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属下的密探所说,当晚有党项人、当今太子的人,外加咱们的人都想杀了使臣,全都着了这小子的道。”
“是他在保护着土蕃使臣?”
“他们不是一边的。”
“他救使臣应该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是。”
“当然!谁都知晓土蕃使臣爱财如命,而后他就用十斤黄金与八颗鸽蛋大的珍珠对土蕃使臣软硬兼施、威胁利诱,居然收买了使臣,只怕李德宗这回死不瞑目。”
“大散关藏龙卧虎哇!”宗主叹了口气。
“能同时斗败三方的高手,可见这个大夫绝非泛泛之辈。”
“别老说大夫,天下大夫如此之多,你是不是让老夫一个个去猜呀!”大明宗主吼道。
“属下该死!属下也不知道这大夫姓甚名谁,有一点属下可以肯定,就是他救了韩琦匹夫的命,而且,他极有可能是圣上的人,甚至与君山坏咱们好事的大夫是同一人,就是公孙不活老匹夫的徒弟。”
“你的意思是就连公孙不活的徒弟都成了圣上安插在大散关的密探?”
“应该不只密探这么简单,就连当今太子都被其狠狠羞辱,看来他的后台不是一般的硬。”
“可有下落?”
“下落不明!有人曾见到他与一个姑娘,两个孩子现身风凌堡的万家庄,就在当晚,万家庄庄主就被人给杀了,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八王爷也在秘密地打探他的下落。”
“他一定潜入了中原。”大明宗主猜得还是蛮准的,“如果真是他解了大散关之围,又与八王爷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当今皇帝一定会对其加官进爵,此人不难查到。”
这一日的早朝非常隆重,毕竟党项退了兵,李德宗又死了,在边关立了功的文臣武将也全都到齐了,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这没什么好说的。大凡在朝为官者,又在大散关露了面的,只要没犯什么大逆不道之罪,基本上都能得到赏赐,甚至加官进爵,唯独有一事极为难办,这就是那个“皇帝身边的人”。
就为了这个连皇帝见都没见过的家伙,文武大臣分成两派,各站一边,右边由吕丞相牵头,左边以八王爷为首,双方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地争论起来。
“启奏圣上,邓关私放敌将,临阵月兑逃,理应处斩!”丁谓“义正辞严”。
“他把谁给放了?”皇帝问道。本来这个邓关就是在八王爷的秘密奏章里见过一次,根本就不是自己安插的人,也就是冒充的,好感顿时就少了几分。
“党项第一勇士突骨儿,屡锉我军神威,杀我领军之将,罪行累累、臭名昭著,邓关非但不杀他,反而将他当场开释,臣恳请圣上治其通敌卖国之罪。”丁谓信誓旦旦地说道。
“爱卿的意思是说,他将突骨儿给打败了,又放了,是吧!”
“圣上英明!”
皇帝气呼呼的,“大胆!”
“邓关目无君上,戏耍当今太子殿下,大逆不道,当凌迟处死!枭首示众!”这话出自潘太师之口。
“他竟敢戏耍皇儿!”皇帝瞪大了眼睛。
“孩儿此番边关襄赞军务,身边自然随时准备些赏赐之物,儿臣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这些赏赐之物全都失踪,儿臣亲自带人查找,邓关居然假冒父皇安插在边关之人,意图破坏我朝君臣关系,儿臣不察,致使其阴谋得逞。”太子能将这话说出口,自然是从宫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再说了,邓关根本就不像是皇帝教出来的人,越想越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流氓地痞。他这个时候挑明了邓关冒充皇帝身边的人,也是要断了皇帝的退路。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事种哪怕是真的,皇帝也不能承认,果然,“胡说!朕岂会在众文武大臣身边安插眼线,难道朕连众卿家都信不过吗!”
