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三本以为邓关会像晴儿一般好捏拿,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在房间里布满了“机关”,自己的人一不小心就着了道,挂在门上,生死不知,他看着也心寒,难不成长江后浪推前浪,把他推到了沙滩上?他居然没想过自己会胜,倒想着自己打败了,这家伙会怎么弄得他到处丢人现眼?他当然不想自己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出丑,他宁可现在蒙着脸逃走,也不想冒一点点险与眼前的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打斗。尤其是身上四处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的那一点点儿虽要不了命、却又酸又痛的感觉,越想越觉得头皮发炸。眼见得鸡都叫头遍了,再不走就要露馅喽!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房间里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只有那个窗口如幽灵巨嘴一般散发着深蓝色的光芒,好像随时准备着一口将他吞噬。
“老头,你时辰已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你不睡,我还要睡觉呐!”邓关打着哈欠。
这黄三爷越看邓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越心虚,当时在那药铺里边虽然没有跟他交过手,可太子却的的确确地在那儿丢过脸,如果这小子真的没一点本事的话,怎敢不将太子放在眼里?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更可气的是邓关有事没事地摆弄着那张弓,轻轻地弹着,活像一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摆弄着一把精致的琵琶,只要他摆弄弓弦,黄老三浑身上下就如被群蜂蜇咬一般,虽要不了命,却难受得很,他实在搞不懂邓关的这些“暗器”是怎么发射的?又是从哪儿发射的?虽然他在那儿扭来扭去的“忙”个不停,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挪到哪儿,“暗器”就跟到哪儿,这也太邪门啦!他可不想被人射成刺猬。想到这儿,他一狠心,一咬牙,“小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就猛地来了一个“凌空虚度”,划着优雅的圈子朝窗口扑去。邓关哪能让他一点伤都没有就逃掉?也不管那么多,张弓朝那团团转的黑影就是一下。也不知道是射中了什么地方,但见这圆形的黑影如王八伸腿一般,身子猛地一伸直,四肢叉开,“砰!”地一声,脑门与膝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窗框上,一声含糊的惨叫传来,人也跌了下去,紧接着,一阵马蹄声由近及远,渐渐地,再没了声音。
邓大夫一路走的可快了,他没有走官道,也没有走小路,都是坐船。因为他是大夫,而且是非常高明的大夫,船家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的哪有不得病的?他不但得白坐船,而且还要收点诊金药费,富裕的要给个纹银一、二两,穷的好歹也要凑个几十文。一路上不但分文未花,还小赚了一笔,完全不像邓关与朵朵,经常得餐风沐雨。他走的路是沿沅江一路东去进洞庭湖,出长江,沿江东下,在镇江附近进入大运河,坐船北上,争取在京城与他们相会。他认为以邓关的好玩的个性,不去京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路上都没什么耽搁的,半个月不到,已经到达镇江,比逃命一般的金杖与银轮还要快。
邓关被黄老三闹了大半夜后也无心再睡,加上门上还挂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看着都恶心,店家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东方露出鱼肚白,干脆走了吧。他不是往南,而是往北,可以说是追着黄老三的**撵。凌晨沿河的雾气非常的大,三四丈外就不见人影,道路也被积雪深深地掩埋起来,如果不是身边有条河,邓关准迷路。路上根本就没人,只有一行带血的马蹄印,估计是黄老三留的,看样子他伤得不轻。他没心思担忧黄老三的安危,晴儿她们虽然乘坐的是八王爷的船,上边插有王旗,一般的水贼自然不敢打它的主意,可要是人家知道王爷不在船上,尤其是被黄老三那一伙人知道船上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恐怕就麻烦了。而此时晴儿的船已经过了应天府,河上也有不少盘查的,这些人都是东宫的侍卫,盘查得非常严,不管什么船都不放过,开始晴儿也非常的担心,她女扮男装,大马金刀地傲立船头,准备万一混不过去就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女人虽然心细如发,可要是一拼起命来,往往就是一根筋。可惜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东宫侍卫虽然逢船必查,可见了八王爷的船就如耗子见了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远远地朝这边一拱手就走了,连问都不敢问一下。代替太子坐镇应天府的就是那个曹少庄主,他正等着黄老三的好消息呢。太子刚从西北回京,拜见皇帝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当他赶到应天的时候,晴儿刚刚过去半个时辰,此时的黄老三还没回来,没有他的消息太子也不能轻举妄动,如此又耽搁了半个时辰,待黄老三赶到行宫已是巳时分,太阳都老高了。
由于邓关的马累死了,他只好沿河一路往北寻找,也活该他倒霉,如果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客栈,保准一点事都没有,他这一路寻找,可惹着大麻烦了。他往北,还有一路人马则往南,这是神火教洛阳分舵舵主林锋带着的一帮人专程来找麻烦的。
“林舵主,咱们都追了五天了,他们会不会走别的路呀?”一个属下不安地问道。
“哼,老子料定他们必然坐船,这里除了汴河外并无他途,咱们只要再追一天,如果还没有他们的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还没有到,咱们就在前方以逸待劳。”林锋毕竟是一舵之主,见地非常人可比。
邓关哪能料到前边会有这么多煞星在等着,没头没脑地就迎了上去。
“呔!小子,前边可有船?”一声大吼将全无准备的邓关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自己与人家的马鼻子就差三寸,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朵朵,哪注意突然冒出的这些人呀?千万不能走神呀,他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见马上一个满脸络腮胡身着紫色披风的大汉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心里有点紧张,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前、前边,都是船,有好多。”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汉子就是林锋。
“特别的?什么特别的?看起来都有点特别,大冷天的都遮得严严实实,仿佛都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说的也是实话,大冷天的在河上跑哪能不裹得严严实实?
