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侠 第二九五节

作者 : 寒山士

“臣等附议!”有不少大臣都认可这个法子。

“你们难道想看圣上如何难堪吗?”潘太师道。

“万一冤枉了小殿下,岂不是让圣上父子相残吗?”

“你——!”

皇帝仔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一刀砍下去容易,万一弄错了,岂不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好!就让他们进来吧!”

大殿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小孩搀扶着一个老头,两人浑身是伤,朵朵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布衣,嘴角那个肿块已经变成了酱紫色,高高隆起。而这老头更是气喘吁吁,走两三步就得歇一下,旁边的小孩被他压得满头大汗。

“草民参见圣上!皇后娘娘!”两人跪倒在地。

太子狠狠瞪了他俩一眼,这是提醒他俩,千万别乱说。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这、这不是邓太医吗?”

“果真是邓太医啊!”

“造孽哟!多好的人!”

“你看小殿上,尤其是那张小脸,分明受过刑啊!”

“你再看看小殿下那张小嘴,肿得都看不见缝了!真残忍!”

“太子就这么拿到证词的呀!未免大材小用!”

“对这么小的小孩用刑,还有什么证词拿不到的!”

“还说邓太医是小殿下的爷爷,真够扯的!”

“他要是小殿下的祖父,那置圣上于何地?”……

吕相扭头看到是这么个情况,他爬了起来,目不斜视、昂首挺胸。

皇帝一看这情况,早忘了发脾气了,“你们怎么弄成如此模样?”太子也觉得奇怪,昨天好像没弄成这样啊!其实昨天弄的伤不算有多利害,只因朵朵本来年纪就小,个头也小,再小的伤痕都变得挺大,而且昨天又大吃了一顿鸡鸭鱼肉,这些美味佳肴有一大半不是烤的就是炸的,热气挺重,所以这些伤全都“发”了。

“草民一不小心,摔的!”朵朵低眉顺眼。

“摔的!这得怎么摔才能摔成这模样啊!”有大臣低声说道。

“兴许是皇宫里头路不平,小殿下走路打拐,不小心踩空了,跌到假山之上!”吕相自言自语分析着。

“都给朕住嘴!”皇帝恼怒地喝道,“朕问你!这是你写的吗?”他指了指地上的证词。

一看这证词,朵朵哇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是草民写的!”

“说一遍!”

朵朵又边哭边说了一遍。听得满朝文武大臣唏嘘不已。

“果然一字不差!”这个时候八王爷装模作样地拿起这张证词左看右看,嘴里咝咝地吸着凉气,还咂着嘴巴,声音挺响亮的。

“你在干什么?”皇帝瞪了他一眼。

“圣上,臣有罪!臣该死!这的确是他写的,一字不差!啧啧啧啧!微臣一看就知道是刁民所为!”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早干什么去了?”皇后恨恨地说。

“圣上!皇后娘娘!您看这字迹,东倒西歪,简直跟鸡爪子挠的。语句也非常错乱,一看就没有皇家血统。最可气的是,这纸上到处是一团一团的墨汁,有些字几乎无法分辨。”

“八王千岁!您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吧,这分明是泪水打湿的!”吕相在一旁没好气地说。

“这是泪水打湿的呀!哎呀!臣该死,臣居然连这个都没看出来!”

“八王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太子对他用刑不成?”皇后不阴不阳地说。

“臣该死!臣从未有过这等想法!刚才这小刁民也说了,是自己摔的!活该!怎么就不摔死你!”八王爷咒骂着,“你说你早死了多好!”他这话明着是骂朵朵,其实是骂给皇帝听的。

朵朵一听这话就受不了,噌地站起来,冲八王爷大吼:“你说我死我就死啊!我偏不死!要不是你把我弄到这儿来,我在外边活得好好的,谁稀罕这个鬼地方!”他反而将王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后大怒,一拍龙书案,“大胆!掌嘴!”

“还掌什么嘴呀!我这嘴还不够烂吗!”反正都是这个情况了,大不了一死,反而不怕了。

皇后被他呛得直咳嗽:“你、你!好、你——!”

“圣上!娘娘!草民有罪,这小孩从小就这个臭脾气,老是改不了,曾经差点将草民骂晕过去!”邓大夫将朵朵摁了下来。

“圣上!娘娘!请暂息雷霆之怒,容老臣问小殿下几个问题!”丞相奏道。

皇帝捂着太阳穴,一挥手,算是准了!“臣遵旨!”

“殿下,您说邓太医是您爷爷?”吕相还是以皇子相称。

“丞相大人在上!回丞相大人的话!这的确是草民的祖父!”朵朵边哭边说。

“臣斗胆敢问殿下,邓太医叫什么名字?”