“父皇英明!邓关就为此事对儿臣怀恨在心,与党项军师没藏相勾结,夜闯行宫,意欲行刺儿臣。”太子栽赃嫁祸也算歪打正着。
八王爷一听这话,不禁咯噔一声,偷偷地抬眼瞟了一眼皇帝,心里暗暗担心,如果皇帝揪着这事不放,万一哪天邓关落在他手上,非得把自己给供出来不可。果然,皇帝一听这话,顿时大怒,一拍龙书案,“胆大包天!竟敢行刺皇儿!”毕竟是自家儿子,怎么都得帮着点。
“邓关盗取太子行宫宝贝,罪不可赦!”这是程参将说的,按道理来说,就他一个小小参将,如果圣上未允许,朝堂之上他是没这个发言权的,怎奈此番大散关之战,他也算个“有功之臣”,这自然全赖丁谓的“功劳”。
“听说陈将军也是死在他手上。”吏部尚书杨道昭奏道。
“臣等斗胆恳请圣上降旨,赐邓关死罪。”右边的除吕相一人以外,其他人全都齐刷刷跪下请旨。
他们给邓关戴这些“大帽子”的时候,吕相一直未开口,他只是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他本应站立的地方,偶尔皱一下眉头。毕竟他并未亲往边关,此时保持沉默无疑是最佳选择。
“这--!”皇帝大手一抬,又缓缓放下了。他扭头望着八王爷这一拨人,“你们何有话说?”这些文武大臣也是从大散关回来的,都是有功之臣,里边还有八王爷,如果让他一个字都不说,指不定又会搞出什么名堂。上次关于买姑娘喝花酒一事,皇帝偏听偏信,将他发配太庙面壁思过,结果三天不到,六王爷就前来告状,害得皇帝差点就下不来台,皇帝实在有点怕了他。
可这些人并未直接回答皇帝的话,也没想过要与那些人一对一单挑。只是在一边大声地“窃窃私语”:“哎!这邓关是谁呀?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苏大人撇着眼望着丁谓。
吕相一听这话,耳朵根极不自然地竖了起来。
“可不是嘛,这人就好像从石头缝里边蹦出的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王大人道。
“他现在在哪儿呢?”这话出自范大人之口。
“反正没在大殿内。”这是八王爷说的,一般这个时候他是不开口的。
“就算将他挫骨扬灰,也得先找着人啊!”
“人家虽然不是大官,好歹打败了党项第一勇士,没功劳也有苦劳,一个子儿不赏,先将人砍了,天下百姓该怎样看咱们?”范大人两手一摊。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咱们可不能干呐!”
“一时说是圣上身边的人,一时又说是冒充的,这到底听哪个的?”
“刚才圣上亲口承认,他身边没这个人。”这话是八王爷说的,这明摆着的是在给皇帝添堵,不管是不是他身边的人,此番与他绝月兑不了干系,哪怕将邓关即刻斩首示众,皇帝的名声也绝好不到哪儿去。
“就算不是圣上身边的人,好歹也是我大宋子民不是?”
“难道圣上身边有这样的人,就觉得挺丢脸?”
“圣上金口玉言不承认,那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皇帝一听这话,怎么都觉得这帮家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人。
“就算人家不是圣上身边的人,好歹人家也救了土蕃使臣,否则,土蕃王怎么会起兵袭击李德宗的地盘,就凭这点,诛杀九族之罪可免。”一争论,邓关全家就用不着跟着倒霉了。
“他救了韩将军。”八王爷又插了一句。
“这个大夫不简单,中了五年的毒都能解,就凭这个功劳,凌迟处死之刑也可免。”
这边自说自话,连皇帝都插不上嘴。可那边的人就不同意了,“哼!他盗取行宫宝贝当如何算?”既然是太子说的,丁谓也就没什么顾虑,这事兴许他也明白一些,毕竟他是大散关的监军,他有可能是从潘将军嘴里得到了消息,这事说不定又是韩风将军透露给潘将军的。
“人家就开个小药铺养家糊口,按理说自然没什么银子收买土蕃使臣,不过人家医术通神,说不定在给一些大户人家瞧病的时候,偶尔收些金子、珍珠什么的,这也不为过,不要看到人家端出了真金白银就是偷了哪儿哪儿的,金银珠宝虽然贵重,也不是一家独享。退一万步说,就是人家偷的,也没藏着掖着,全都拿去保家卫国了,十斤黄金,八颗珍珠,换来一个大散关,断送李德宗一条命,怎么都值,这主意除了他,你们还有谁想过?”八王爷也不说邓关是偷的,也不说行宫丢了东西,就好像自言自语地拉家常。
皇帝一听八王爷这一大堆“废话”心里就打鼓,一边是自家儿子的安危,一边是家国天下的安危,选错了是得负责任的,他前后仔细一思量,发现有个问题还没搞明白,就问道:“皇儿,行宫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心说要是一些黄金珠宝就好办了,只要大散关没丢,他也懒得去计较。
“兵符!”八王爷说道。他这话将太子吓个半死,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八皇叔活活掐死。
“兵符!?”皇帝恼怒地盯着身旁的太子,那眼神,杀气腾腾。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太子慌忙跪地请罪。
“兵符怎么会在行宫?”皇帝怒气冲冲地问道。
“父皇,……”太子抓耳挠腮、手足无措。
“圣上,事情是这样的,就如刚才列位大人所说,邓关冒充您身边的人,又救了韩将军的性命,对于这么一个来历不明之人与边关主将密切来往,太子殿下忧心如焚,为着兵符安全,就暂时将兵符收归行宫。”八王爷非常淡定地说道。
“这么说,兵符并未丢失?”皇帝问道。
“臣并没说兵符丢失呀!”八王爷一脸无辜。
“那你提它干什么?”皇帝非常恼火。
“臣该死!只因臣也老是记挂着兵符,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望圣上降罪。”八王爷一点也没觉得内疚。太子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指着八王爷,“你……!”
