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下跪就算了,本皇子也不差你这一拜!不过,本皇子以为,你之所以跪不下来,跟你的年纪没有多大关系;也不像是你肚皮给顶住了胸口;多半是脑子出了问题吧!姐姐,你说呢?”朵朵轻飘飘地说。
“哼!我看是眼睛有问题!”苏姑娘恨恨地说。
“难道这位是公主殿下!”曾老爷有些心虚。
“别急着下跪,她可不是公主殿下,只是我经常这么叫而已,你若是跪了下去,可就亏大喽!”
曾老爷开始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特意来你这儿赏画!”
“殿下若是看中哪幅,拿走便了!”
“你当本皇子是要饭的,拿些赝品来糊弄本皇子!”
“这些话都是老夫从全国各地花大价钱买来的,经过名家高手仔细鉴定,怎么会是赝品呢?”
“姐!跟他好好说说!”反正这些他不懂。
“你这幽燕戏藕花了多少银子?”她问道。
“这可是顾凯之的杰作,老夫花了五万两银子,从杭州购得!”他还显得有些得意。
“是不是齐芳斋?”
“正是!姑娘缘何知晓?”
“本姑娘得好好感激你!顾凯之一个大老爷们,擅长山水人物,其山水画多显得大气磅礴、意境深远。人物画则衣袂飘飘、表情各异、栩栩如生。你看这幽燕戏藕图,笔法细腻掀长、宛若处子蛾眉,分明出自姑娘之手,而且是出自本姑娘之手。齐芳斋别的能耐没有,唯有作旧天下第一!你这五万两银子有八成得落入本姑娘口袋之中,谢啦!”
“什么!”曾老爷气得一把将画扯了下来,就要动手撕。
“哎!你发什么脾气!这可是本皇子的恩师画的,就凭她这名声,就不只值五万两,再说了,她不说出去,谁知道是她干的,你这一撕,五万两可就没啦!”朵朵道。
“是!殿下言之有理!”曾老爷也吓了一跳,当着皇子撕画,这是给人家摆脸『色』,是要挨板子的。
“至于其它的古玩字画,本姑娘可就不一一指出啦!你还是好好摆着吧,说不定几百年后,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言外之意,现在这些形同废纸烂铁,一文不值。
曾老爷完全没了刚才的傲气,显得相当颓丧,“殿下与姑娘应不是专程来琢磨老夫的赝品的,有话尽管吩咐!”看来今天多半得放点血。
“本皇子是来运粮食的!”朵朵非常简单。
“老夫粮仓早就空了,剩余粮食也就够家人支用,老夫有心无力!”曾老爷摆出一副爹死娘嫁人的模样。
“曾老爷!而今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当今圣上的小皇子殿下,别说他还开口问你要粮,就算站在这儿一字不吐,你也应该他是为何事而来,可别给脸不要脸!”苏姑娘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老夫都这么大的岁数了,捞这么多银子还有什么用,又带不到棺材里头去!”他还是不想出粮食。
“昨日潘太师卖了一个下午,你一人进账不下三千担,你家中怎么也有七八千担存粮,本皇子不要多了,区区一万担而已。”朵朵也开始大气了,一万担还是个“区区”。
“殿下!老夫真没这么多粮食呀,您明查!要不,老夫立马命下人将柜台所存之一千担粮食送到府衙,您看怎么样?”
“刚才本皇子都说了,我可不是要饭的,如果是一千担,又何必本皇子亲自跑一趟呢!如果你没有一万担粮食,颖水边上的天运仓内堆积如山的粮食又是谁的,是不是得本皇子带兵以无主之物充公?”
曾老爷卟嗵一声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殿下,这可是老夫的棺材本啊!您要是拿走了,老夫一家老小还怎么活呀!”
“本皇子从来不白要人家的东西,不过,本皇子也不可能给你银子。到时候自然有人送银子来,至于你收不收,那就是你的事!本皇子以三两银子一担,不亏你吧!文房四宝伺候!”
“殿下,您、您要干什么!”曾老爷惶恐地瞪着老眼。
“给你开个收据!”
“殿下,您、您真的三两银子一担!”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今本皇子手中无一粒粮食,粥棚都开不起来,就算十两一担,本皇子也会买!”苏姑娘将纸张铺好,将笔递到他手上。“还是姐姐写,我盖印就是了!”毕竟自己的书法只那样,万一写错了,将来是要打官司的。
苏姑娘坐了下来,优雅地写道:“今从颖昌曾家粮号购得一万担粮食,每担纹银三……!”
“别写三,要写六。”朵朵道。
“每担纹银六两!殿下,您刚才不是说三两吗?”
