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洛河边是整个洛阳城最繁华热闹之所,这里不但聚集了城中绝大多数的富商大贾,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销金窟、不夜城。城的东北角是一大片富商居住之所,自打洛阳城中连出了几件惊天大案以来,这里已是戒备森严,不分白天黑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很多的富商更是不惜花费大量金银请来各门各派的武林高手看家护院。在东北角的鸿福坊内有一大户人家,其实这个鸿福坊的所有房子都是他一家的,可见他的财力有多大。这家的主人姓周,太宗时期曾在宫中担任大理寺的员外郎,后辞官归乡,在洛阳城中开了一家绸缎铺,由于经营有方,又有曾在宫中结识的一些人脉,买卖迅速作大,如今已是垄断了关中一带的所有蚕桑丝物,大宋所有从陆路贩运往西北诸国的丝绸之中,他占八成以上,此时的他已经是洛阳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打个喷嚏都足以引起洛阳城中物价波动,此人如今已经年过六旬,膝下有三子一女,三子早已成家立业,各有各的行当,唯有这一小女才二八芳龄,待字闺中,五十大寿那一年他喜得爱女,自然视如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中怕化了,百般呵护、千般疼爱。虽然周员外家财无数,却家教极严,这周小姐天生丽质,且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来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都知道周家有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大小姐,却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自然会引起不少登徒浪子觊觎。自洛阳连发大案以来,周老爷更是加派了不少武林高手,将周小姐的闺阁围了个水泄不通,处处明岗暗哨,严防小女出事。周老爷自然没什么功夫,可他取的那两位小妾却绝非泛泛之辈,这两小妾是他四十八岁那年娶的,而且是两姐妹,可两姐妹却只生了周小姐一个孩子,两人自然百般疼爱,周小姐平日的起居就是两位小夫人亲手打理的,外人根本没机会插手,可倒霉的是,怕鬼偏逢鬼,还是出事了。
“奸贼!你不得好死!”一夫人倒于窗下,嘴中溢出丝丝殷红的血丝,双目尽赤,如含冤厉鬼一般,另一夫人则倒于床头,人事不醒,旁边还有一柄断剑。
周小姐躺于悬挂着粉红丝帐的雕花大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两只如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万般惊恐地瞪着床前站着的一黑衣人。
“嚯嚯嚯嚯嚯嚯!”一串如夜枭似的的怪叫响起,听得令人起鸡皮疙瘩,“你还是省省力气吧!邓某今日的目标是周家大小姐,对你这等半老徐娘没兴趣。”这黑衣大言不惭地说。
“你、你就邓关!”这夫人一听这名字,顿时狂吐几口鲜血,她咬着牙,强撑起身子,“咱家何时得罪于你?”她咬着牙,恨不能生吞了他。
“嚯嚯嚯嚯嚯嚯!你没得罪邓某,是你家小姐太过神秘,勾出了邓某的馋虫罢了,这怪不得邓某呀!谁让你家小姐如此美艳动人的呢!”这家伙狞笑着,说着伸手就解开了周小姐那薄如蝉翼的贴身衣物,露出了粉女敕的半个酥胸。周小姐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住――手!”夫人大喊一声,差点没当场气绝。
“你不用着急,待邓某办完事,如果时辰还早,顺便让你也乐呵乐呵。”
“你、你这人面畜牲,你、你不得好死。”
这家伙可不管那么多,开始宽衣解带,三下五除二就将外套月兑了个精光,露出灰不灰,白不白的内裳,翻身就往周小姐身上压去。
“啊――!”夫人双手掩面,恨不能立马死去。
“咳,咳咳!”一个异常诡异的声音突然之间响起,就在他身后不到丈远的地方。
那黑衣人闻得这声,立马翻身而起,摆好了架式,他明白,这声音绝不是那将死的夫人发出的。
“别乱瞅啦!在这儿呐!”八仙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这人还是个老者,但见他穿着一件非常精致的紫色长袍,腰系金镶碧玉玄色宽腰带,足蹬云履靴,纤尘不染,一脸的络腮胡须,非常有规律的卷曲着,微微有些花白的头发桀骜不驯地四散着,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泛射出神秘的酒红之光,双目如铜铃一般,放射着凛凛的幽蓝之色,不用说,这老者的功夫定是登峰造极。桌上还放着一柄非常古怪、异常丑陋的大刀,这大刀仿佛被人硬生生截去一截似的,刀口寒光闪闪。
“阁下是谁?缘何坏了邓某的好事?”从这话看来,这黑衣人已经先矮了三分。
“邓――某?姓邓名某?”这老头不用问,当然就是古都尔。
“嚯嚯!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邓关。”黑衣人口气还是蛮硬的,“你又是何人?”