皇帝轻轻地“嗯”了一声,太子立马就老实了。“被你这么一闹,朕都不记得说到哪儿了。”
“如果圣上现在降旨赐死邓关,而人又没在手上,万一官逼民反,他落草为寇,以他的本事,准能一呼百应,要不了三五年,怕是得给我朝造成不小的麻烦,到那时如何是好?”
“难道太子殿下还冤枉他不成?”丁谓恨恨地说。
“这话是你说的。”苏大人虽然官职没他高,本事却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倍,他一开口就将丁谓噎了个半死。
“混账!”在这大殿内,能说这话的除了当今圣上就再无其他人,可这话却出自潘太师之口,实在搞不懂,邓关是死是活干他屁事,难不成是邓关在大散关出尽风头,将他儿子给压了下去?
“大胆!”八王爷大怒,“你凭什么说本王混账!”他纯粹是胡搅蛮缠,就算潘太师老糊涂了,也不至于冲着八王爷爆粗口,毕竟还有个皇帝在上边坐着呐。
“这--!老夫并没说王爷千岁!”谁让他就冲着八王爷呢,这一下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明明冲着本王说的,你是不是想以大欺小?”八王爷居然两眼一红,连嗓音都变了。
“老臣一时失言,还望圣上降罪,望王爷勿怪。”潘太师慌忙请罪。
“八弟,你是见过邓关的,你认为他如何?”皇帝可不想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败了兴头,李德宗已死,应该能清静些日子。
“圣上,他分明公报私仇。”八王爷可不想轻易就放过他,仍然不依不饶,他并不想在潘太师身上捞到什么,只想让他知难而退。潘太师又深深地领教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八王爷一回,他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被这小子压着骂,还不如被皇帝臭骂一顿好了。
“八弟,休要多言。”皇帝好言好语地抚慰道。
“圣上,就算他不您身边的人,好歹也是大宋子民,这您不能不认账。”他胡搅蛮缠两次,将太子与潘太师都给修理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原来前边都是演戏。
“对于邓关,朕早就了然于心,没错!他这次的确立了大功,却也闯下大祸,就算他是朕身边的人,朕也得严加管教,只因其人并未在场,有功不能赏,有过不能罚,就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圣上英明!”八王爷也松了口气,只要不罚,就什么事都好办了。
“哎!这、这邓关到底是哪的人?”吕相突然问道。
“他是中原人。”八王爷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咱们现在到哪儿啦?”邓关问道。
“爹,听晴儿姐姐说前边不远就是扬州,咱们要不要去那儿玩玩?”朵朵满眼的期待。
“你就知道玩,改天给你找个先生,好好教教你,免得像爹一样没文化,被人欺负。”这些天来与船上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们呆在一起让他非常的憋屈,人家谈笑风生,自己只能在旁边傻笑,让他一个大老爷们脸往哪儿搁哟?
“爹,你吃干醋啦?”朵朵眯着眼、戏谑地说。
“你说什么呢?看我不揍你。”邓关佯装要拍他**,朵朵哧溜一下就钻姑娘堆里去了。
见他红着脸窘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晴儿招招手,“过来,大男子汉,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办。”
“我听得见,你们说吧。”邓关只要与她们挨到一起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要你进来就进来,扭扭捏捏像什么话。”说罢他就被拉了进去。
船舱又小,邓关挤在中间极不自在,“说吧,什么事?还非得进来说不可。”邓关催促道,那一道道淡淡的幽幽馨兰之气,使得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好吧,前边就是扬州,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也要分道扬镳,我与苏妹妹几个去苏州,玲儿妹妹与玉儿妹妹要去江宁,你们两个呢?”晴儿问道。
“当然是回老家啦!我们出来都有好几个月啦,爷爷女乃女乃肯定非常着急,我娘应该也很担心。”朵朵抢着答道。
“我儿子说的没错,我又有伤在身,正好可以回家休养,咱们几个就在前边扬州下船,玲儿与玉儿姑娘还能与咱们一同到江宁,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邓关道。
“只能如此啦,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再能相见?”晴儿有点伤感。
邓关没她那么多儿女情长,心说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爹,快看,前边有船挡住了咱们的路。”朵朵小手指着前边一字排开的几艘大船,只见这些船浑身上下都是黑紫色,连帆都是一模一样,像黑云一般横在前边不远处的运河上。开始他还有点警觉,后来他就不担心了,因为黑船船头端坐着一个大汉,前边搁着一只小桌,上边还摆有几道下酒菜,那人居然是灵蛇教教主阮天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