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地,每天重复着捡废品、卖钱、抓药……这些事情,她恨不得隔天一大早醒来,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找一份工作,赚钱,带nǎinǎi去大医院看病,用最好的药,买漂亮的衣服给nǎinǎi,还可以去帮助别人,而不是接受别人的怜悯和施舍,可每次醒来,睁开双眼,屋顶上的房梁还是死一般的沉寂,墙壁还是那般陈旧,破烂不堪,而自己依然是个孩子。
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里都存在着一种**,一种当下无法跨越的**。
姜小小是善良的,她永远记得nǎinǎi说过的那句,“要懂得知恩图报,记得别人的好,忘记别人的坏!”可在她的骨子里存在着一种叫做要强的东西,她多么想靠着自己的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受再多的苦也无所谓,她并不讨厌巩家庄的任何人,她只是想和他们一样生活着,如果那天是别人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白sè连衣裙静静地躺在身边,和旁边破旧的麻布料衣服显得格格不入,姜小小看了一眼,伸手抚模着蚕丝料连衣裙,眼角闪动,嘴边挂着淡淡地笑容,巩文浩童真的笑容浮现眼前,姜小小的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将来自己一定要有出息,给nǎinǎi买好吃的,好穿的,能够自豪地和巩文浩站在一起,而不是总让他来保护自己。
7岁的孩童,这样的思维,恐怕也只有姜小小才会有了。
反过来再想一想,目前这些都是无法跨越的,这样的生活也只不过是暂时的,目前,她只想nǎinǎi可以快点好起来。
季已经来临,杨树叶硕大的树叶随风摇曳着,栅栏边盛开着美丽的花骨朵,再过不久就可以闻到阵阵花香了,姜小小将竹篓放在栅栏边,快步地跑进灶火房,将粥和咸菜端出来放在正堂的桌子上,又快步地走进自己的房间,蹲,将床底下的铁盒拿出来,打开,零碎的2元、5元、10元几乎将铁盒装满了,她掏出裤袋里的7块钱放进铁盒里,盖上盖子,重新放在床底下,末了,紧盯着铁盒看了好几眼,生怕这些钱会突然消失。
站起身,将枕头下的账目本拿在手里,走出房间。
翻开账目本,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卖废品所挣来的钱,翻到最后,双眼紧盯着那几个数字,“还剩下850块~”姜小小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忧伤地看向nǎinǎi的屋子,这么久了,还差这么多钱给nǎinǎi看病。
“咳~咳咳~”几声咳嗽声从nǎinǎi的屋子里传来。
nǎinǎi的病情这几天更加严重了,有时候晚上吃了药还是猛烈的咳嗽,好像这些药物已经对nǎinǎi的痛苦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了。
姜小小快步地朝正堂跑去,猛地掀开门帘。
“nǎinǎi,nǎinǎi,你不舒服吗?”姜小小将出门前放在nǎinǎi桌子上的一碗开水递到她嘴边。
姜nǎinǎi大口大口的喝着温水,闭上双眼,大口呼吸,借此缓解着方才的痛楚,姜小小捋着nǎinǎi的胸口。
“小小,nǎinǎi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稍稍稳定过后,姜nǎinǎi终于说出了这几天自己担心的事情,“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姜nǎinǎi咳嗽的更加严重了。
“nǎinǎi~”
姜nǎinǎi刚说出这句话,眼泪已经唰唰地从姜小小的双眼夺眶而出。
“我的乖小小,是nǎinǎi不好,nǎinǎi对不起你,你本应该是上学的年龄啊~”
“nǎinǎi~小小不要上学,小小不要上学,小小要nǎinǎi好好的~”姜小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盯着姜nǎinǎi布满皱纹的脸庞,她太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位老人了。
“nǎinǎi,你等我一下~”
姜小小从床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到自己的屋子,蹲,一把将铁盒拿在手里,然后飞快地跑进nǎinǎi的屋子。
“nǎinǎi你看,小小很快就攒够钱了,等小小攒够钱就可以带nǎinǎi去医院看病了~”
姜小小哽咽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铁盒上发出“嘭~嘭~”的声音。
“小小,不要给nǎinǎi看病了,你拿着这些钱去自己喜欢的东西吧,nǎinǎi知道,nǎinǎi这病是看不好的,nǎinǎi不甘,nǎinǎi不想走,nǎinǎi舍不得乖孙女啊~”
姜nǎinǎi的双眼里充满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淌进银白的头发里,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恨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把自己叫回去,乖孙女才7岁,自己真的走了,她该怎么生活?谁还会照顾她?会有人像她一样疼爱小小吗?一想到这些,姜nǎinǎi的心像被人用力揪住一样生疼。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nǎinǎi,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叫医生,nǎinǎi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说完,姜小小将铁盒放在桌子上,飞快地跑出家门,朝巩家庄的诊所跑去。
巩家庄的诊所里,巩平方正专注地看着《中国草药学》,旁边有几个发烧的村民正在打着吊瓶。
姜小小冲进巩家庄诊所,泣声呼喊着,“平方叔,平方叔,你快去看看我nǎinǎi,呜呜呜呜~~~”
巩平方赶忙放下手里的书籍,紧张地看着满脸泪花的姜小小,“小小,怎么了?你nǎinǎi怎么了?”