突然,林锋身后的一个神火教教徒指着邓关大叫,“林舵主,他就是百花楼买姑娘的那小子。”
林锋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呛啷一声,宝剑就出了鞘,指着邓关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姑娘又在哪?”
邓关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他们这么多人单挑,他走了这么远的路,手脚都冻僵了,一时还缓不过劲来。但见他嘻嘻一笑,“瞧这位兄弟说的,你看我像个有钱的么?你问我姑娘在哪?我又不是拉皮条的,怎么知道哪儿有姑娘?”
他这话可把这个林锋鼻子都气歪了,他指着邓关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个多嘴的又开口了,反驳道:“呸,别以为那天你画了妆我就不认得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的骨头,林舵主,那小子就是他,属下绝不会看错。”他肯定地说。
“哼!老子管你是谁?如果不交出那姑娘的下落,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林锋杀气腾腾。
“慢!”邓关的大刀还在后边呢,被他包得死死的,一下子解不开,他得拖延时间。
“你又要打什么鬼主意?”林锋自是不怕他。
“哎!你说打就打,好歹也得报出个名头吧,我也得知道死在我手里的人是谁!”
林锋心里这个气呀,别提了,只得耐着性子,“你给我听好喽,老子是神火教柴教主麾下洛阳分舵舵主林锋。”
“行啦行啦!要你报个名都搞出这么一大堆名头来,谁还不知道你是神火教的一条狗呀,要死,谁也保不住。”
“找死――!”
邓关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他可没等高高在上的林锋一剑砍下来,他使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招式,看得连见过大的场面的林锋都傻了眼。但见他身子猛地一矬,贴着地面以极快的速度从林锋的坐骑下边由前往后钻了过去。他这么来一招,林锋可就坐不住了,如果邓关在下边搞点小动作,他的麻烦可就大了。就在邓关身子一矮的同时他也冲天而起,几个起落,落在坐骑前边足有三丈远,那心有余悸的模样活像邓关追着他**咬似的。他回头一望,但见邓关高高地坐在他的坐骑上边,嘲弄地望着他,林锋也感到老脸微微发热。
“你给老子下来!”林锋指着邓关大喝道。如今的邓关已经被神火教的人团团围住,个个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活像要在他身上啃下几块肉来。
“我的马没了,借你的用用。”邓关掣刀在手,他可不等别人来杀,第一个挥刀杀了上去,反正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尤其是打群架的时候,千万不要讲什么江湖规矩。
邓关与林锋的部下战成一团,作为主帅的林锋反倒成了一个手持宝剑,无所事事的看客,他实在没法子插手,围着这一团乱纷纷的人堆团团转,急得要命,他不是担心那帮手下遭殃,他担心的是邓关胯下的坐骑,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这马不是邓关的,他当然不珍惜了,这一来,本来要砍在邓关身上的大刀,全都砍到了马身上。
听着他的心肝宝贝一声比一声叫得凄惨,他心急如焚,急得他大喊道:“住手!所有人都给老子住手!”
