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你一个大男子汉,你出个主意呗。”有他在,晴儿才懒得动脑子。
“在水上,我们还有一定的优势,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就闯!”邓关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闯?”晴儿瞪大了眼睛。
“前边不远就是洪泽,听说那里水面宽广、河汊众多,他们仗着熟悉水路,必定在那儿打咱们的埋伏,既然他们能堵,咱们就能躲,洪泽那么大,他不一定所有水道全守得住,咱们干脆杀过去。”邓关大手一挥。
“瞧你这架势,还蛮像个将军的。”晴儿打趣道,她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重伤的邓关都要闯,她没理由不舍命陪君子。虽说是硬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几号人马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
又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大雾天气,冰冷的雪雾浸透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冻得人嘴巴嗑个不停,洪泽上下一片混浊,黑沉沉的活像一只巨大的怪物张开了黑咕隆咚的大嘴,天地之间没有一点光亮,除了船上那只滴溜溜转的气死风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瞧着前方,期望能看破黑暗与浓雾。可惜,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除了冰冷还是冰冷,船上的指南针还是执着地指着它本应指的方向,这份执着,使人都不愿意相信它,没人知道自己现在何处,一片迷茫。
前边隐隐出现一片火光,远航的人再没有比看到火光更令人欣喜的了,“向着火光前进――!”一个稚女敕的声音欢喜地叫道,这是朵朵惹的祸。
“哇!咱们上当了。”邓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道。
前边根本就不是什么灯塔,而是一条横在航路中间着了火的大船,烧的还真是地方,这里水路狭窄,没法绕过去,看来得等它烧得一干二净才能走月兑,如果只是等等就好喽,要命的是火船前边还有好多大大小小的船呢,船上的人个个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家伙,铁了心要跟他们过不去。
“爹,这一下可好啦!咱们闯到贼窝里来啦!”朵朵大呼小叫的,好像他老子不知道似的。
邓关现在也有点后悔走水路,不管怎么说,走陆路是不可能困死在一个地方的。“瞧这模样,八成是海龙帮的水贼,真是冤家路窄呀,咱们得新账旧账一起算。”晴儿一眼就看出来了,看来水月宫以前没少受海龙帮的气。
“前面的船听着,我们是海龙帮的英雄好汉,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箭矢一发,玉石俱焚。”海龙帮的人大声喝道。
离他们还有三十丈远的地方,晴儿将船停住,下了锚石,反正又不能后退,干脆来个抛锚大战。
邓关背着他那些“标准”行头,执一壶酒,盘腿端坐船头,目不斜视、冷眼旁观,他一眼就看到了傲立船头的江少帮主,他身着雪绸长纱,火光的映衬下,就他最显眼,而他身边则有一大“堆”人,仔细一看,原来只是一特大号的胖子,脖子已经看不到了,下巴粘着胸脯、胸脯粘着肚脐,活像在椅子上摆了一大堆松垮垮的肥肉。至于其他人,个个都是黑衣劲装的汉子,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多为弓箭、分水刺、梭镖等有利水战的东西,唯一佩剑就只有江少帮主一人,自打他出师归来,还从未有人领教过他的“秋风剑法”,正准备在这一试高低。
“呔!前边那个披麻带孝的,你家后娘在此,还不快快前来拜见!”邓关指着那个江少帮主高声喝道。
别人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身边的那个胖子就问了,“江兄,他好像在跟你说话呢,你后娘在那船上啊!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这个江少帮主肺都气炸了,这事还真怨不得别人,都怪他在百花楼亲自说要买玉儿姑娘当个见面礼献给他爹,当然也就是他“后娘”喽!
玉儿也在纳闷,自言自语说:“噫!咱们船上谁是他后娘呀?”印象中船上就三个女的,没一个像他“后娘”的。
“妹妹,你傻呀,那不就是你吗?”晴儿抢白道。
玉儿支着下巴想了想,“卟哧”一声,乐得花枝乱颤,也羞得满脸通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哼!光天化日之下抢夺王爷的船,还敢在此胡言乱语,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弟兄们,上!但有取得人头者,赏银千两。”江少帮主没想到一上场就被邓关顶得翻白眼,知道嘴上功夫绝不是对手,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他是想杀个痛快,可身边的胖兄弟不乐意了,扯着喉咙,阴阳怪气地说道:“嗨!小的们,男的就给你们磨刀,那三个水淋淋的小娘子可不能伤了半根寒毛,管她是不是江兄的后娘,都要活蹦乱跳的,否则,小爷可绝不客气。”
江少帮主听了这话气得直跺脚,“龙兄,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美人呀?”
“哎!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啦,好歹你后娘还在船上呢,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伯父大人交待呀?你不孝也就算了,咱们俩可是割头换颈的兄弟,你后娘也就我后娘,你可不能让我也背个不孝的罪名呀!”