“回丞相大人的话,他姓邓,字乐天!是草民的爷爷,也是草民的师父!草民的医术都是跟着他老人家学的!这事宫里很多人都知道!”丞相称他为殿下,他自称草民,还一口一个丞相大人,无论他是真是假,丞相的面子是挣足了,难怪他显得非常受用,也非常热心。

“殿下,您无须如此客气!老臣斗胆请问殿下,您一直都是这么称他为爷爷的吗?”

“回丞相大人的话!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草民不敢忘记!”

“邓关与殿下是什么关系?”

一听到这两个字,朵朵又悲泣起来,“他是草民的父亲!草民想他!”

“邓太医,邓关是你的儿子,对吧?”

“回丞相大人的话,他的确是老朽的亲生儿子!”

“小殿下是邓关的亲生儿子,是吧?”

“这、这老朽不敢打包票!”

“这是为何呀!你是邓关爹,他是不是你亲孙子,这有问题吗?”

“回丞相大人的话!容草民斗胆打个比方,您知道您的公子是亲生的,您管得了您孙子是不是亲生的吗?”

“这——!”吕相反而被他难住了,“这事谁能保证呀?!”顿时惹来一阵哄笑。

“难道你不知道你有几个孙子吗?”皇后斥责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草民当然知道!家里有一个,这儿——”他停顿了一下,“也有一个嘛!一共俩!”他伸出两个指头。

“启奏圣上!娘娘!老臣问完了!”说罢,丞相退到一旁。

邓大夫抚模着朵朵满是泪痕的消瘦小脸,万分心疼却无法表露,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孩子,想当初你在老朽家的时候,虽然穿得破烂,住得不好,吃着粗茶淡饭,却细腻红润,白白胖胖,整天都开开心心的。哪知你一来到京城却瘦成这般模样,虽然你穿着绫罗绸缎,住着皇宫大院,吃着山珍海味,却整日以泪洗面,想必受了不少委屈、遭了不少罪吧!老朽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几乎不敢相认!唉——!你爹干的这叫什么事呀!”说着老泪不停地往下淌。

皇帝一脸的尴尬,太子肺都气炸了,“这分明是你的孙子!昨天他抱着你叫爷爷!很多人都听见了!”

“老朽从未说过他不是老朽的孙儿,他一直都是这么叫的,老朽听着舒坦,老朽理所应当,老朽受之无愧!”

“哼!你少在这儿装蒜!你亲口承认他就是你亲孙子!”

“老朽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这是老朽的福气!这是上苍送给老朽的无上珍宝!这是老朽的小心肝、小棉袄!老朽上辈子积德,这辈子行善,难道不应该有这么一个聪明乖巧的孙儿吗?”

“他分明是假皇子!你少在这儿牵强附会!”

“他是不是皇子与老朽何干!老朽为什么要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这十多年来,他又做了几天皇子!做皇子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邓大夫突然扯落朵朵单薄的衣裳,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显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这证词是他亲自写的,白纸黑字,由不得你抵赖!”

“这有什么好抵赖的!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他亲口承认是自己写的,你要觉得不够,他还可以再写,一直写到你满意为止!”

“你——!”太子两个眼珠几乎突出眶外!

“你们都说说!”皇帝无力地挥了挥手。

所有大臣都不再作声,哪怕是稍重的呼吸声都没有。

“快说!你们都哑巴啦!”皇后大怒。还是鸦雀无声!就连潘太师都不开口。

皇帝无奈地望了一眼满堂如泥塑木雕一般的文臣武将,他们不开口,他就连个台阶都没有了。“你们全都哑巴啦!父皇问你们话呢!”太子大怒,揪住旁边一个大臣就是一顿狠摇,吓得这位倒霉的大臣卟嗵一声就跪下了,磕了不少响头,愣是一个字都不吐。

“皇儿,你说!”

“父皇!他就假的,您可千万别中了他的奸计呀!父皇!”

“不是你!是他!”皇帝指着跪着的朵朵。可他也不开口,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显得倔强而又凄凉。

“有谁能吱一声吗?不管他说了什么话,朕绝不追究!”皇帝几乎是在哀求了。可还是没有人开口。

“范爱卿——!”他是话最多的了。

范大人出班,走向前来,跪下,三跪九叩,起身,回班,完毕!

皇帝愕然,众怒难犯,他也不例外!“哪位爱卿第一个开口,朕赏银万两!”皇帝黔驴技穷了。

“恭请圣上裁决!”终于有人开口了,是八王爷,“谢圣上赏赐!”他没忘了要那一万两银子。

皇帝猛地抓起玉玺,恨不能砸他一家伙!

