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爆炸震得城楼上的人东倒西歪,邓关突然出现在韩将军面前,将他吓了一大跳,指着他语无论次的说道:“你、你没死呀!你是怎么回来的?”
“唉!别说了,快把这盔甲挂起来,这是突骨儿的。”他抹了把脸。
“你把他杀啦?!”韩将军万分惊讶。
邓关还没答话,晴儿凑了过来,“你干嘛不在阵前就把他给宰了?”
“我——我想、我想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他终于编出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爹,你终于回来啦!太好啦!爹,你可吓死我了。”朵朵抹着眼泪扑在他怀里。
“儿子,你老子我没那么容易死的。”经过这次鬼门关,邓关觉得还是活着比较好。
“不管怎么样,你能把突骨儿给收拾了就是今天最大的功劳。”韩风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
旁边的几个军士将两只长枪扎个十字架把那副盔甲挂了出去,好叫党项人看个清楚明白。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指着城墙上大叫。
“啊!那不是突骨大将军的盔甲吗?怎么会挂在那儿啊?”
“看来突骨大将军已凶多吉少。”
后边又有话传来,“少将军被杀啦!”
这一来,先锋军也乱套了!
“少将军被杀,突骨大将军也死了,咱们群龙无首,撤吧?”
“我们要为少将军与突骨大将军报仇。”
“报仇!”
“报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还是快点与大将军汇合吧!”
“……”
主将都死了,党项兵虽然嘴上叫得痛快,其实哪还有心思再战,又加上日落西沉,不明就里的党项兵进行了最后一次虎头蛇尾的进攻后,双方都鸣金收兵,党项兵一个也没攻进来,他们也一个没打出去。
邓关一手抱着朵朵,一手捏着鼻子,还得耐着性子,听着晴儿没完没了的问话,“喂,你到底有没有杀突骨儿?”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啦!他没死。”
“没死?你骗谁呀?没死他能把盔甲给你?你以为你是谁呀?喂,老实交待,别老是捏着鼻子呀,我很臭吗?”
“不,你没臭,只是很腥,比晒了三天的臭鱼都腥,你还是别问了,赶快去洗洗吧,听说今晚有庆功宴。”
“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真是烦人,实话跟你说吧,他追我到河边,大概太热了吧,他下河洗澡去了,我就偷偷的拿了他的盔甲。”
“你说的都是真的呀?可韩将军把军功都报上去了!”
“管他呢,大不了今晚的庆功宴咱们不去就是了。”这个韩风还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可不管突骨儿死没死,反正突骨儿就记他账上了,然后飞马回报他老子,没想到韩琦将军得了这个天大的喜讯后也没核对就上报给了王爷,监军丁谓又把这事上报给了太子,这一来就算有人想销账都销不了喽!
更倒霉的是突骨儿还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被困沙洲上并没等人来接,而是以的速度砍了两捆芦苇抱着漂了过去,很快就回到了党项兵营,隐藏于党项军中的间细又以的速度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韩琦将军,这一下麻烦惹大了,庆功宴还没摆,倒摆起了决定邓关生死的“三司会审”。
在中军大帐里边,边城的众文武官员满脸严肃的排列两边,上边摆着两张大椅,左边坐着拉着脸、嘟着嘴的八王爷,右边就是一脸阴隼的太子。左排第一个是一脸傲气的监军丁大人,他之所以如此高傲,是因为韩将军终于捅了个大娄子,人家把脑袋伸到了自己刀下,能不乐呵乐呵么?右边第一个是一脸惭愧的韩琦将军,虽然他打了个胜仗,却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中间跪着的是韩风将军,他心里也就纳闷了,一个连盔甲都让人给剥了的突骨儿怎么就能毫发无伤的回到军营内?邓关怎么就不把他一刀给宰了?而肇事的主角邓关却没来,他正在洗澡,反正他对于庆功宴也没什么兴趣,也就没着急,反而令他躲过一劫。
“韩风,你可知罪?”丁监军阴阳怪气地道。
如今的韩风将军没了一丁点兴趣,甚至是很没趣,没想到自己兴冲冲的来赴庆功宴,酒味都没闻到就跪到了这儿,还不知有没有小命吃明天的早饭呢。“末将何罪之有?”虽然知道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可他的犟脾气上来还真有点不知死活。
“混帐,有你这样跟监军大人说话的吗?”韩琦将军当然得狠狠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免得在这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哼!事到如今你还嘴硬,军法是能儿戏的吗?”丁大人恶狠狠的怒喝道,他喘了口气,接着说:“哼!你伙同邓关,谎报军功,戏弄太子殿下,目无王法,难道还不该治你的罪吗?”他又一次动用了引以为傲的那两块嘴皮,翻云覆雨、信口雌黄。
“丁大人,说这话得讲证据。”反正他明白突骨儿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中军大帐,一个人被“杀”了,又“活”了过来,古今以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还是与大宋打了几十年“交道”的突骨儿。
