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渎骑着白颜,一骑绝尘,从天机国赶往伯颖这里,仅仅用了三天。
现在,这个傍晚。他已经到了。他就在蒋文仪面前。
找蒋文仪,本就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
客栈,一间房。蒋文仪就坐在屋子里,简简单单。
她更漂亮了,不如应该说,她身上的东西更贵了。美貌本就是用来消费的。
也是需要消费的。
月渎盯着她,眼睛从她的额头,一直移到脚趾。毫无瑕疵,月渎只能这么说。难以想象,她是怎么陪着伯颖风餐露宿,风尘仆仆的从天机城走出来的。
她在伯颖面前,又是怎么表现的那么习惯贫穷的。
月渎还没有见到伯颖,但他相信,蒋文仪在这里,伯颖就一定在这里。他也知道,白起也在这里。
“你似乎不太相信我能找到你。”月渎看了良久,道。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你是来找伯颖的?”
“他在哪里。”
“他就在这里。”
“我要见他。”
蒋文仪抚了抚身后的长发,笑道:“是,他现在也一定很想见你。不过在见你之前,我恐怕还得请你再见一个人。”
“你早该让他出来了。”
蒋文仪惊讶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想要你去见谁了。”
月渎:“你知道我知道。”
蒋文仪:“呵呵,是。你真是一个聪明的人。”
月渎:“所以你怕我。”
蒋文仪:“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天下的男人,还没有我对付不了的。我只会让他们爱我,却不会害怕他们。”
月渎:“你既然不怕我,为什么连夜从天机城逃出来。”
蒋文仪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略有愠怒。但即便生气,她也是惹人怜爱的,让人不忍拒绝的。
“你怎么这么臭美,是谁告诉你我是因为你出来的。”
“那么你陪着已经落魄的伯颖出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真的爱上了他。若是爱上他,你为何又利用他来引我出来。”
“要引你出来的不是我,是……”
“你应该知道,若是没有伯颖,我一定不会留下你。”月渎眼神一冷,打断道。
蒋文仪美丽的脸上布满了郁气,无论是多么漂亮的脸蛋,若是黑气沉沉的都不会漂亮的。
蒋文仪也是。
“哼,那么你先见了这个人以后再说吧。”
月渎盯着她,盯得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月渎这才淡淡道:“不要总是把天下的男人挂在嘴上,你能让伯颖这么对你是因为他爱上了你;但有些人,你却无论如何也是束手无策的。比如你要我见的这个人。而且,伯颖也不会爱你太久了,喜欢也并非是取之不尽的。”月渎顿了一下,又道:“你现在只该期望,他不要有事才好。”
蒋文仪静静听着,一直等到他把话说完。她冷哼一声,带着月渎向门外走去。
外面,正值黄昏。
夕阳似花瓣,散碎铺满街。街上,竟一个人也没有。
蒋文仪走,月渎跟着她走。路旁布当餐酒杂,货物都摆得好好的,但就是一个人也没有。
整个城镇未免太过安静了点。
月渎的神色越来越冷,只因他分明看到,路旁未卖出的布上,已落满了灰尘。
这镇竟已久无人在了。但为什么蒋文仪会在这里,伯颖,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他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只想早早找到伯颖,带他离开这里。因为这小镇,是在太安静。太安静,往往却令人心慌。
这镇犹如一个死镇。
月渎在街上走了很久,街上仍旧一个人也没有。但他已感觉到,天边的夕阳越发斜了。
再过不了多久,夕阳一跳,这里就是黑夜。
蒋文仪不急,月渎也不急,一步一步的走。他本就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良久,蒋文仪道:“到了。”
月渎抬头,仍旧是坊市林立,他的眼前,正是一个酒馆。
酒馆里,端坐了一个人。
一个正在擦剑的人。
擦剑用的是酒,滑下的却是血。
殷红的鲜血,混杂着酒顺着剑身落下来。血留在地上,溅在他的袍摆上。
雪白的袍子,立刻多了无数猩红。但他的脸上却带着笑,陶醉在自己剑里。
他似乎很迷醉。
月渎不用想,已知道他是谁。
他不说话,前跨一步,踏进门去。
“你来了。”月渎一进门,他立刻便察觉了。
虽然察觉了,但他依旧没有抬头。他的眼,仍旧留在他的剑上。
“这是谁的血。”月渎道。
“是剑的血。”
“剑也会流血?”
“我的剑,一直都在流血。”
“无论它是谁的血,只要不是伯颖的血便好。”
一罐酒流尽,白起抬起剑,轻轻在袖子擦一遍。袖子上,竟连一丝红色也没有留下。
这剑他岂非已擦的很干净。
“这剑擦得可干净?”白起扬起剑,仔细端详,问道。
月渎:“很干净。”
白起:“都是酒的功劳。”
月渎:“好酒。”
白起:“好酒,却是用来被人喝的。”
月渎:“但你却将它喂给了剑。”
白起:“是,我已做错了一次,决不能再错第二次。”
月渎:“错?”
白起:“错。酒是被人喝的,我却将它喂了剑。剑是饮血的,这次我决计不能再错。”
月渎的神色已然变了。
白起提起剑,垂在身旁。他慢慢站起来,双目陡然如电光一般看向月渎:“终于找到你了,已经十五年了!”
小酒馆,地下。
这是伯颖在这里的第六天,第七天马上就要到了。
夕阳已开始昏暗,穿过小窗户照射进来,这里于是更暗。
伯颖慢慢坐起来,只因进来的这个人很特别。就算他残废了,碰到她,他至少也要坐起来。
“颖,他来了。”
伯颖慢慢抬起了眼。
“你的朋友,他来救你了。你不要怕,他很快就会进来的。”
……
“这些事,说起来是在太过复杂。我不敢放你出来,但你不用急,月渎很快就会胜了他,进来救你的。”蒋文仪低下头,叹气:“哎,我只望你出来以后,不要恨我就好。你若是嫌弃我,便就此忘了我吧。颖,以后你一定要活的开心些。”
伯颖仍是什么话也没有说,蒋文仪转过身,在黑暗的地牢中,又露出了迷人的笑。无论什么情况下,她都不忘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上面,酒馆中。
白起手腕一抖,剑光汇成一线,已经向着月渎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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