他左一个后娘又一个后娘的气得江少帮主直打转,心说我怎么跟你这个废物拜了把子呀?他们说的你也信呀?“龙兄,船上根本就没有我后娘,那都是他们胡编乱造的,你怎么也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呀?”
“瞎编的?那也不成,那三个姑娘我要定啦!”龙少帮主的犟脾气又上来了。
他们两个在那辩嘴,邓关船上可听得一清二楚,可把他们几个乐坏了,邓关还添油加醋,“好你个不孝子,我千辛万苦才把你后娘从百花楼捞出来,你不认账也就算了,居然还埋伏了这么多的人打你老子的秋风呀?我知道你很喜欢你后娘,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呀,你后娘也很喜欢你,谁愿意跟着一个黄土都埋到人中穴的老头过一辈子呀?你想带着你后娘跑,我没意见,谁让我与你父亲是世交呢,听你的和听你爹的有什么区别?你又何必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呢?难道你真想与你后娘共赴黄泉吗?”
邓关这么一顿胡搅蛮缠,把海龙帮的人也给搅糊了,“江少帮主,那船上真的有你后娘呀?要真是这样的话,咱们可就不好办喽,怎么说也你的家事,咱们一个外人掺和个什么劲呀?这大冷天的可不好玩。”
江少帮主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指着前边的船说:“龙兄,你是相信他们还是相信我?如果你相信我,现在就命你的人下水,咱们两面夹击,我就帮你把那三个小娘子抓来,甭管是不是我后娘,我代我爹答应你,只要你看得上,都是你的,如果让他们跑了,私放贼寇的罪名咱们两个二一添做五,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你,咱们就是一条线上的俩蚂蚱。”
龙少帮主模模下巴,偏着硕大的脑袋问:“这么说你后娘……不,应该说是咱们的后娘根本就不在船上?”
“当然不在,还有!我根本就没什么后娘,知道吗?”他强忍着满腔的怒火,耐心地解释着。
“那咱们真的可以动手啦?”
“当然!”江少帮主深深地咽了口气。
“那、那就有劳众兄弟啦!动手吧!”龙少帮主两手一摊。
海龙帮的人虽说个个都是浪里白条、混海蛟龙,可现在是什么日子呀?寒风呼啸、瑞雪飘飘,洪泽虽然还没完全封冻,可湖面上的流冰碎块大的足有五六个桌面那么宽,三寸来厚,就这种鬼天气,就算猫在船舱里过日子都相当艰难,就更不用说往湖里跳。
见属下们一个个的期期艾艾的面露难色,龙少帮主大发脾气,忠吼道:“怎么着,想要本少帮主带队不成?”
他话音刚落,但听“卟嗵、卟嗵”的声音传来,海龙帮的人下饺子般往水里扎,还有不长眼的直接摔在冰面上,砸得砰砰直响,惨叫连连,下了水的也被冻得哇哇乱叫。
“别喊丧啦!快去凿船。”龙少帮主喝道。
凿船可是个力气活,既要憋在水下面,又得用力,加上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有几个就直接撞船帮上了,弄出了极大的响声。
“不好,他们要凿船。”晴儿有点着急。
“慌什么哟?这可是王爷的船,要是这么轻易地弄沉了传出去岂不是大失王爷脸面。”邓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他们凿的船与自己无关似的。昨天晚上做准备的时候他就将这船上上下下模了个遍,要不他也不会痛痛快快地闯龙潭虎穴,既然是硬闯,当然船得相当结实才行,王爷造船不缺银子,虽然他这船不大,可精致结实了,尤其是比较容易破坏的船底部分,不但全由油松木构成,足有六寸厚,下边还密密麻麻地钉满了用桐油浸透的老竹片,这玩艺在水里泡上个百把年没一点事。如果谁要凿船,这一下可算是碰到克星,一凿子下去,准能崩一个白印子,在这大冷天的就算人家摆着让人凿,要凿通这层竹片也得费大半个时辰,而人要在如此冰冷刺骨的水中呆这么长时间,根本不可能,难怪邓关不着急。
水下的已经动手了,船上的也不能闲着,快艇是最先发起攻击的,前后左右大概有十条快艇飞快地朝他们冲过来,邓关守船头,晴儿守船尾。
朵朵手持一只大号竹扫把“噌噌噌”跑上前来,大叫:“爹!我来帮你!”
