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星暗。
荒原上有风。
这场景显得太过孤寂了。但无论多么黑暗孤寂,也不会影响他看到她。
他看她是用心看的,他本就是个盲人。
星罗原本有些散乱的步伐,开始渐渐平稳了。就连他的心态也慢慢平稳了。
你若是星罗,你便会知道。对于一件让你朝思暮想,心绪澎湃的事。无论他是喜事,或是悲伤;当它真的降临在你头上,你才突然发现,你没有你想象中那般激动。
一个人若面临死亡,刚开始他或许会癫狂痴傻,但经过一段时间,他便可以平稳的对待了。
更何况,见到鱼玄机,远远不是死亡。
末日毕竟尚远。
星罗站定,抬出半步,却未向前。未向前,已说明了许多。
他本就没有理由上前。
“你知道我们来了。”
“从你进了西北大荒,我就已经知道了。”
“你在这里等我们。”
“是在等你。”
星罗的心脏微微跳动了一下。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当她说出这句话,无论是谁都要跳一跳的。
可星罗是与众不同的。他很快就再度平静下来了,心绪没有再波动。
“你有话对我说吗。”星罗道。
鱼玄机:“没有。”
星罗:“我也没有。”
鱼玄机沉默一会,道:“既然没有话要说,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找我。”
“既然没有话要说,为什么会在这儿等我。”
“我来,是希望你劝他走的。”
“谁。”
“自然是让我们两个都到这里的人。”
“他等的人不是我,我也没有办法让他走。”
“你是他的朋友,你一定呼有办法的。”
“既然是他的朋友,我就更不能劝他走。若是我去*他做他不情愿的事,我又如何再做他的朋友。”
鱼玄机依旧站着,对于这个答案,她似乎早已知道了。因为已经知道了,所以没有显得太过不可思议。
“但你总应该知道,相较于丢掉性命,总比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容易的多,也划算的多。”
“你会杀他?”
“我本不想如此。”
星罗的心已不再有莫名的悸动,相反,他的心已开始凉了。犹如这无边的夜。
一个人若他的朋友与他所爱的是注定是敌人,那他一定是很难过的。
许久。星罗突然道:“你杀不了他。”
“你觉得如此?”
“你若杀得了他,他已经死了。莫忘了,他手中有箭。”
“你知道他手中有箭?”
“我自然知道。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离开箭。”
“你的确很了解他。”
“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当他有箭的时候,他便是最安全的时候。”
“我自然清楚,所以我已不打算再骗你。”
“你要回去了。”
“决战已经不远了。”
鱼玄机已转过了身。转过身,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星罗在背后喊道:“我却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鱼玄机没有丝毫停留。三年前在天机战场,星罗喊出日后要来娶她的时候,她至少还是停了一停的。
“你来对付赫拉克勒斯,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天机门的意思。”
“究竟是谁的意思,对你而言有意义吗。”鱼玄机毕竟是停下了。
“自然有。”
“什么意义。”
“若是天机门*你这么做的,我只需覆灭了天机门便好。若是你自己的要求,我却未必覆灭的了你。”
鱼玄机又昂起了头,一如三年前她昂头看天机楼的时候。但此刻,她眼前已没有了天机楼。
她在看的是躲在云中的残月。
风又吹过,乌云遮住了月。
鱼玄机开始一步一步向前走。
“你还未告诉我,这究竟是谁的意思。”
“你只当它是我要求的吧。”
声音是从风里吹来的,她人已经消失了。
……
第二天,箭盟和天机门的拉锯战正式开始了。箭盟仍旧是且战且退,但双方已经开始动了狠手。
西北大荒上一路绝尘,留下了无数尸体。
箭盟一方一共二千余人,三天的时间里剩下了一千余。天机门派来的人数差之不多,但他们已经占据了优势。鱼玄机排兵布阵堪称一绝,就连星罗和赫拉克勒斯联手,也处处落于下风。
天机门的神女,又怎么可能会是常人。
而此刻,月渎也已经再次进了天机城。他要查出王大鼓和陇烟清的消息,但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不能让蒋文仪再知道。
王大鼓在天机战场里名次第三,是十二乐坊的第一圣女。她的天赋和实力,均不在崔浩宇之下。陇烟清是十二乐坊的第三圣女,姿容才貌也是世间少有。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忽然就此消失了。一个遭人围攻,一个身中剧毒。两人的尸体究竟到那里去了?整个天机城,好像都已忘记了她们曾经存在过。
而现在的十二乐坊,也早已不是曾经的十二乐坊了。整个十二乐坊,都交给了蒋文仪一人打理。
这件事岂非有些奇怪。十二乐坊的女子贞洁无比,天下共知。她们又是如何自甘堕落,与蒋文仪一起将十二乐坊打造成了整个大陆最神秘高档的妓院?
月渎心中甚至已有猜测,蒋文仪与天机门有一定关联。否则凭她自己的力气,绝对无法把整个十二乐坊划归掌中。季诛情昔日何等骄狂,但此刻却只是她裙下众多男人中的一个。
月渎唯一深信的是,她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晚上,他悄悄潜回城中,在十月乐坊的后门茶馆处,一处屋檐上藏下。
月亮升了起来,被屋檐遮住一半。
今夜又是个明月夜。
茶馆里,依旧是那副景象。没有掌灯,但门却是开着的。透过门栏向里面张望,黑漆漆一片。
黑暗或许有时令人感觉到空虚,但有时却也能给人几分心安。
只是月渎知道,此刻的屋子当中,并非是空洞,乃至空虚的。那里坐着几个迫不及待的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依旧是十二乐坊的灯光,犹如雪白的刀锋一般一刀劈下。
七八个人,木头人般僵硬走出屋门,向着十二乐坊而去。
看到这几个人的面孔,月渎的瞳孔已是猛然一缩。他真的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那个人。
与此同时,蒋文仪依旧坐在她的粉色床铺上,周围有几个绝艳的女子照顾。
她轻轻点起一根香,突然道:“我猜,他会再回来的。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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