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白了他一眼,“什么‘天下第一武林’!不就一家小客栈么!还取这么个难听的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武林中人开的呢,再说了,这儿有什么好的?如果咱们被围,就只能背水一战。”
“那更好呀!在水中,邓某很是寂寞啊!”邓关装模作样地仰天长叹,要论水下功夫,他还真不怕谁。
“贫嘴!你看这哪像个客栈呀?我看像个茶棚。”
“这就对了,要不咱们怎么可能坐在外边一边喝茶,一边观赏这无边的美景呢?”邓关抿了一口茶水,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喝茶,在他看来,天下的茶叶都一个味道,管他什么碧螺春、铁观音。
正聊着呢,来了一帮年轻人,一个个舞刀弄枪的,全都拿丝巾蒙脸,将这茶棚团团围住,大刀一挥就嚷开了,“不相干的人快滚!”
客栈内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就恨老娘给少生了两条腿,哄地一声朝外涌去,邓关与晴儿也不笨,身子一矮,混在人群里边朝外挤去,转眼间就跑了个一干二净。这帮人再往里一瞅,顿时傻了眼,但见空空如也。
“庄主,那王八蛋与那小娘们也不见了。”有人悄声道。
“什么?刚刚不还在这儿的吗?”这当然就是曹少庄主一干人等。
“没错!刚才咱们都看见这对狗男女还坐在那边呢!可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这会不会是悄悄混了出去?”
“怎么可能!这茶棚被咱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往哪里跑呀?”看来有人不信。
“别管啦!给老子追!”曹少庄主气急败坏?
“庄主,快看,他们在那!”
“站住!看你们还往哪里跑?”说罢,呼啦一声,邓关与晴儿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是找咱们的呀!”邓关颇为惊讶地说。
“废话!不找你还找谁呀!”
“找我就明说嘛,害得咱们也跑了出来,那壶茶才喝了一半,钱又得照给,这多浪费呀!”邓关直发牢骚。
“小子,现在看你还往哪儿跑?”这是曹少庄主说的,虽然听起来耳熟,可他们一时还真想不起是谁?
“咱们为什么要跑呀?”晴儿轻蔑地说。
“小娘子,今天就要你栽在本少爷手上。”曹少庄主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你们是来寻仇的呀?”邓关问道。
“你还不配!说吧!想死想活?”
“年轻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你结的仇,你就找上门来报仇,这万一你们搞错了,可怎么得了!”邓关两手一摊。
“哼!烧成灰,老子都认得你的骨!”曹少庄主杀气腾腾。
“咱们这里有两个人,不可能咱俩同时得罪了你吧?”邓关这口气颇有点低声下气的意味。
“懒得跟他们废话,有种的就真刀真枪地干,大不了一死。”晴儿就是性急,话还没说完呢,宝剑就已经出鞘。
邓关忙阻止道:“哎!慢着!我都没搞清是怎么回事,这万一要搞错了呢,十条人命呐!”他们只有两个人,说的当然就是曹少庄主那一伙人了。
他并不想跟他斗嘴皮子,单刀直入,“小子,那野种在什么地方?说出来本少爷给你个痛快。”他轻蔑至极。
“野种?什么意思?”邓关实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休得在本少爷面前装糊涂,就是你在大散关带走的那小野种。”
邓关一听大怒,“他娘的,给脸不要脸,那就是老子的儿……”刚要往下说,猛然间想起了一人,心说他们说的是会不会是他呢?他指的当然就是九儿,一想到这儿,他明白了眼前站的是谁了。
晴儿也想了起来,“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她大怒。
“他好像就是那个被你打得跟猪头一样的什么少庄主。”邓关这话相当损人。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嘻皮笑脸,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晴儿不知死活也就算了,邓关可不能不三思而行,他明白自己能吃几两干饭,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难不成要用那把破刀么?得拖一拖!他环视一下周围的形势,发现自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离汴河最近也有二十丈远,他突然发现,天下再没比这二十丈更远的距离了。这曹少庄主的本事他在太子行宫里是见识过的,尤其是那门非常邪门的邪术,居然能吸人内力,连党项军师没藏都中了招。
“怎么?想清楚了没有?”邓关一听这话,顿时回过神来,看来刚才无形之中落了下风,越在这个关键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显出有半点泄气,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儿,他细细打量了这大约三十来号人,再仔细度量了一番自己的处境,他们被包围在离茶棚大约十五丈左右的平地上,从茶楼到后边的汴河大约五丈,这是刚才他上茅房的时候看过的,如果要跑,也只能穿过茶棚,跳入汴河才是生路,而他们的包围圈在这个方位也是最薄弱的,他们只防备着树林的方向,如果能让他们起内讧,逃生的希望还是蛮大的,可要怎么样才能令他们自乱阵脚起内讧呢?这的确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之中,他突然发现这帮家伙蒙脸用的纱巾有些许异样,好像是临时一块块撕下来的,还有着一种淡淡的、似有似无的胭脂香味。对了!有啦!但见他两手一抄,嘻皮笑脸地说道:“丫头,你跟一大堆臭不要脸的人较什么劲呀!”