“哼!突骨儿明明就在对面的党项大营内喝酒吃肉,你难道还不认罪吗?”丁大人双目尽赤、须发皆张,看来他也没多少底细,此事他至于如此用心,全赖他身后还有个太子。
“好啦!你们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我看还是把那个邓关抓来,问个清楚,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太子极不耐烦的瞟了一眼丁大人,看来他也没拿他当自己人。
“臣已经派人去抓他了。”丁大人道。刚才他就派了他女婿程参将亲自去抓人,这种挖从墙角的事从来少不了他,虽然他干啥啥不成。
韩风将军还是有点吃惊,没想到他们的手法这么快。
“哼!还有一点,今日与党项对阵之时,明明邓关可以一刀杀了突骨儿,可他却没动手,白白浪费了一个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这分明是故意纵敌,意欲投敌卖国,这事有我朝数千将士亲眼为证,你做为带兵主将又有何话说?”邓关当初放过突骨儿他就料到会有麻烦,没想到来得还真快。
韩风将军想了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一死,该说的还是要说,想到这,他腰猛地一挺,把个丁大人了吓了一大跳,“你、你想干嘛?”他还以为要杀他。
“末将只是伸了个懒腰而已,至于大人刚才的问题,末将也曾当面问过邓关,据他所说,不想趁人之危,杀他容易,要挫党项兵锐气却难,如果当时杀了他,党项兵必将全力攻城以报仇雪耻,而以当时我方的兵力是无法守住城池的,所以邓关才将突骨儿诱至河边,取其盔甲,当党项兵见到突骨儿的盔甲出现在城楼的时候,本来已人困马乏的党项兵,士气顿时一落千丈。我方顿时士气高涨,方才能锉其锐气,最终保住了城池,如果他提回来的是个血淋淋的斗大人头,党项兵现在何处?末将还真不好说。”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突骨大将军的人头挂在城楼上,以党项人好勇斗狠的个性,只怕这大散关早就丢了,至于大帐内的这帮大老爷们的头颅何在?就只有天知道。
“你这完全是一派胡言,如果明日党项兵再攻城当如何?如果明日突骨儿再来挑战,你又当如何?难道你想置殿下的安危于不顾吗?”丁大人知道就算突骨儿没死他也不可能把韩琦怎么样,所以他还得把太子扯进来。
对于丁大人说的这几个问题韩风将军知道自己说了也不算,反正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党项兵绝不可能明日就退兵,他心里还是有点抱怨邓关,没想到他救了他爹,最终却要了他的命。
八王爷一点都不着急,他还在专心致志的对付手中的一杯茶,“真没想到,在边疆也能喝到如此美味的茶。”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千万别把他的废话当废话听,要说天下谁最大?当然是皇上最大。要说谁最不可捉模?非八王爷不可。
丁大人听他这话心里就在打鼓,心说这是什么毛病?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喝茶?太子都没喝呐!
见大家都瞅着他没开口,他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诸位莫怪,本王就这点爱好,等打败了党项人,列位上京述职,可别忘了到本王府走一趟,到时候本王定当泡茶招待。”
没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人出声,这一下又全瞅着太子,指望他能拿个主意。
“皇叔,这事您意下如何?”丢了兵符的太子当然不敢在八王爷面前太过放肆,有时候也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虽然这个意见可有可无。
“殿下,不管如何,党项兵算是暂时退却了,其实本王也相信突骨儿没死。”
太子一听这话心里一乐,心说王爷终究还是向着皇家,有他这话就算除不了老韩,小韩是肯定保不了。
“这么说皇叔也同意丁大人的意见,惩治韩风慌报军功、戏弄朝廷之罪喽?”太子微笑着看着王爷。
“如果要杀,阵前早杀了,噫!那个天杀的邓关可是军户?”他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禀王爷,他的确不是军户,说起来还是末将的救命恩人。”韩琦将军回禀道。
“哦!他救过你的命呀?!”八王爷明知故问。
韩将军“好像”发现自己漏了嘴,忙补充道:“他是末将救命恩人之子,前些日子奉其家父之命前来边关探望末将,因有贼寇入侵,耽搁了回乡时日。”
“哟!虽然不是军户,却是故人之子,还能冲锋陷阵,实在难得,本王也想见识见识。”其实他早就见过了,他想要见的原因是兵符不见了,想问问他有没有拿,当然只是怀疑,反正自己手中也没证据。
丁大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如果任由八王爷这么胡搅蛮缠下去,这事多半不了了之,那他还怎么斗倒韩琦?
“禀王爷,这邓关既然不是军户,又为何出现在军中?而且他出现不久党项就打了过来,其中必有缘故,还望王爷明鉴。”丁大人道。
“丁大人所言极是,就算邓关不是军户又如何?他临阵纵敌,军法管不了他,难道国法也管不了吗?”太子的话也不算太没道理。
跪在下边的韩风有点纳闷了,心说你们是在审我呀、还是审不在这的邓关?要是审他,那我还跪着干嘛?
