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没有灯。
床上,躺着一个人。
季诛情脚步很轻,行走在黑暗里的人,脚步岂非都很轻。
现在,他要向着床上的人接近了。
一步,一步。他的呼吸很沉稳,步伐也很稳定。几年过去,他还是和天机战场中一样。当他要杀一个人时,他往往会表现得很老练。
更何况,现在他要杀的,还是一个熟睡的人。
季诛情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这并不影响他动手。他的手,已经开始抬了起来。
即便这个人是天机战场里一战扬名的伯颖,但他相信自己可以得手。能比他更强的人,毕竟还是不太多的。
黑暗*得更近了,四周沉闷的有些难以呼吸。季诛情走到床前,深深吸了口气。他终于抬起了自己的手。
呼呼风声微微一响,他手已按了下去。
“谁?!”一个不太响的声音,却像是炸雷一样回响在屋子四周。
季诛情想不到,也从来没想过,伯颖会在这最后时刻醒来。他在十二乐坊的时候,每晚都睡得很死的。
但他却不知道,今天晚上,蒋文仪特意将放在角落的香拿走了。
所以伯颖立刻有了察觉,立刻醒了。他是控剑的人,即便因为长久的麻醉,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那股犀利,锋锐。但他毕竟是伯颖。
季诛情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比起刚才更快,向着伯颖身上按了下去。
“唰!”一道白光。
白光一闪而过。
季诛情相信,自己这一生绝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快到已没有了剑,仅有一道剑光闪过。
剑光一过,他的生命也已走到了尽头。
剑是从他的背后穿过后脑,刺入咽喉的。他只剩下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伯颖会醒。
走廊尽头,坐在房间里的蒋文仪却已愉悦,残忍的笑了。她喜欢别人为自己而拼,而斗。喜欢他们把献血和生命交给对方。若是一面倒,岂非太过无趣?
所以,她取走了角落里的香,让他们可以各出全力。
这个机会,是她赋予他们的。
月渎和崔浩宇终于冲了回来,但见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伯颖去了哪里?
“这个女人实在有些太过可怕了。”月渎看着崔浩宇,道。
崔浩宇鼻子上也以布满了冷汗:“若是你此前这么说,或许我还不会太相信。但现在,我必须相信了。”
“伯颖若真的爱上她,恐怕才是更可怕的事。”
“对。无论哪个男人爱上她,恐怕都不是件好事。”
“你愿意帮我吗?”
“你要我帮你唤醒伯颖?”
“是。”
“这件事你本可以自己做的。”
“但由我来说,他却未必相信。”
崔浩宇点点头,好,我帮你。
他们又冲回了蒋文仪的房间,但蒋文仪也已不在了。
崔浩宇疑惑:“她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现在只期望,她不是和伯颖一起走的。”月渎叹气,忧心道。
另一边,蒋文仪,伯颖正走在夜路上。
“颖,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冲进来。你已看到了,房门根本不能阻拦他丝毫。我们不能和他在一起,就算他是你的朋友。但我们得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你说好吗。”
伯颖一直在认真赶路,一句话也没有说。
“颖,你放心吧,他是你的朋友,我不会怪他的。只愿你不要恨他,我不想因为我,让你活在痛苦之中。”
伯颖突然转过头,脸庞坚硬,却一字字道:“我只愿你,再不要说这样的话。”
“颖?你……”
“无论如何,月渎都是我的朋友。”
……
天机城。
星罗和赫拉克勒斯回来了,终于和月渎会和。西北大荒已经稳定,赫拉克勒斯知道,他已不适合再继续待在那里。
只因月渎已经回来了。
月渎,星罗,秃儿,赫拉克勒斯,清雨,牛女,白颜。一共六人一马,队伍终于开始再度聚集起来。
他们暗中出了十二乐坊,走出天机城。
蒋文仪消失,十二乐坊已经混乱起来;同时,月渎也怀疑天机城已经有人知道他回来了。
所以他得赶紧走,赶紧离开这里。
天机城外的小道上,六人一马正在行走。
“王大鼓和陇烟清的消息,最后还是没有查出来吗?”星罗边走边道。
“我现在更担心的,却是伯颖不知道去了哪里。”
星罗:“放心吧,以伯颖的聪明,他不会有事的。”
牛女:“而且这种事,本就是得要他自己看清楚的。即便你见到了他,也并帮不了他什么。”
“是。”月渎叹气,他忽然发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
天机城这城外的古道旁,花草竟全是向着一面倾的。
此刻,日丽,却无风。
无风,路旁的花草却为何全都向着身后倾斜着?路旁人仍旧来来往往,但月渎的脸色却已变了。
花全倒向了后方,又没有风,只能证明,它们是被杀气*的。
会是谁,有这么强烈的杀气?
赫拉克勒斯沉凝着脸,道:“前面,一定有人。”
有人,一定是有人的。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但这些人,却绝非他口中所说的人。
月渎继续向前。
路仍旧是那么宽,但人却渐渐少了。就如同盐碱地长不出草一样,这块地方有杀气,所以也没有人来。
终于,道路上空无一人。
月渎几人停下,只因他们要找到人已经出现了。
这是一个散发,不太高的男子。他站在道路中间,什么也没有做;但他却像是一杆枪,把路截断了。
棕衣,头发不长,衣着随意,两手空空。
身形如枪。
这是月渎对他的评价。
月渎忽然知道,道路两旁的花草被*向两旁,并非是因杀气催的。而是这个人身上那股凌厉,锋锐的气势。
月渎从未见过,有谁能把一杆枪的气势,如此酣畅淋漓的施加在自己身上。
“你用枪吗。”
“用。”
“你不懂枪。”男子开口,一开口,就是这么bi人的气势。
“请说。”
“你身上没有枪的气势,所以你也不专于枪。你既不专于枪,又如何懂得它。”
“有理。”
……
“你用枪?”
“我就是枪。”
“好枪。”
“我来找你。”
“你尚不知道我是谁,如何知道要找的人就是我。”
“就算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也知道,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我叫月渎。”
“沥水。”
月渎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竟连名字也是枪名。看得出他真的很爱枪,也只有这样对某件事怀着某种狂爱的人,能在某一个领域达到顶峰。比如赫拉克勒斯。
“你找我做什么。”月渎又道。
“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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