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烟雨梦 第十二章

作者 : 朗月星白

“那孩子睡啦?”

见陶可出来,阿秀在房外压低声音问。

“刚睡!没事儿,以前还不是出过红疹,估计这两天消了就好。”

陶可走落楼梯,亮丽的大厅,灯光亮如白日,静谧得让人有种与人世隔离的错觉。

有那么一刹那恍惚,每一个这样的夜里,那个叫越晨光的女子是如何一个人独守于此,像个寻常的妻子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

收拾思绪,陶可随意找了话题:“我倒奇怪,这好端端地怎就碰到金属呢?”

阿秀笑了笑:“这孩子莽撞。她……”忽而似乎想到什么。没再说下去。

毕竟是个过了半世的人了,倒把这些风月尘事看得清清楚楚。大概是自己问出口的那句——“是和尹小姐去的叶城?”吧。

这些孩子似乎谁都没有做错,却又觉得谁也没有做对。

门外汽车鸣笛的声音想起,有车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映着竹青色的窗帘。

宁家的佣人去开了门。本来此时应身在叶城的宁唯赫然出现在眼前!

但见宁唯好看的眉目间是无起无伏的云淡风轻。肩上的点点落雪打在风衣上倒现出一丝风尘扑扑的味道。

有片刻惊呆了的阿秀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走过去接过宁唯月兑下的风衣:“不是说叶城封了路么?”

“嗯。”

宁唯扬起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像是作了解释又像没有。

“你别跟我说你从叶城一路开车赶回s市!”

这时,一旁的陶可插话。

宁唯径自坐在一旁的沙发,接过徐伯递过来御寒的姜汤。

忽而,陶可仿若无奈地一笑:’宁唯,你真是疯了。”

叶城距离s市少说也有十来公里路程,宁唯打电话给他时,陶可很肯定宁唯当时人在叶城。望着墙上的钟点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回s市,对宁唯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当年,在美国求学的日子,无聊而枯燥。激情四溢而又纸醉金迷的纽约城便成了宣泄的最佳场所。潜藏于内心最深处对寻求致命诱惑背后的刺激感的**于夜中不再需要压抑。可以说,在那段时间,涉毒,玩儿赌命赛车,与各种女人□□……堕落而低迷。

也就是在那时,宁唯练得了一手玩儿命的车技。那样的速度即使是陶可亦觉得生寒。

事过境迁,今日这副情形,怕是明天的交通罚单满天飞了。

“她怎么样了?”

半晌,宁唯放下描图精致的白色骨瓷碗。

“能有什么事儿?就是金属过敏。过两天就该好的。”陶可知道宁唯说的是越晨光。

“金属过敏?”

“就是这么回事儿,她……”

陶可顿了顿:“你不知道?”

闻言,宁唯没有回答。幽若深潭的俊眸让人无法窥视其中的情绪。

“我从不知她有金属过敏。”

宁唯的语气仿若自语,又仿若讲给谁听。

“有时候,我总在想,是我对她太凉薄了亦或是她对我太冷情了?”

忽而,宁唯笑出了声,仿若自嘲。

徐伯与阿秀早已不在厅中,四处宁静得只剩时钟划过的声音。

“我想,也许我们都不是个温情的人。”

语毕,宁唯转身上楼。

“宁唯!”

宁唯停下,转身,站在楼梯处,扶着扶梯居高临下地看着陶可,等着陶可的下文。陶可继续说:“正如你自己所说,也许你不是个温情的人。于我而言,也是。越晨光固然无辜,但箬箬于我比越晨光来得重要。毕竟,我们三个存了好几年的情谊。在她跟箬箬间,我更看重的是箬箬。”

陶可无法得知,今日宁唯站在此处,把尹箬放在遥远之外的叶城,是否意味着他爱上了越晨光,只是倘若如此,箬箬太可怜了。

仿若未闻,宁唯面不改色,看着陶可,淡漠道:“如果我更看重的是她呢?”