“巧啦!老夫也是邓关。”
“啊!”这家伙惊呼出声,没想到全天下都是假的,偏偏让他遇着了真的,可他仔细一想,“不对吧!邓关有你这般老么?”这句话无形之中道出了他是假冒的。
“哈哈!你也没他那般年轻。”古都尔轻蔑地说。
“今日前来,总不是来观赏的吧?”黑衣人道。
“当然不是,天下都知道邓关是个大坏蛋,可有谁知道,老夫要比他坏上千百倍?你们也太不拿老夫当回事啦!”说罢,古都尔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愣生生将酸枝木的桌面印了个半寸深的手印。
这一招将这个黑衣人吓了一跳,看来这老头的内力已不是炉火纯青能比的了。“哼!你以为这能吓得住邓某吗!痴心妄想!有种的划出道来,让道、让邓某称称你的斤两。”这家伙居然漏了老底。
“哈哈哈哈!老夫当是谁呢,原来一牛鼻子老道,哈哈!不要紧,到时候老夫穿了你的牛鼻子,拉你去吃草。”古都尔仰天大笑。
“他、他不是邓关?”这夫人看出门道来了,虽然不知这老头是哪路神佛?只要能救得小女一命,她可真什么都能豁出去。
“不!他是邓关。”古都尔道,“老夫曾经对邓关说过,他的命是老夫的,今日老夫要讨回去,望你不要吝啬呀!”
“哼!你若敢乱动半点,本道爷立刻结果了这小娘子。”这黑衣人色厉内荏的本色显露无疑,他还没与古都尔交手呢,就先找了个人质,他将一柄短刀摁在了周小姐的玉颈处,大概心慌之故,居然割出了一道小口,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不――!你轻点,小女都流血啦!”夫人喊道。
“哈哈哈哈!她与老夫非亲非故,她死于你之手与老夫何干?只是这小娘子年纪轻轻就去了,未免有些可惜,你若是想杀,就请尽管动手,晚了就来不及啦!”这等见死不救之事古都尔又不是第一次干,他见得多了。
这一下,这黑衣人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手忙脚乱地愣在那里。古都尔可不管那么多,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尝着,“嗯,好茶!这是什么茶呀?老夫好像从未喝过。”
“老先生,这是大红袍,极品。”这夫人都快哭起来了,不过此时她也没停止哭泣,只是心里头骂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这老不死的还有心情喝茶,当真没心没肺。
“呆会儿你得送我几斤。”
“啊!几斤呀!这大红袍的产量极低,这我上哪儿给您凑几斤呀?您若要银子,奴家给您几万斤!”夫人打着哭腔道。
“几万斤!那可有得搬了。”
“您要怕麻烦,金刚石也成啊!一斤,怎样?”她家金刚石是论斤的。
这黑衣人正看着他俩在讨价还价地“闲扯”呢,一不留神,猛地觉得手肘麻筋被人掐了一把,顿时右手整个都麻了,刀也就无力地落下了,紧接着,脖子一紧,一阵窒息感传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吃惊的时候,背筋又是一麻,他就如一个木胎似的拄那儿了,一张老脸从他左边伸了出来,“呸!”一口茶水整个喷他脸上了,“老夫得好好瞧瞧,你这遮羞布下是张什么脸?顺便老夫得好好认识认识那个让老夫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令老夫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邓关长得什么模样。”说罢,他将那块黑布给揭下了,露出一张惊恐万分的长脸。
“啊!是你这个老贼!”这一下,夫人不知哪来的力气,踉踉跄跄冲了起来,揪着这人就是一番猛抓狠抽,弄得这家伙脸上血肉横飞、惨嚎连连,却又无法躲闪,只得不住地求饶。
“行啦!瞧你将他弄成这般鬼样,老夫那三千两银子找谁要去呀?”古都尔忙将她扯开,“你认识他?”
“这畜牲,扒了皮都认得他的骨。”这夫人恨不得咬他几斤肉下来。
“哦!他是谁呀?”
“他就一戏子,在邙山脚下的玄都观挂单,平日里见他老老实实,奴家可没少打赏他银子,原来是个人面畜牲!”夫人说着又要去挠他那本来就面目全非的脸,被古都尔一把拉住了,“别打啦!先去看看你家闺女怎样啦?”她现在才想起来,闺女与姐姐都还人世不醒呢!慌忙跑过去看个究竟。
“哎!你是什么来头?刚才看你的身手也不差呀!”古都尔问道。这家伙还不知死活,鼻子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哟!老夫问你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可千万别像邓关一样,给脸不要脸哟!”