“殿下言之有理,邓关阵前纵敌之罪那是铁板钉钉的事,依律当如何处置呢?”八王爷问道。
丁大人一听这话有门,不禁心中狂喜,心说韩琦老匹夫终于要中了我的借刀杀人之计,他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禀王爷,临阵纵敌者,当斩!”
“哦!死路一条呀!好!好好!邓关那一刀没砍下去就是临阵纵敌,当斩!不过刚才在城楼上本王看到很多将军也包括你监军大人在内,拉开了弓却没射出箭,这又当如何处置?”八 王爷边说还比划了个挽弓射箭的动作,心怕他人不理解似的。
丁大人没料到王爷会来这一手,正在想辙的时候,下边已是跪了黑鸦鸦的一大片,众人齐声高呼:“王爷开恩,末将知罪。”丁大人一看这阵势,慌慌张张也跪了下去。
“邓关是不是犯有临阵纵敌之罪,自有圣上裁决。韩风慌报军功,乃求胜心切,属误报,暂不予惩处。然其不加详查,戏弄殿下之罪不可免,命责八十军棍……”韩风听到这儿吓了一跳,心说:乖乖!八十军棍,还不如给个痛快。
王爷看到他抓狂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心说我先吓吓你,免得你年少轻狂,糊里糊涂的丢了小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一听八十军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八十棍打下去,就算有神佛保佑,留得一条小命也是个十足的残废,那样比打死他还要解恨。
上来几个执刑官将韩风架着就要往外拖,韩风好汉不吃眼前亏,挣月兑开来跪倒在地,“殿下、王爷,末将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只是末将恳请王爷暂且记下这八十军棍,留待明日与党项军再战,末将情愿战死阵前以身赎罪。”
王爷喝了口茶,心说你也有服软的时候呀?好小子,你当本王真想打你呀?
王爷装模作样的想了又想,“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嗯!也只有如此了,本王念你苦战一日,保住了北门,这顿棍子暂且记下,如若再犯,一起痛打!”
“谢王爷不杀之恩。”韩风喜不自禁,他爹韩琦也松了口气。
太子虽然脸都气得抽筋,却也无话可说,丁大人见太子都忍气吞声,他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如果惹毛了王爷,最终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是自己么?要知道,这里不是金銮殿,而是大散关;当家的不是圣上,而是八王爷,真惹翻了他,先斩后奏。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把那个邓关找来,殿下要大摆庆功宴,好歹请人家喝两杯,免得说我皇家太小气。”八王爷大手一挥,将好处全给了太子。
其实这时候邓关早跑得无影无踪了。这事还多亏了那个给晴儿端洗脸水的老头,刚才他们大帐议事的时候,前半截全让他听去了,可把他吓得不轻,连忙快马加鞭给邓关报信。邓关还没洗完澡,听到这个消息真如五雷轰顶,心想自己苦斗了突骨儿大半天,小命差点就丢这儿了,到头来,功劳一点没有,反倒落个慌报军功、临阵纵敌之罪,越想越不是滋味,为了少给韩将军惹麻烦,不顾晴儿劝阻,带着朵朵、九儿、何叔,四人骑马朝东落荒而逃。晴儿想了想,他们都走了,我还呆在这儿干嘛?他们开溜,丁老贼能饶了自己么?思前想后,她也牵了匹马追随邓关去了。他们前脚刚走,程参将带着一大队人马后脚就跟来了,不容分说,一声呼喝,将整个军营团团围住,遂亲率卫队直奔邓关住处,迎面碰着那个给邓关报信的老头,“呔!老头,邓关在哪?”
老头这等阵势见多了,瞟了一眼,见是这么个东西,也就懒得搭理他,朝旁边扬了扬下巴。
“上!”程将军大手挥,那些卫士手持刀枪剑戟冲了进去,结果里边空空如也。
程参将气急败坏,将那老头找来,长剑架在他脖子上,喝道:“快说!邓关到底在哪?”
“您、您找他有什么事呀?”老头反问道,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东西是来干嘛的,要说这东西打仗要多不行就有多不行,可干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却颇有一套一套地。
“哼!邓关通敌卖国、吃里爬外、证据确凿、铁案如山,太子殿下特命我等前来擒拿,识相的乖乖将他交出来,否则,与其同罪。”程参将恶狠狠地威胁道。
一听这话,老头仿佛有点害怕了,忙挥舞着干枯的双手,“这、这不关老朽的事呀!他真的走啦!他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跟来啦!”
“他往哪边走的?”
“咳!通敌卖国、吃里爬外,还能往哪边走呀!”老头也没说往哪边,让他们自己去猜。
程参将想了想,“去东门。”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老头叹了口气,“说邓关通敌卖国,你们自己都不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