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知晓,一定也是丐帮的人,铁帮主躺在那儿有过一段时间,我没见到一个要饭的在周围,可知咱们才是最先知晓的。”他分析得非常有道理,“谁也不许提起这事,有人问也推说不知。”
“黄老三,你没事吧!”曹少庄主看着黄老三那原本蜡黄消瘦的老脸此时已成了酱紫色,而且四处高高隆起,仿佛一时间胖了不少。
黄老三挣扎着站起来,只要轻轻一动,浑身上下就疼得要命,时不时呕出几口淤血,“少庄主……”
“你说什么?”曹仁杲颇为孤傲地训道。
“属下该死!武林盟主,您的伤不要紧吧?”他关切地问道。
“哼!就他一个小小的丐帮帮主,还能将本盟主怎么样!”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他伤得一点也不轻,铁帮主在内力渐失的情况下运用毕生绝学,上下其手,差点将他打成一团肉酱,就他那原本还算俊俏的脸,几乎被拍得骨肉分离。
“盟主!让那杀才跑掉了。”属下前来禀报。
“没用的废物!连个死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说罢就要动用吸星大法。
“不可!”黄老三慌忙阻止,“铁丐内力如此之强,你若不将其化为己有,终将遗害无穷。”
曹仁杲双手攥得紧紧的,踌躇满志,“哼!待本盟主将老叫花内力化去,轩辕刀自然就是本盟主的囊中之物,什么狗屁太子、皇帝、大明宗、神火教,什么武林正道,通通去死罢!”
“一个铁丐是完全不够的,还要加上百花老和尚的,只有汇聚此二人之内力你方可傲视群雄、雄霸天下。”
“可惜的是,让老叫花跑掉了,只要他活在世上一天,本盟主就一天不得安寝,一定要找到他,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盟主大可放心,似铁丐这等纵横天下数十年之久的武林人物,一旦失去武功,也就等于失去了性命,就算他现在不死,也绝不会将你说出来,现在你是武林盟主,外人未必相信他的,再者,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目前少林寺是回不去了,只能暂时安置在幕府山庄。”曹仁杲极不甘心。
“不用着急,少林寺早晚是你的。”黄老三安慰道。
曹仁杲虽然以卑鄙的手段取得了铁帮主将近两个甲子的内力,却并不好受,当初铁帮主情知上当,曾拼死反抗,使得他与黄老三都深深地领教了作为一代丐帮帮主的绝世本领。堂堂的武林盟主被揍得不成人形,无法见人,对外只能推说是闭关,而且铁帮主的纯阳内力也绝非他一个武功底子平平的三流角色所能轻易承受,要将如此强大的内力化为己用,没个大半年根本不可能。黄老三也受了一时难以痊愈的伤,上次在客栈之中为邓关所诈败,虽然伤得也挺重,不过那只是外伤,这次伤的都是奇经八脉,运气好的话兴许三、五个月就行了,背时的话,非得残废不可。虽然铁帮主内力尽失,不过在最后时刻,他拼尽全身内力,拼死突围,竟然一举成功,踉踉跄跄跑到登封城北,几乎油尽灯枯,再也支撑不住。
当邓关带着柳绝无到达冀州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末,此时天降大雪,道路难行,邓关在城中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找来伙计一问,从这里到五台山还有个把月路程,“说不定又是大年三十!”他自言自语,想起去年大年三十就是在武当山过的,弄得刀光剑影,结果今年一年都不旺。今年怕是得在五台山过了,想来都晦气。
“大哥!天色已晚,你早点睡吧!”柳绝无说道,这个时候她对邓关完全没了以前杀他的想法,可到了这个地方,进退失据,害得她越发憔悴。邓关又以为是她的病给闹的,“姑娘,你那药吃了没有?”
“早吃过了!”其实这哪是什么药哇!就一些甘草和着蜂蜜弄的,润喉还差不多。
“这北国的天气真不寻常啊!”邓关坐在一个小火盆旁边,他几乎将整个火盆给抱到了怀里。
“大哥家乡不下雪吗?”
“下!这个时候是不会下的,除非有重大冤情。”邓关叹了口气,打趣道。
柳绝无没听出他话的意思,“这下雪早晚与冤情有关系吗?”
“我听说了,六月飞雪就是有天大冤情的征召。”
她“卟哧”一声乐了,“如今是十一月喽!你说老天爷此时不下,还等来年六月不成!”
“是啊!我在老家前边栽了三棵树,第一棵是梅树,第二棵也是梅树,第三棵还是梅树,听说天越冷、花越美。”
柳绝无听了这话,忍俊不禁,“你也懂花?”
“我娘子喜欢花,我听她说最喜欢的是梅花,我就踏遍老家的崇山峻岭,好不容易找到四株梅花,最后只活了三株,现在应该有这么高了吧!”他比划着自己的额头。
“你就只种了梅花?”