“哼!既落入你手,只怪自己没本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家伙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放心,老夫才懒得杀你,杀了你,脏了老夫的手,不要紧,老夫就将你梳妆打扮一番,穿着绫罗绸缎、抹着胭脂水粉、披金戴银的,再挂城门楼子上去,这事就交给夫人去办。”
“你……”这家伙气得直发抖,一个七尺男儿被如此糟贱,还不如杀了他。
“夫人,这事就交给你啦!”说罢,古都尔大喇喇坐到了八仙桌旁。
“这、这未免太便宜这天杀的。”
“哼!那就让他占个大大的便宜,先在城门口示众三天,再将其阉了,卖青楼妓馆去。”
“你、好你个老不死的,老子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缘何如此污辱老子?”这家伙目前已是案上鱼肉、待宰羔羊,本来以为落入他人之手,大不了一死,他干了这事就有这心里准备,哪晓得,人家会使用这些法子糟贱自己。
“你玩女人,老夫管不了你,也不想管,可你盗用邓关的名头就大错特错,尤其像你这等不学无术的小人、偷鸡模狗之鼠辈,仗着那点三脚猫的本事,使旁门左道害人,污人清白,邓关虽坏到了极点,也从未干过这等缺德之事,今日实话实说还则罢了,否则,刚才老夫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
这家伙听了这话,气焰顿时矮了三分,叹了口气,“也罢,既落入你手,只怪老子时运不济,没错,老子就是盗用了邓关名头,谁让他的名头那么响呢,这洛阳城中的所有以邓关的名头干的坏事,都是我一人干的,这下你满意了吧?”他恶狠狠地瞪着古都尔。
古都尔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小子,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正想请教。”
“请教谈不上,你可听说过‘一字并肩王’?”
“啊!”这家伙好一声尖叫,顿时就尿了,弄得原本香喷喷的闺阁内充满了尿骚味,“你、你就是‘一、一字并肩王’?!”他如见了鬼一般哆哆嗦嗦地说道。
古都尔这话不但将这冒牌货吓得失禁,这小夫人也被吓了个半死,兴许她也听说过“一字并肩王”这个大号,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真的是、是西域那、那个--!”
“这没谁敢假冒的!”古都尔高傲地瞟了她一眼,“先别打岔。”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小夫人即刻就闭上了小嘴。
古都尔点点头,冲这冒牌货缓缓道来,“你先用迷香迷倒了府里上上下下不下百口人,如此高级的迷香绝不是你一个走江湖卖艺之人能使得起的,再说了,老夫虽然今日才到洛阳,却对这些天来发生在洛阳附近的大案也有所耳闻,就是前日,一晚上连发三起大案,这绝不是你这等小角色能干得了的,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你的那些同伙应该就是玄都观里的人吧?”
“你、你怎么知道?”这话无异于不打自招。
“哈哈!看来邓关这些日子可没少给你们主子惹麻烦,否则,你们也不会如此对他恨之入骨,说来听听,你的主子是谁?”古都尔自从在涵谷关差点送了老命以来,他就一直咽不下这口气,他不能败得如此不明不白呀!
“哼!老子根本就没有主子,刚才你说的话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反正老子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说罢,他又装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邓关这名头是前些日子才传出的,虽然他干的那些事情让老夫很是不爽,却从未干过这等伤风败俗、断子绝孙之事,你的主子是谁?就算你不说,老夫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是神火教教主的话,必是大明宗的宗主,他派你们这些小啰啰四处为非作歹、作奸犯科,目的无非是将邓关给引出来,再一举消灭之,记住,告诉你们的主子,老夫古都尔,人称‘一字并肩王’,在洛阳城中等他。”
“怎么?你想放我走?”这家伙这个时候还尽往好处想。
“老先生,你可千万不能放了他呀!到时候还不知有多少人会遭这恶贼残害呢。”夫人道。
“放了你?你怎么会得出这么个愚蠢的结论呢?放了你,老夫三千两银子找谁拿?”没想到他还是个老财迷。
“你是要将老子交给官府?”他心中一阵狂喜,只要交给官府,用不了三两天,他就会活蹦乱跳地出来。
“没错!不过,你实在不应该高兴得太早,就凭这一点,你比邓关那混蛋差到天边去了。”说罢,古都尔闪电出指,戳中了他丹田大穴,彻底将他功夫给废了。
“哼!呆会儿见了你们的狗官,你还是邓关,如果敢说半个不字,你应该知道后果。”古都尔恶狠狠地威胁道。这家伙如今已面如死灰,一个习武之人丹田被击碎,形同废人,甚至连废人都不如。
古都尔正要起身,那个差点就被糟蹋了的周家大小姐穿戴整齐,盈盈拜倒在地,“奴家多谢恩公相救!”虽然从奈何桥上捡了回来,可这一世的清白算是毁了,一直没停止啜泣,非常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