诸葛玄可是何某的活命恩人。”何叔想得很周到,也很悲壮,他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九儿跟着他迟早把小命赔上,如果有晴儿姑娘照顾,以水月宫的实力,保住九儿是没问题的,他上战场完全不是为了报国,而是为了寻死。九儿从小就跟着他,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只是他的何叔,可九儿还是把他当亲生父亲看待,如果不是这几十号水户的舍命保护,他早就进了枉死城,当然九儿并不知道这些,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悲惨的身世。
听说何叔要上战场,九儿就止不住悲从中来,啜泣着:“何叔,你不要去,你去了谁来照顾九儿呀?”说罢他就抱着何叔的腿,生怕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似的。
“孩子,你也这么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何叔又何尝能舍得离他而去。
“何叔,九儿一直都很乖的,以后也会很乖的,绝不惹你生气,你不要九儿啦?”娇儿稚女敕的童音听得邓关鼻子酸酸的,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诸葛玄?没那么巧吧?相隔上千里,如果是同一人,又怎么跟他俩扯上关系啦?这种问题他是想不通的,干脆就不去想。
“何大哥,你伤还没好利索,你就不要去了,九儿还小,需要你照顾。”邓关劝道。
“你也有儿子,可国家有难,你能视而不见么?”何叔反问道。
这一下邓关算被他这句无心之话给逼上了战场,刚才他还是半推半就的,他回过头来问朵朵,“儿子,你爹我要上战场了,你担心么?”
前些日子邓关可没少揍他,气还没完全消呢,“爹,我不担心,我就到城楼上看你打仗。”
邓关顿时觉得有点失落,心里埋怨这儿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说点贴心话,万一有个好歹,死了都不安心。朵朵说不担心当然是骗人的,他是在故意气他爹,他明白这个爹有什么本事,打仗的本事说不定还真不行,逃命的本事那绝对是天下一绝,他爹要是逃起命来,跑得比他射出的箭还要快。
“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前一次的教训你要好好记着,你跟着何叔和九儿,这个给你,万一守不住了,你们就赶紧跑,我随后就追你们。”他把一个竹哨递给了朵朵,这是他唤鹰用的,朵朵当然会用,就算没有这个哨子,他也能把天上飞的神鹰给请下来。韩将军心道:你们就真的想去打仗呀?怎么连退路都想好啦!
邓关搭着韩风的肩膀,“老弟呀!咱们在这儿的事还忘你保密,千万不能再让八王爷知道了。”
“大哥尽管放心,这事我不说就再无人知晓。”他胸脯拍得震山响。
“那就好,你再去大营瞧瞧,让晴儿陪你去。”
党项的大营内,李无昊与突骨儿早已经点齐兵马,准备攻城器械,杀牛宰羊,饱餐一顿,准备着一大早就大举进攻。军师没藏虽然受了重伤,但他也明白,今天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宋军的前锋全是老弱病残,天下还有比这更好打的敌人么?当然他不能让李无昊活着回来,他早就在李元昊的贴身侍卫中安插了死士,两军阵前相机行事,万一失手的话,等打下了大散关,趁城里混乱的时候他再亲自下手,到时候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坐收全功,李无昊自然是“光荣战死”。等他回到党项都城,他再从中做点手脚,李元昊可就白死了,因此他极力主张让李无昊亲自督阵,蒙在鼓里的李无昊完全相信了他的话,不过,他又一次忘了那个突骨儿。
党项兵是要马上杀到了,大宋这边却还在为谁是主将争得面红耳赤,潘将军一进大帐,倒头就拜,“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见他总算来了,忙起身亲自扶起他来,能得他亲自扶起的人,潘将军算是头一个,“你与本宫是表兄弟,就不用如此客气,平身吧!”
“谢殿下。”潘将军朝太子一抱拳,转身回到自己应该站立的地方,左手握剑,笔直的挺立着。
“既然众卿家都到齐了,本宫的意思是,此番党项蛮兵欲入寇中原,那是痴心妄想,本宫决定--!”他提高了声音,威严地环视众将一眼,“在这大散关下给他来个迎头痛击,彻底消灭党项的主力,让其有生之年,再不敢往东瞅一眼。”他狠狠的拍了一下书案,表示他这句话已经讲完了。
“殿下英明,末将定当不负重望。”大家都抱拳行礼,就潘将军例外,他抱着双手,斜着双眼冷冷的望着曹少庄主主仆二人。
太子也发觉情形不对,问道:“潘将军,有何不妥?”
“不敢!只是臣以为如此军国大事,外人还是不参与为好。”他指的自然是曹少庄主二人。
曹少庄主轻轻的哼了一声,目露凶光,潘将军迎着的他杀气腾腾的目光,毫无畏惧,他手下精兵数万,自然不会怕了他。
“哦!这不是外人,乃本宫的两位得力干将,这是幕府山庄的少庄主曹先生,这是大管家黄三爷。”
潘将军轻轻的冷笑一声,“既是殿下的家臣,末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二位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潘将军,咱们还是谈谈眼下的情形吧。”太子有点不悦。
“臣遵命就是。”
“本宫的部署是,韩将军父子二人精通兵法,骁勇善战,党项兵极其畏惧,就命其父子二人为先锋大将军,领先锋营五千‘精锐’,先锉其锐气。”
“末将领命。”韩风可是见过那五千“精锐”的,全都是爷爷辈的大爷,他们往阵前一站,估计能将党项人给活活笑死。
韩琦将军父子话音刚落,“慢!殿下,先锋向来是潘某的,怎么这次就换人啦?难不成殿下怕潘某会误事不成?”原来他想当先锋。
太子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啰嗦,一挥手,“难道潘将军想违抗军令不成?”
“末将自然不敢违抗军令,只是,既然是军令,还请监军行之。”他说的在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监军是干嘛的?就是行使军法的。
躲在后边的丁谓一听他这话,吓了一跳,在太子面前他哪有争权夺利的胆量!
“你好大胆子,你是以为本宫没这个资格行军令不成!”太子恶狠狠地逼视着这个不懂事的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