邓关扭头一看,这儿子模样可不怎么“雅观”,就算天冷吧,可这么大的人了那鼻涕怎么老是流不完呢?他不耐烦地一挥手,“去,守着左边的窗户,如果有人上来了,我打烂你**。”
朵朵终于找着了事干,乐得大叫:“是!末将遵命。”说完转身就要跑。
“回来!”邓关又叫道。
“父帅,还有何事吩咐?”朵朵把在大散关学的那一套全都用上了。
邓关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夺过朵朵手中的扫把,抽出大刀随意地“唰唰”几下,削掉一些细枝末节,递给他,“这样才够威力,记住,脑袋千万不能伸出去。”邓关**的叮嘱道。
“嗯!末将谨遵军令!”朵朵一抹鼻涕,重重地点了点头。
玉儿姑娘就在后边给他们做吃的、喝的,这么冷的天,打架还能吃到热腾腾的酒菜,那是能相当地鼓舞士气地。
诸葛玲儿也没闲着,她要守着右边的窗口,右边的窗口其实是封死的,只留了一个极小的口子,她手里拿着一把弩机,只要有哪个不长眼的从这冒出来,她会毫不客气地手指一勾。
“嗖嗖嗖!”几只长矛擦着邓关的耳朵根飞了过来,钉在后边的船舱上。然后就是几个黑影一跃而起,手持明晃晃的兵器按落船头,与邓关不足三尺远,落地未稳,但觉脚底一滑,这几个家伙如耍猴戏似的哇哇叫着、手舞足蹈地往后摔去,重重地砸在前甲板边沿上,一个倒栽葱,掉下湖去。邓关之所以在这坐着,就是要多吸引几个倒霉鬼上当,因为他们早就在船上泼了大量的水,结的冰足有三寸厚,纵然你海龙帮的人水底功夫了得,也不见得冰上功夫就一样厉害。跟在后边的人不知道前边出了什么事,也跟着纷纷往船上跃,下场还是一个样,没一人在船上走三步的。
正在凿船的人就纳闷了:这儿有咱们足够了,你们下来干什么?难不成你们在上边呆着热得慌?
朵朵瞪大了两眼直勾勾望着窗外,只要有人露出脑袋来,他就准备着一扫把扫过去,望眼欲穿的人头没等到,等到了一只大铁钩,砰地一声砸在窗沿边上,他伸手去掰,哪里掰得动分毫?显然下边吊着好几块“料”呢。果真没多久,一下子露出三个脑袋来,他也不含糊,一扫把狠狠地挥去,那三个人见状可就乐了,心说:一个扫把能有多大的力呀?活该自己发财,看来这头功是跑不掉喽!他们还在想着发财的好梦,朵朵的扫把可就不等人,照他们面门就横扫过去,这三人不怒反笑,躲都懒得躲。
“哗!”扫把扫了过去,再看这三个人的表情,可就太纠结喽,一个个的脸上密密匝匝的全是血痕,眼歪嘴斜的直哆嗦。
良久,但听一声,“哇呀,妈……!”双手一松,还没来得及捂住脸就全掉了下去。
玲儿可就不管那么多,见外边有黑影晃动就一勾指头,时不是地传来一声惨叫,她爷爷可是大宋第一木匠,什么玩艺做不出来嘛?她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本事,弄个弩机那还不是跟玩似的?要说这一晚上,她恐怕是杀人最多的,唉!小小年纪就已是满手血腥,今后怎么跟诸葛老头交待?
见水上进攻的人效果太次,想想这也不是办法,这不能久拖,后边还有曹少庄主的人呢,如果让他们抢了头攻,今晚就白忙喽。
想到这,江少帮主一挥手,“火箭手,上――!”
“哎,江兄,你这火箭一发,船上的小娘子可就保不住啦,指不定咱们的后娘……”一见江少帮主嗤嗤冒火的眼神,龙少帮主将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流莹似的火箭“砰!砰!砰!”地钉得船上到处都是,令人失望透顶的是,没一只火箭能引燃这船的,甚至连船帆也没点着,全都没几下就如商量好了的一般全都熄灭了。不能怪这火箭不厉害,实在是这船上的冰太厚了,单靠火箭根本就没用。火箭对邓关的船没用,可对付他们自己的船却有大用,邓关伸手接过几只火箭,“还”给了他们,以他那张邪门的弓,加上邓关的本领,几只火箭全都射透舱壁,直奔船舱,弄得海龙帮的船上到处起火,害得他们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
海龙帮在水底凿船的人得轮流上,毕竟天气太冷,人在水中坚持不了多久的。江少帮主见状,看来自己不出手是不行的了。他如鹰隼一般冲天而起,在露出水面的几个脑袋上轻轻一点,使出一招漂亮的“登萍渡水”,一个优雅的半转身,又来一招“千斤坠”,稳稳落在船头,离邓关不足五尺远,看得他都目瞪口呆,极为羡慕。船如翘翘板一般上下摆动。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蓝汪汪的剑尖直指邓关喉节,“小子!本少帮主剑下不死无名之辈,快快报上名来。”凡是江湖人,动手前都有这么一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