“你说谁臭不要脸?”曹少庄主逼视着他。
邓关干脆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不足一丈远的地方,两脚叉开,偏着脑袋,轻蔑地望着这个少庄主,“这里除了你们几十块料外还有其他人么?”说罢他不等曹少庄主开口,极力地耸耸鼻子,扭头朝晴儿道:“嗨!丫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晴儿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什、什么气味?”她还以为是毒气呢!慌忙捂着鼻子。
“你看他们脸上的遮羞布是什么料子?”他突然问起了这么古怪的问题。
“还有什么料子呀?不就是府绸么!”晴儿白了他一眼。
“好眼光,的确是府绸。”其实他哪分得出这些,弄块麻布还认做棉布。
“小子,别以人你们能拖延时间!实话告诉你,在老子这儿,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曹少庄主虽然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心无大错。
邓关一挥手,“咱们之间的事,不忙。”
“丫头,这府绸一般做什么用?”
“当然是给姑娘做衣服啦!”晴儿想都没想张口就来,本来她身上穿的就是府绸。
“这就对了,我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胭脂香味。”
“胭脂?”晴儿弄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幕府山庄的人就更不明白了,只得全神戒备,如临大敌,仿佛这胭脂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
邓关好像没事一般,一转身,干脆将后背这个最致命的地方亮给了曹少庄主,虽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头却紧张得几乎要炸裂一般,“还有似有似无的体香。”
“体香!”晴儿羞得满脸通红,在这儿也就她一个姑娘家,难不成自己的体香都被邓关给闻啦?“再乱说就撕烂你的嘴。”她虎着脸。
邓关没理她,“还有一种酸酸的味道,夹杂着一阵阵骚味,这分明就是狐臭。”
晴儿一听这话,气炸了肺,“我什么时候有狐臭啦?”
“没说你!我说他们,他们那块遮羞布上就有这种味道。”
“胡说!怎么咱们都没闻到?”幕府山庄的人开始反驳了。
“这是被洗过以后的,你们的鼻子不灵,所以闻不到。”
“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曹少庄主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我的意思是你们的那块遮羞布应该是一个妙龄姑娘的裙子。”
晴儿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个该死的邓关想说什么了,遂添油加醋地说道:“要么就应该是哪个姑娘的贴身衣物,这姑娘还有狐臭。”
话音一落,就见这曹少庄主眉头一皱,脸色数变,分明感到胃一阵阵抽动,酸水直冒,显得非常恶心,但见他狠狠地瞪了身旁侍卫一眼。
“少庄主,您可别听他们胡说,刚才您说要蒙着脸,命属下去弄块布来,这是属下在胭脂铺花了三十文钱买的,有胭脂味也不足为奇呀!”旁边那人慌忙解释道。
他这话无疑证明了邓关的话起码有一半是真的,其他人也开始觉得恶心起来,如果真有狐臭,可见这块遮羞布是贴在什么地方的。
邓关朝晴儿道:“胭脂铺里买府绸,绸缎铺里卖猪肉,你说他是不是走到估衣铺里了?”估衣铺说白了就是卖旧衣服的。
晴儿强忍着笑,板着脸,“这我哪能知道?”
那侍卫忙辩解道:“少庄主,您可千万不能听他们胡说八道呀!这分明是挑拨离间!这真的是属下花银子买的。”
“刚才说是铜钱,转眼间就变成了银子,涨得好快呀!”邓关奚落道。
“老实交待,你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买的?”曹少庄主勃然大怒。
这侍卫一听,立马就跪下了,“少庄主,这的确是属下在胭脂铺里买的,属下敢发毒誓,虽然隔壁的确有一家估衣铺。”
“啊!”
“说不定还是同一个掌柜呐!”
“哇--!”
“呕--!”