“呜呜呜~我nǎinǎi她很不舒服。”姜小小哽咽地说不出话。
“好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
巩平方转身背起放在吧台上贴着红十字的急救箱,跟着姜小小朝她的家里飞奔而去。
刚跑进院子里,姜小小便扯着嗓子喊道,“nǎinǎi,平方叔来了,平方叔来了。”
巩平方将急救箱放在桌子上,拿过听诊器诊断,接着按住姜nǎinǎi手腕,末了,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小小,平方叔也无能为力了。”巩平方像下了天大的决定一样,眼神充满歉疚地看着站在一旁满脸泪水地姜小小。
“平方叔,你救救我nǎinǎi吧,你救救我nǎinǎi吧,我不能没有nǎinǎi,平方叔~~”姜小小明白巩平方说的意思,用力的拉扯着巩平方的白大褂,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巩平方擦掉眼角的一滴泪珠,他知道姜nǎinǎi和姜小小的关系,从小相依为命,吃了很多苦,可小小从来没有过怨言,没有发过一次脾气,现在姜nǎinǎi病成这样,一旦去世了,姜小小以后还怎么生活。
“小小,我的好孙女,你别闹你平方叔了,你过来,让nǎinǎi再看看你,再抱抱你。”姜nǎinǎi的嘴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nǎinǎi……nǎinǎi……小小不闹,小小乖乖的……小小乖乖的……”
“小小乖,不哭……记住nǎinǎi的话,nǎinǎi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
“不……不要……我不要啊,nǎinǎi~~~”姜小小哭的更加厉害了,洁白地脸颊已经被泪水浸泡地泛红。
“记住nǎinǎi的话,昂……乖~nǎinǎi会在天堂看着你的。”
姜nǎinǎi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闭上了双眼,两滴晶莹地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停止了呼吸。
“nǎinǎi………………”姜小小猛地扑到nǎinǎi的身体上,她的世界突然土崩瓦解,彻底崩溃了。
姜nǎinǎi去世了,姜小小彻底成了孤儿。
巩平方再也忍受不住,他走出姜nǎinǎi的房间,抬头看向房梁,就算这样,泪水也忍不住一泄如柱,巩平方握紧拳头,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们?为什么这样不公平?她们已经承受了那么的苦楚,为什么还要将姜nǎinǎi带走?小小还这么小,她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她的童年还会有快乐吗?在她以后生活里,将会遇到更多的荆棘和坎坷。
很快,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巩家庄,巩天胜、叶荣、巩兴旺、李秋菊、巩祥、郭老、巩文浩、巩凌熙……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挤满了姜不足10平方的正堂,媳妇们擦拭着渗出眼角的泪水,巩文浩、巩凌熙双眼通红,眼神呆滞地看着姜小小,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一直以为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在自己的身边发生。
“小小,你是坚强的孩子,nǎinǎi已经走了,让她走的安稳一点,不哭,nǎinǎi一定在天堂里默默地看着你,守护着你。”巩兴旺搂着只有7岁的姜小小,想跟她一些安稳,给她一些温暖。
挂在姜小小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了,已经奔溃的心灵,这么大的打击,就算是大人也无法承受的。
这时候,姜小小说出了全场惊讶的一句话,“我要好好安葬nǎinǎi!”谁也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竟然是从一个7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
翌ri,姜小小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中年人,他不是巩家庄的人,也不像姜小小的亲戚,村民也没有听说过姜nǎinǎi提起过自己有亲戚,可这个中年人却出手阔绰,披麻戴孝、棺材、三天儿、封门、移灵、戏班子、五天儿……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他一手cāo办的。
下葬的那天,天空下着灰蒙蒙地细雨,所有巩家庄的人都来祭拜这个劳苦一辈子、心地善良又和蔼可亲的老人。
结束之后,中年人拉着姜小小地手,站在巩家庄巷口,眼神里有着复杂地情绪,他向巩家庄村民深深地鞠了一躬。
站在巷子口,姜小小定睛地看着巩文浩,站在村民里,突然之间,他的身影略显孤单,姜小小飞快地跑到巩文浩的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口,转身头也不回地跟着中年人离开了巩家庄。
临走时,姜小小几乎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巩文浩送她的笔记、连衣裙、皮鞋,还有她的铁盒、账目本以及nǎinǎi的灵位。
巩文浩眼神空洞地站在巷子里,目送着姜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这种感觉好难受好难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