“没有!我老家房前屋后都是花,春有杜鹃、梨花、桃花、李花,还有无数不知名的野花,夏有百合、黄花、荷花,秋有桂花、菊花,冬有梅花。杜鹃红如血,当然她有好几种,还有一种深紫色的,我娘子也非常喜欢,显得非常高贵,就好比你这披风的颜色;梨花、李花是雪白的,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株株白雪。桃花与荷花是粉红色的,与你的脸颊挺像;菊花的颜色也不少,有白菊、红菊,还有紫心白菊;梅花也是粉红的,非常漂亮。”邓关非常向往,越说越陶醉,柳绝无就静静地陪在他身旁。
“前些日子得到娘子给我的飞鹰传书,说我又有一个儿子了,让我早点回去,说儿子都一岁多了,还没名字,让我给取个名字,可我现在回不去啊!我带出来的孩子让别人搞混了,去了一个人人相去的地方,我得将我儿子换回来,唉!”
“你儿子一定很可爱!”
“也很调皮!以前在身边团团转,烦都烦死,现在不在身边,我这心里又空落落的,心怕他被别人欺负,又担心他能不能吃饱,穿得是否暖和,会不会冻着,能不能习惯那些生活,会不会悄悄躲在哪个地方偷偷地哭……唉!可操心了!”
“大哥,你说一个人成了家后会如何看待他的另一半呢?”
“这个不好说!就拿我来说吧!虽然我嘴上不常说,不过我心里还是非常惦记我家娘子的,不管她是美是丑,嫁给我,我就得负责,我会保护着她,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就我那娘子,虽然模样比你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儿,在我眼里她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我老家十里八乡的地痞流氓都被我打怕了。”
“嫂子对你如何?”
“虽然结婚那阵子闹些小别扭,她也就在家里闹闹而已,外头从不与人说,他只夸我好,她觉得我作为一个男子汉,不能让人瞧不起,她回娘家也从不说我半个坏字,有时我回家都大半夜了,她都会起来给我热饭热菜,茶都递到手上,我觉得我已经知足了。”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挺正常的吗?”
“话虽如此,如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争风吃醋、愁眉不展,你说这能叫幸福吗?整天到晚吵吵嚷嚷的能叫个家吗?”
“你出来的时候嫂子是否舍不得?”
“她没来送我,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一定躲在某个地方悄悄地望着我,我有这个预感。”
“大哥,你平生最恨的人是什么?”
“最恨的是拿老人小孩出气的人,自己没本事不要紧,尊老爱幼就是自己的良心,人终究是要老的,老人不能欺负,自己的父母更应该孝顺,老话说的好啊!祭之以丰不如待之以薄。”这个时候邓关落下几颗热泪,“孩子不能伤!”想起自己远在天边的儿子,邓关已经说不下去了。
邓关说得非常平静,柳绝无悄悄地陪着他抹眼泪,“我们要不在这儿住些日子再走?”她现在是真的不想往前走了,柴仇与邓关,这两个大男人让她非常纠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没有机会看到邓关出手,却能感应到这小子身上有股莫名的强大魅力,就好比一头大黄牛,平日里温顺可爱,不招灾、不惹祸。要是发起飙来,神仙也发怵。
“我听说这北方下雪得有几丈深,到时候把五台山给埋了,我们上哪儿找去!”
“大哥,五台山是埋不了的,顶多将路给埋了。”她越来越觉得与他谈天说地是件挺快乐的事情,有时候陪着流泪也是一种享受,一个将神火教与大明宗整得死去活来的人,连很多常识都不懂,这本身就是乐子。“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憋了很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我一个人都不愿意杀!我打猎都要找那些单身的下手。就前些日子那个什么天池三圣,我没拿他们怎么样吧!”
“可我前些日子听人说你在长江边上把一个老头给阉了。”她小心翼翼地说,心怕将他惹翻了。邓关没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火盆里即将熄灭的炭火。“小妹是不是令大哥为难了?”
邓关摇摇头,“我实在想不起在长江边将哪个老头给阉了。”
“听说当时是两个老头!”
“哦!我想起来了,的确有两个老头,那是神火教的两大神君,一个贪财、一个是,他们是出来给他们教主拉皮条的。”
“什么叫拉皮条?”
“就是买姑娘!那个姑娘被我买走了,他们就一路追杀,结果到了长江上,双双落水,是我给捞起来的,可我没阉哪个呀!捞起来的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看起来都好好的啊!会不会是被江里的江猪、或者是蛟给咬去了?”
“你真没阉?”