“本皇子改主意啦!”
“如此,老夫还在陈留存粮一万担,一起卖与殿下得了!”
“你这老狐狸!”苏姑娘骂道。
“姐姐,把一万担改成两万担,不!要改成两万五千担!”
“老夫没五千担粮了呀!”他两手一摊。
“你收两万担的银子,每担三两,就是六万两。另外六万两再加五千担三万两,一共九万两,这是本皇子的回扣!”
苏姑娘乐不可支,写的字也歪歪扭扭了。曾老爷则悔青了肠子,好歹他也能拿六万两,“殿下,老夫斗胆请问,这些粮食是卖给当今圣上吗?”
“胡说!他是本皇子的父皇,本皇子能坑自己的亲爹吗!”
“您粮价还打算涨呀?”
“不涨啦!潘太师已经降了下来,朝廷之命岂能朝令夕改!本皇子这是要卖给大主顾的。”
苏姑娘很快就写好了一式两份的文书,曾老爷仔细看了一遍,并无不妥,却是有些担心,见朵朵毫不犹豫摁了手指印儿、又加盖了钦差大臣之印,他也只能豁出去了,狠狠摁上了自己的指印。
“每人一份,从现在开始,那两万担粮食一粒也不准动,哪怕是潘太师来了。明天天不亮,你安排一千担粮食,本皇子会派官军押送,后天两千担,大后天三千担,依此类推,直到粮食送完为止!到时候自然会有人送十五万两银子来,你收不收那么多,本皇子管不着,本皇子那份一文不能少!”朵朵将文书揣在怀里。
“老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吞您这份!”曾老爷心情忐忑地将文书收讫。
苏姑娘在朵朵耳旁悄声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是说来拔他『毛』的!”
“对了!如今颖昌大灾,你作为颖昌最大的粮商,非但不加以救济,反而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未免不太好吧!”
“老夫、老夫愿捐银五千两,粮食一千担,您看怎么样?”
“本皇子就收下你这份心意!交给官军一并押走就行了。”
“殿下!那、谁、谁会送银子来呢?”
“甭管他是谁,总之,他欠你十五万两,你又欠本皇子九万两,可别心软啊!本皇子还有要事在身,你就别送啦!”说罢,倒背着手,大喇喇地走了。曾老爷拿着文书,狠揪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啊呀!”
他俩因空手套白狼弄到了两万担粮食,非常开心,可是一进知府大堂,顿时气坏了,潘太师威风凛凛地坐在大堂上,正在给一个人赏板子,而挨板子的人居然是颖昌知府!
“住手!”朵朵大吼一声。
“哟——!小殿下,您一大早上哪儿去啦!老夫一直找不到人!”潘太师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子。
“你找皇子是要粮食吧!”苏姑娘冷冷地说。
“大胆!一个小小的贱婢,竟敢当面指责老夫,也想游街了吧!”潘太师大怒。
“什么意思!”苏姑娘顿觉情形不妙。
“殿下,玉儿姑娘与玲儿姑娘正在外边游街示众呢!”说完,知府昏了过去。
“老贼!你当本皇子真就怕了你吗!”朵朵掏出钦差大臣之印,狠狠砸了过去,一声脆响,大印磕在石阶上,摔个粉碎。
“你——!”潘太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钦差大臣之印碎了,无异于藐视圣上、藐视朝廷,如果是别人,早就被他押起来了,可这是小皇子。
“老贼!你老眼昏花、冥顽不灵,误国欺君、残害百姓,你连本皇子身边的人都不放过,欺人太甚!”朵朵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你——!”潘太师被骂得脸『色』煞白,气喘如牛。
“老贼!你给我等着,这事我与你没完没了!哼!”朵朵拉着苏姑娘往大街奔去。
朵朵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自责不已。可是玲儿却还在与苏姑娘拌嘴,极不服气,小嘴一撅,“我也只不过说他多喂了点肉而已嘛!我又没说他肥得跟猪一样,哪晓得他要这样想?”
“你没说!”苏姑娘点着她的脑袋,恨不能敲她几家伙,“衙役都说了,这话是你说的!连累玉儿姐姐都受苦!”
“我只说他屁事不干,肥得直哼哼!”
“这跟说他是肥猪有分别吗?你要知道,他是太师,是皇帝的老师,你这样说他无异于说圣上拜了个肥猪当先生,这是藐视当今圣上!”
此言一出,朵朵是再也哭不下去了。抬着泪眼,“玉儿姐姐,你想得通吗?”