他的部下当然听他的话,立马纷纷停住手,有的居然刀剑还鞘,挺立邓关两旁。邓关却不同,他又不是神火教的,趁这帮人傻傻地停手的一刹那间,他闪电一般猛地几刀挥出,接连砍翻了五个神火教教徒,这是他在这场混战中取得的唯一战果,虽然极不光彩。
他来这一手,可把林锋气炸了肺,“好!好!好!好小子!你下手比咱们还狠,现在该老夫来称称你的斤两,你好自为之吧!”他恨不能立马将他分成七八块。但他手挽几朵剑花,一剑从额头划过,一阵龙吟之声传来,想必这宝剑绝非凡物,而这林锋自然就更不是泛泛之辈了。他这摆的是一个独门起手式,这些江湖人打斗的礼节邓关自是不知,见他将宝剑横置于眉头之上,心说要是再往下点多好,那样就成了“横剑自刎式”。他摆了这么一个难看的姿势,我要摆个什么姿势呢?怎么摆都觉得别扭,没人家的好看,既然摆不出什么花样来,他干脆两手往后一背,你不动,我也不动。
林锋见他这模样,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好小子,竟敢如此小看于我,杀――!”
就在邓关还搞不清是哪里得罪了这家伙的时候他就杀了上来,好家伙,但见一柄乌黑的宝剑闪着蓝光冲着马脖子就过来了,看来他是不想要自己的坐骑啦!邓关再也坐不住了,只得身子往后一仰,从马**上翻了下来,使个千斤坠,稳稳地落在地上,回头一望上,鼻子都气歪了。这马是林锋的,大大概养了不少年头,对他的一招一式也颇有“心得”,林锋一剑扫来,马脖子一低就躲过去了,如果邓关没下来,这一剑可就扫中他月复部,非得斩成两截不可。
“小子,咱们一对一,老子也不要任何人帮忙,你也别指望有人来帮你,咱们来个公平决斗。”林锋就想亲手杀了他才解气。
“话是这么说,可谁能保证他们不在我后边下刀子呢?”邓关说的也是实话,毕竟他周围可都是神火教的人。
“哼!今天老子要过过瘾,谁敢在后边下黑手的就别怪老子不客气。”林锋恶狠狠地命令道。
果然那帮家伙个个都收起了大刀长剑,抄着手看戏。
“打就打,谁怕谁?”横竖是个死,邓关反而没什么害怕的了。
“那你就看清楚喽,死后到了阎王那儿也好说话,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谁先谁后还不一定呢?”邓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可不想栽在这儿,朵朵还在前边呢。
“呀――!”
“杀――!”
两人同时一声怒吼,叮叮当当地杀到了一块儿。一个铁心杀敌,一个死中求生,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方圆五丈范围内劲风呼啸、残雪乱飞。林锋自号中原一剑,成名绝技就是江湖人人谈虎色变的“碎心剑法”,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一种非常残酷、霸道的剑法,自他出道以来在他这柄剑下碎心而死的武林高手太多了,再说了,如果没一点真本事,以柴仇眼高于顶的性格哪能将他安排在洛阳如此重要的位置?他刚才出的一招名为“断桥残雪”,难怪搅得漫天雪花飞舞,这还是“碎心剑法”的起手式,很多高手就栽在他这招起手式上,往往别人以为自己太不堪一击。
这碎心剑法虽然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剑法,天下还没几个人搞清它到底有多厉害,就如埋剑山庄的独孤剑法似的,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真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再高明的剑法都有它的罩门,也就是死穴,这碎心剑法的死穴就是两头粗、中间细,如哑铃一般,只要避开前边三式与最后三式,中间的就好办得多,只要有人能撑过前边的三式,别说取胜,起码也可以保命。
这“断桥残雪”如果是在平常时节使出来也没那么乱,因为没雪花,可这时候用在邓关身上,他就有点受不了,“断桥残雪”,名符其实,就是飞舞过来的剑尖如残雪似的,一般人根本搞不清哪个点才是真家伙,往往稀里糊涂地就送掉了小命,这是下雪天,劲气所搅起来的雪花就更多了,到处是密密麻麻的白点,弄得人头昏眼花,劲气尚未近身,邓关已是周身寒澈。
“哇!这么多剑呀!往哪躲呀?”他都急出声来了。
听了他这话,林锋可受用了,心说:小子,你也有今天呀!他攻得更快了,快得连邓关想主意的时间都没有,他当然不想站着让他砍,心说打不过你,还不能跑么?他又用上了刚才钻马下的一招,身子猛地一伸一缩,如泥鳅似的居然又一次从林锋的胯下钻了过去。眼看着剑尖就要触及邓关了,却突然失去了他的身影,林锋正在纳闷,噫!打得好好的,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玩失踪呢?难不成被绞碎喽?他看不到这也不能怪他,“断桥残雪”威力非凡,可他使的也不是时候,漫天飞舞的雪花的确能给对手造成巨大的麻烦,却也使自己老眼昏花,他能感觉到剑尖在什么地方,却无法察觉到对手在哪。
正当他愣神的刹那间,他的部下可没闲着,在他身后大呼:“林舵主,小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