“废话!当初两个都跟死人一样,随便给他一刀往江里一扔不是更干净?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当初伤了贪财鬼她就觉得里边肯定有什么问题,就算要阉一个人,把鬼那条老是惹事的根去了岂不更好!如此看来,贪财的根应是意外失去才合情合理,那就一定是鬼说了假话。
“小妹听说一般的江湖中人都会使毒,你有没有使过毒?”看着邓关并没什么过激反应,她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使点巴豆、泻药是难免的,要说用毒杀人我从没干过,我家世代行医,我爹根本就不会教这些。”“不过,有一次真是运气好,那是在京城,有人要下毒害我,结果又是神火教的人倒了霉。”
“说说看!”柳绝无非常感兴趣,一来她喜欢听这些,二来这也是神火教的一桩公案。
看她如此兴奋,邓关也不便扫她的兴,就将当日黑白无常中毒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你说他们中的是诛仙散!”这与柳绝无知晓的吻合。
“这是古都尔说的,他还说用神龙木兴许有救。”
“真没想到,大哥的人生是如此的精彩!”
“不瞒你说,这一年多以来,见过不少大场面,地痞流氓也斗过,千军万马也闯过。穷的时候吃不起一个包子,富的时候腰缠万贯,想来好比作梦一般。”
“大哥在江湖上有没有红颜知己?”
“有过!她现在成了王妃,嫁的是八王爷,唉!也不知怎么搞的,但凡与我有交往的姑娘都好命,除了我家娘子。晴儿姑娘嫁给八王爷,就连琼华楼卖唱的白姑娘都做了陪嫁,玉儿姑娘又是包拯的情人,将来也差不到哪儿去,至于你,我看嫁个如意郎君是免不了的。我这一辈子什么荣华富贵、香车美人都不求了,但求一个平安上上签。”
“还是大哥好啊!能仗三尺青锋剑,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似我这等小女子,徒添累赘尔!”
“姑娘岂能有如此想法!我本就不是个江湖中人,只因家父命我去大散关给韩将军送药,一路上遭人莫名追杀,无奈之下被卷入其中,无法自拔。我情愿在家搂着娘子睡,绝不想独守空房!”
“大哥曾经打过仗?”
“说来话长了。”邓关拿起火棍一搅,发现火盆里一点火光也没有了,“真没想到,咱俩随便一聊就过了几个时辰,姑娘也早点休息吧!”看到邓关的确是累了,柳绝无自然不好强留,目送邓关离去,眼里尽是无尽的不舍。
大约三更时分,客栈里边突然喊声大作,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邓关抓着大刀,翻身坐起,正要出门,却与柳绝无撞个满怀,“怎么回事?”他问道。
“不、不好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受了莫大的惊吓。
“有人打劫?”
“不是!是、是我隔壁有个女的要生啦!”
“看把你紧张的!”邓关拿衣袖将她额角细细的汗珠抹去,“我还以为你要生了呢。”
“胡说!”她白了他一眼。
“过去看看!”说罢,邓关拉着她的手就走。她正想挣月兑,却感觉得有股异样的热流从他的手掌里汩汩涌来,显得舒坦,令人无法抗拒。
房门外已经聚集了几个人,这个时节住客栈的本来就没几个人,这个产妇还是客栈少掌柜的老婆,此时的他急得团团转,而里边的女人一声高过一声地惨叫着。
“看样子马上就要临盆了。”邓关自言自语。
“这个你也懂?”
“以前跟着家父出诊过几回。”
“什么!你父亲连这个也治?”要知道,古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事情是万万碰不得的。
“你想哪儿去了!我爹给一个产婆指导怎么接生!哎!掌柜的,你干嘛还不去找产婆呀?”
这少掌柜的苦着脸,“客官,这附近的产婆早在上个月就去女儿家了,得有好几十里,根本来不及呀!”
“就没有其他懂的?”
“这儿前些年闹兵灾,大夫都跑了。”
“那、你娘子怎么办?”
“小的也全无主意,只望老天保佑,母子平安罢!”他有气无力。
“老板娘,你总该有法子吧?”
“奴家从来见血就晕。”她急得脸色都青了,跪在地上,虔诚地念着佛经,看来她是真的没辙。旁边的大掌柜也急得不得了,砸着手,转着圈,“这可怎么办呀?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她望着他。
“嗯!只有一个办法,全靠你了。”
“靠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进去吧!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我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说罢,不容分说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将门拽上。
“哎!”她就这样被扔了进来,“喂!”她在里边跳着脚,“从哪儿出来的呀?”
“总不可能从胳肢窝里!”
“是肚脐眼吗?”
“我说你是不是个姑娘家,肚脐眼能挤得出来吗!”
“你们几个也别在这儿磨磨叽叽,你去烧水,你去准备剪刀,你去准备包小孩的东西,你去将里边的火盆烧旺些。”邓关一连串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