陶可当场一愣,仍不肯相信的语气,只得假装不知道地轻松地笑:“你是说箬箬?”

“是越晨光。”宁唯没有丝毫含糊,语气如一贯的工作作风般强硬得不着痕迹。“我更看重的是越晨光。我并不想自欺欺人,陶可,你也不应该。”说完,转身径自迈步于楼上。

对于宁唯的反应,陶可也只是无力地笑了一下,他早该料到,宁唯想要的没人阻得了,相反,他若不想要谁又能逼得了他?只怕当年他为了拒娶越晨光而跟老爷子对抗不过是做出来安慰尹家的一场戏。

陶可看看墙上的时针,静静转动的秒针划过“6”字,尹箬啊尹箬,你爱上的这个生物,其实待你跟别的人没什么两人。想罢,感觉自己今晚的任务已经结束,是时候功成身退,便转身离开了宁家。

越晨光一向浅眠,其实当汽车鸣笛响起时,她已清醒。

她当然知道这是谁的车子。夜夜呆在客厅里的等待并不是白等的。起码让她认得出这鸣笛声。

文学上,如此定义这种行为——多次重复且不间断的动作,并在不知不觉中融入自身生活中,成为自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为习惯。

这样的习惯,对越晨光来说,虽有不甘,却也心甘,虽会生厌,却也喜悦。

她伏在被子里,屏息以待,想要知道再外面地一举一动,却也是徒劳。皆因即使你耳力再好亦敌不过空间的距离与隔音的墙壁。

其实,她也不贪心,就只是想听一听是否有尹箬的声音。诚然,老天估计是觉得这个要求也太贪心了,什么也没让她听到。

房门悄然响起,慌乱间,越晨光把被子捂得更加结实。脚步声愈是靠近,她的内心愈加地忐忑。不为别的,任是哪个女子亦不会愿意再自己所爱之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丑陋。她也不例外。

良久,倒没发现宁唯有任何动作。反是听到了他往衣柜中拿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盥洗室里扬起了洗澡的水声。

越晨光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泄气。比不上尹箬也就算了,连洗澡也比不上,这真是……忽而又想,不注意自己正好,自己这副样子怎么见人?

如此这般,思来想去,越晨光一颗心如同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直至盥洗室水声停止。感觉宁唯往床上靠,越晨光把身子移向另一边,缩得更小。

宁唯睡下,幽暗的余光中暼见那缩成一团的身子。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连人带被地扯过自己身边。继而,越晨光亦捂被子同样不同声色地移回原先的位置……

宁唯再扯,越晨光再挪;宁唯第四次扯,越晨光第四次挪;宁唯再再扯,越晨光再再……

宁唯再没了耐心,喑着嗓子,低声喊:“越晨光!”

说着干脆扯下她的被子,板过她的身子,使得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窗外的灯光折射而来,幽暗中,宁唯便也看到了越晨光布满斑斑点点的脸,虽不清晰却仍可窥见。圆亮的眸子一定不定地看着自己,灿若明星。神情滑稽而引人发笑。

宁唯怔了怔,清清嗓子正色道:“蒙着被子做什么?”

“……”

“说。”

“丑!”

半晌,越晨光才吐出细小若蚊的字音。

望着越晨光那甚是凝重的神情,宁唯眼中由隐怒霎时撒上点点温暖的光。

因抑制笑意而变得有些许嘶哑的嗓音于夜里荡开:“的确是挺丑的。”

“………”

“像七星瓢虫。”

“……”真不愧是死党。

“哦,不是。”

“?”

“是比七星瓢虫还丑。”

“”

这真是

一时静默,蓦然间,两两相望,仿若下一瞬便便过了沧海桑田。

“你怎么回来啦?”