有些家伙遮羞布还没摘下就吐了。
瞅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邓关拉着正在倒酸水的晴儿飞奔进客栈,紧接着就传来咚咚的两声投水之声。回过神来的曹少庄主嘴上还挂着黄白的汁水,大声喝叱道:“快!快给老子追,老子要活劈了他。”说罢,他以身作则,一跃而起,没入客栈之中,看着少庄主都拼命了,这一帮还没吐干净的家伙只得又拿起棍棒刀枪,乱哄哄直奔客栈后边而去。
曹少庄主奔到后边一瞧,但见自己已面临滔滔江水之上,原来这客栈有三分之一是搭建在汴河之上的,下边果然一圈圈的波纹四散开来,看来他们刚下去,正要起身往下跳,突然发现邓关与晴儿居然就藏身于大门之后,“停!”他大喝一声,可后边来的那些人哪晓得是什么事?根本停不下来,一拥而上,把个极不甘心的曹少庄主硬生生挤了下去,卟嗵!卟嗵!卟嗵!三十多号人转眼间就掉下去一大半,后边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大家都下去了,也就跟着稀里糊涂地跳了下去。
邓关从门后边转出来,拍拍胸脯,“好险!多亏我选了这么家好客栈,快走!”
“那咱们今晚住哪呀?”
“等他们走了,咱们再来。”
“狡诈!”
“哟!三护法,你怎么也回来啦?”柴仇轻蔑地问道,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个中缘由。
一听这话,星目法王恨不能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跪倒在地,“属下该死,望教主赐死。”他都不想活了,直接想死。
“你以为死了就什么事情也没了吗?我圣教的脸都被你一个人丢得一干二净,现在这个时候,你想一死了之?”柴仇斥责道。
“属下无颜活在世上,属下无脸再见教主。”
“哼!你别说有没有脸见本尊,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脸对得起你这三护法的名号!”说实在的,金杖与银轮弄成这般模样,柴仇能想得通,败在一帮畜牲手上,这事须难预料,可星目法王败在了一群子虚乌有、装神弄鬼的宵小手上,还丢了少林寺,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属下无能,属下请教主赐死。”看来有时候死的确是一条非常不错的路子。
“如今少林寺姓邓啦!这功劳薄上也会给你记上一笔的,我圣教何时丢过如此大的人?”柴仇终于忍不住了,一掌将青铜烛台拍得粉碎,反正他一气不顺就拿身边的烛台出气,被他打扁的烛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你可见过邓关?”柴仇深吸了口气。
“属下未曾见过。”星目实话实说。
“那就由本尊来告诉你吧,你们在客栈中下迷药,目的本来是四庄五堡的人,可他就在这个时候也混了进去,他佯装被你们迷晕,一起被关押在长老院内的闭关井中,虽然你们戒备森严,可对于他来说,却如出入自家一般容易,他悄悄从井里溜了出来,发现你居然害怕鬼神,所以他就装神弄鬼来吓唬你,直到将胆小如鼠的你弄得精神恍惚,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浑浑噩噩,让你自己乖乖地离开,然后他又在半道上安排大明宗的人劫杀你,可悲的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与你作对的人居然就是一乳臭未干的娃儿,从头到尾没与你见上一面,不费吹灰之力,不费一刀一剑,堂堂圣教的三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颐指气使、威风八面,手握生杀大权,居然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中,圣教威严被你丧失殆尽,你还有脸在本尊面前求死,真是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二字!”柴仇从没如此严厉地斥责过教中之人,何况又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骂完了,他反而觉得无比轻松、舒畅、痛快。
从没挨过如此臭骂的星目再也无法忍受这巨大的羞辱,“呀--!”的一声长啸,挥掌朝自己的天灵盖印去,如此丢人现眼,还真不如死了。
柴仇并没出手阻拦,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死了圣教的耻辱也就从此烟消云散了吗?你死了能挽回圣教失去的威严吗?你死了少林寺就能乖乖回到本尊手上吗?”柴仇暂停了一下,他得路喘口气,“你知道少林寺丢了对圣教的影响有多大吗?你还被蒙在鼓里吧!有很多本来就投靠了咱们的门派又开始三心二意,想改换门庭啦!”这次星目败得的确窝囊透顶,柴仇岂能咽得下这口气,要知道,在神火教内,他最看重的不就是这个星目法王么?
“嗨!”星目法王明白,如果此时了账,他一辈子英名就全毁了,遂一掌击向地面,将半尺厚的青石地砖击碎,恨恨地发誓:“教主,属下此番犯下必死之罪,恳请教主宽恕一段时间,待属下携邓关项上人头来给教主当夜壶。”
“哼!你已如惊弓之鸟,只怕邓关项上人头没取回,自己先做了他的刀下游魂,你还是回去面壁思过吧!邓关的事就不劳你费心。”柴仇恨极了。
星目羞愧得无地自容,“属下谢教主不杀之恩!属下告退。”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