玉儿微微叹了口气,“你这个小皇子殿下都哭成这模样了,奴家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当日要不是邓关大哥,奴家这把骨头早不知被什么啃去了。”她强忍着,还是流下了几颗热泪。
朵朵轻轻将她眼泪拭去,“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许哭,我们是代行钦差大臣,不能让百姓看朝廷的笑话!”
“小皇子,我们的这个添油战术是不是有些对不住老百姓?”苏姑娘道。
“朝廷没粮食,老贼只会变本加厉地『逼』我们,如果不这样做,明天倒霉的还不知是谁呢!我们要是垮了,老贼就一手遮天,苦了的不还是老百姓吗!”
“你早有预见?”
“没有!当初只是不想让这些粮食又被老贼给便宜卖了。老贼这么一来,我们的奏章就好写了!”
“我们要让他好明白明白,什么叫别惹小孩!”
“你在奏章上写明了,五天之后没有粮食到这儿,你就不干小皇子了,这不白白便宜了太子吗?”
“我们找我爹去!先别说便宜谁,总不能老是亏了自己!”
“听你的!”
皇帝终于清醒过来,气『色』非常差,还只能半躺着,一想到自己那深入灾区的可怜儿子就禁不住老泪纵横,悲泣不止。所有的大臣全都在寝宫外等候。
“圣上,您感觉好些了吗?”八王爷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
“八弟,这是什么时候啦?”
“圣上,今日是九月十二!”
“粮食发出去没有?”皇帝挣扎着要坐起来。
“臣已经安排三千担粮食先行发出!”范大人跪地奏道。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根本到不了!朕苦命的皇儿呀!”皇帝抚胸长哭。
“圣上!您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子呀!”六王爷也是又目布满了血丝。
“六弟,高邮河道怎么回事?”
“臣启奏圣上,朝中有人从外地招了些无业游民弄了几条大船装满沙石麻包,沉在高邮境内的河道之中,臣已经命人打捞起麻包船只,顺藤『模』瓜,抓住了一些为非作歹之人,已经押来京城,准备让圣上亲自审理。”
“朕就不审了!”皇帝咬牙切齿,“这案子就交由六弟你去办,无论牵扯什么人,通通抓起来,严加审讯!宁——枉——勿——纵!”
“臣这就去办!”
“圣上,这儿有灾区奏章!是潘太师来的!”八王爷道。
“朕倒要好好看看,此老贼又想说些什么!”
“您还是别看了!”
“念!”
“臣顿首……!”
“别念这些朕听着就恶心的话!”
“小皇子拒不服从圣上之旨意,已将粮食转往它处,臣惶恐至极,然颖昌知府霍丘阳奉阴违,拒不交待囤粮之所,臣已对其施以杖刑。欧阳玉儿、诸葛玲儿屡屡对臣出言无状,臣依例将此二贱婢枷号于市。钦差大臣之印已被小皇子殿下当着老臣之面摔碎!”
“这儿也有小皇子殿下的奏章!”
“快念!拣重点!”
“今日,老贼『逼』罪臣交粮,然罪臣已无粮可交。可恨此老贼竟然当着罪臣之面棒打颖昌知府,扣押罪臣两位姑娘游街示众,罪臣惶惶不可终日,只得出高价从本地粮商购得两万五千担粮食,欠银十五万两!罪臣虽代行钦差大臣之位,无法行使钦差大臣之权,却要承受钦差大臣之责,罪臣已将大印砸毁,罪臣自知罪无可赦,五日之期过后,罪臣必给圣上一个交待!”
“老贼!”皇帝恨恨地砸着龙榻,“四大侍卫统领何在!”
“臣在!”高不诚、狄不就、石小丫与小郡主,两男两女站到了皇帝跟前。
“小郡主,朕命你携御林军骑军一百,星夜赶往颖昌,将此老贼押回京城。其余三人每人各领御林军五百,加强宫禁,如有胆敢趁机闹事者,先杀后报!无论是谁!”
“革去太子运粮使一职,着丞相办理!”
“臣——遵旨!”
“朕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交待的?”
“太师此番如此猖狂,无非是小皇子殿下只是代行钦差大臣之职,名不正、言不顺。”范大人道。
“什么小皇子殿下,分明是秦王殿下!”八王爷冷冷地说。
“臣该死!臣出言无状,圣上恕罪!”反正八王爷骂的,范大夫并不计较,他俩从来都演双簧。
“传朕旨意:颖昌境内,自朕以下,所有大小官员,一律以代行钦差大臣之命是从!如有违抗,以藐视朕之罪议处!钦此!随小郡主之行,以八百里加急发出!”明天可就是第五天了,皇帝不能不有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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