“叶城不下雪了,路没封,就回来。”宁唯说得云淡风轻。

但事实当然不会如他轻描淡写那般,事实是,雪没停,路封了。他抄了山路,从崇鞅山山脚经过,绕到s市,进城后,一路上闯了五六个红灯,赶了回来。而这一切,只因为自己在陈列的电话里听到那一声惊呼。他就再也无法平静心情,仿若湮灭理智般,只管开着车往宁家冲。

越晨光没再说话,于是两人就这么我看你,你看我,看了良久。久到越晨光忍不住发怔。

但见宁唯修长的指尖拂过越晨光的发,另一手把她收入怀里:“睡觉!”

好吧!睡觉。可是,并不是说睡就能睡得着的。

她与宁唯间隔着层层叠叠的夜色,不浓不淡,刚好可以看清彼此的脸。

越晨光无法明喻她此刻地感觉,自己的耳从未如此靠近地倾听他的心的跳动,流淌指间的温度,温和而令人薄醉。带着心心相印的意味。即使是□□的时候,彼此融为一体,最靠近彼此的距离亦无法拥有的温暖。

恍惚间,宁唯拉起了她的手,十指交缠,抵死相扣的姿势,而后,于那青葱如玉的无名指间无比怜惜地一吻,微抬首,迷恋地吻上小巧的耳垂。紧紧相拥。越晨光微睁眼,她知道那是无声的道歉。不要问为什么。反正她是知道的。

“阿唯!”

毫无悬念地,宁唯覆上那一向苍白的唇,无关欲,只有情。越晨光有些不知所措地迎合。

“以前的人总说,宠一个人就会把她贴近心里,捧在手上。小心翼翼,毫发无伤。你觉得呢!”

闻言,越晨光睁着水汽朦胧,如美玉般亮着如墨般光泽的眸子看着他。不待越晨光回答他,炙热的吻固执而又欲罢不能地落于那令人迷醉的樱唇。

“阿晨,我昨晚不该与你发脾气,对于这个我道歉,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只当我们已经和好如初了。只是,你往后也不要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了,其实,有时候,女人可以对着自己的丈夫无理些,只要说一声,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不需要讲理由的。知道么,有时候宠起一个人来是可以没有理由的,我希望我的阿晨一直都有人宠着。”

温热而低沉的语调扬起暧昧的温度。也许,宁唯根本就不打算要她的回答。明知道睡不着,越晨光还是乖乖地闭上眼睛缩在宁唯怀里,享受那份被宠的温存。

越晨光喑着嗓子,双手紧紧地贴在宁唯的胸膛,埋首于宁唯身上,看不清表情。良久,她才幽幽地道:“我今天去墓地里看我的妈妈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说,“然后想起了以前他们总说我任性。这么多年,我一直学着不那么任性,可是宁唯,你却要想着宠坏我,如果有一天,我被你宠坏了,坏到把你惹怒,坏到气得你头疼,那时……那时我要怎么办呢?”如果,到了那时,你对我说,阿晨!省心些。那我……那我要怎么办?那我……那我情何以堪?终归,你对我而言太重要了,重要到心里容不得你对我的一丁儿讨厌,被喜欢的人讨厌是件那么难受的事,难受到就像那天你和高雅的尹箬看到了咖啡厅里出尽洋相的我,那时的自己就在想,我喜欢的这个人,他其实跟自己有不一样的世界,那么多高高在上的人事物伴着他,只有他能独占他想要的;而自己对于这个男人的独占却显得过于无能为力。这份认知过于强烈,却又难受到无人能懂。其实,说白了,她就是自卑,自卑到不愿意相信其实还会有人喜欢她的,所以,凡事温顺个几分,到时候所受到的伤害也便会少个几分吧。

闻言,宁唯浅笑着挑起越晨光的下巴,越晨光静静地看着他。他揶揄道:“阿晨,那你倒……坏一点给我看看?比如说…….罚陈列织毛衣?”

越晨光想了想,淡弯的黛眉微皱,说道:“你在意?”

宁唯轻摇头,调整姿势,双手捧着她的头,鼻尖抵着鼻尖,眉目悦然:“认真又无趣。难怪没人喜欢你。”幸亏没人喜欢你,于是,也就只能是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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