“恭请圣上裁决!”所有文武大臣全跪下了。

皇帝只觉得一阵阵晕眩袭来,差点没昏过去,也就在这个时候,但听大殿内响起一声惊心动魄的孩子尖叫声,“娘——!”而后就见朵朵身子一歪,缓缓倒在地上。

“快!救人!救人啦!”顿时整个大殿内乱成一锅粥,总算给皇帝解了围。

阳春三月,细雨绵绵,在通往登州的官道上,一个滚得如泥球一般的老头拖着疲惫的双腿艰难地跋涉着。这黄土路一沾水就如打了油一般,惹得这老头暴跳如雷、吼声震天。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从身边走了过去,没哪一辆想停下来载一个浑身污秽的老头。实在是太累了,当他又一次摔跤后干脆就坐到了路旁的树桩上,脸上全都是一道道的泥浆,原本桀骜不驯的眼神透露出的是多么的可怜巴巴。又一辆马车从西边缓缓而来,从眼前慢慢地走了过去,这是一辆双马拉的大车,帘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嗨!搭个车!”他疲惫地喊了一声,要照往常的脾气,他早就抢车跑了。车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约走了十来丈的时候,老头绝望了,车也停了。终于碰到好人了,他欣喜地走了过去,撩开帘子一瞧,顿时撒腿就跑。

“回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老头站住了,“你想干什么!”他颇有些气愤,甚至是无可奈何。

“我要你即刻上车!”

“你别逼我啊!”

“你要不上来,我就一辈子缠着你!”老头想了想,还是乖乖坐了上去。马车里边坐着两个姑娘,从穿着来看,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环,是出远门的。

“人生无处不相逢啊!”姑娘轻轻叹了口气。

“关于你爹的事——!”老头欲言又止。

“嗯!你是我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从今而后,你晚上睡觉最好留点神,说不定哪天你肚皮上就插着把匕首。”这姑娘也不含糊,她就是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合,邓大夫在扬威镖局里将她从棺材里拉了出来,看来伤势大有好转。老头自然就是古都尔,他俩在德州附近相遇了。

“姑娘,你这是要上哪儿?”古都尔抹干净脸上的泥水问道。

“你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

“还没呢!”古都尔瞟了她一眼。

慕容合撇撇嘴,“有个人打着你拜把兄弟的名号在外头治病救人,我出来就是找他的!”

“如今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装他呢!”

“就是这个人!”慕容合掏出一张画像。

古都尔一看这画像,吓了一跳,这不就是他“伯父”吗?“你找他干什么?”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告诉你也无妨,本姑娘在大名府为贼人所害,胸口插了一刀,就是他把我从奈何桥头拉回来的,我得嫁给他!”

“啊——!你、你真的是被他救活的?”

“当时他就打着邓关的名号,只因本姑娘那个时候还不能开口,就只记得他的相貌,像他年纪大约五六十岁、医术通神之人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吧!”

古都尔拿着画像直发抖,嚷着,“妈呀!不得了,不得了呀!出大事喽!”他现在总算明白了,逃出来的是“伯父”,那邓关会去哪儿呢?说不定还呆在神火教总坛内!

“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哎哟喂!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嫁哪个都成,就是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

“他、他是我伯父,你要嫁给他,你就成了我伯母啦!”古都尔是个直肠子,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你比他老多了!他怎么就成了你伯父呢?”她就纳闷了。

“他儿子就是邓关!老夫与邓关曾经结拜,磕完了响头才知道他父母双全。”每想起这事他就非常郁闷。

“哦!现在邓关的爹成了你的爹!我现在就成了你二娘,不是伯母,你可以改口叫二娘啦!呵呵!”她一点儿也不害臊。

“你想得美!”古都尔气得将画像撕个粉碎。

“嗨!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把你爹的画像给撕了呢!”

“你再这么没大没小,老夫立马掐死你!哼!”

朵朵突然晕了过去,皇帝急得不得了,皇城外头有不少大臣伸长了脖子等消息,无形之中给皇帝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邓大夫坐在床头号脉,皇帝就坐在他身边,“邓太医!朕的皇儿到底是怎么啦?”

“圣上!老朽这孙儿脾气挺大,一时痰迷心窍,老朽已经推拿过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他是朕的皇儿,什么时候成了你孙儿啦!”皇帝恼怒地说。

“圣上!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待他醒过来,老朽恳请圣上让老朽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让他受苦了吗?身为皇子,不住皇宫还能住哪儿?”

“圣上,万一他不是皇子呢!您岂不亏大了!”

“胡说!他就朕的皇儿!除了皇宫,他哪儿也不能去!哼!”

“您也看到了,就为了那份严刑逼供的证词,差点掉了五个脑袋,这次小殿下吉人天相躲了过去,万一哪天神仙打个盹儿,老朽上哪儿找后悔药去?”

“名不正则言不顺!朕选个黄道吉日,册封朕的皇儿,他有自己的卫队,有自己的属官,还有封地,再赐他免死金牌,你认为如何?”

“老朽就一走方郎中,这家国大事哪是老朽能参与的,您就看着办吧!”

“你这只老猴子!”皇帝戳着他脑袋,“狡如狐狸,滑如泥鳅!”

“圣上谬赞!”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不呆侠最新章节 | 不呆侠全文阅读 | 不呆侠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