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于夫是镇雄泼机人,家里开着镇雄最大的商行,自小为保护家产,遍访名师,苦练武功,后来投靠了陇承尧,凭着家里的势力和一身本事成为了陇承尧手下的八大金刚(八大连长)之首,后来在“英雄大会”上又被陇承尧封为“四大英雄”中的老三。对于这个“第三大英雄”的称号他一直耿耿于怀,为什么自己堂堂一个本土大连长要排名在范敬章手下的两个外来小连长的身后?但现在看来,他不服气都不行了,人家不但一路过关斩将,而且还在自己的重重包围和猛烈的火力下神秘失踪,甚至连陇司令的千金陇玫春也都铩羽而回。这张于夫现年二十五六岁,一直暗恋着孙家大小姐,见这匹死骡子好象是她的,心里不由犯疑,想起孙县长家就住在离此不远碧云山庄,才十来里路,于是便生出了前去探看的念头。当然,打死他也不敢想象刚才陆光强的“同伙”会是孙云妮。人家是什么人?县长的千金呢,怎么会和共产党的游击队是同伙呢。他一方面想不通,一方面也想见见那个时时牵心挂肠、久久魂萦梦绕的孙大小姐。也真怪陇承尧那个老****鬼,自从做上了云南的“东北侯”,便有些无聊起来,封了个什么“八大金刚”“四大英雄”还不嫌过瘾,又封了个“四大美女”,让多少名门闺秀把“四大英雄”想疯,又让多少“青年才俊”为“四大美女”争风吃醋。本来,张于夫名列“四大英雄”之三,凭自身地位和家族势力也有不少名媛淑女投怀送抱,但他心想要做就要做第一,不但要做“四大英雄”之首,而且还要把“四大美女”之首搞到手。其实他内心深处想做的是接替陇承尧做云南的“东北侯”,把陇承尧手下的八个连队以及镇威彝三县的全部民团都收归麾下,然后自立门户。当然,他知道,要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没有“品牌”效应是不行的,而品牌就是争做第一。可是现在他不但抓不到原来的“四大英雄”之首,而且也挨不上孙大花魁的边,第一从何说起?品牌从何而来?梦想怎能成真?
张于夫命令他的副连长秦峰带领士兵们抬着尸体,扶着伤兵,先撤了回去,自己却带着一个班的人马,直奔十里外的碧云山庄而去。只见孙家的大管家,这个据说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小伙子回话说:“我家大小姐请张连长先到客厅等候片刻。”于是把张于夫一行请进庄来,安排下人招呼士兵,自己带着张于夫故意经过马厩来到一楼的会客厅,招呼他坐下后,亲自端茶倒水,殷勤备至。经过马厩时,张于夫一眼就看到一匹雄健非凡的大骡子,心里所有的疑虑都云散烟消。心想:我就说,那骡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呢?我就说,我们县长大人的千金怎么会是****的同伙?于是想起这个镇雄城里的“第一美女”,想起她的清纯美丽一笑一颦和仪态千方万种风情,心里的那份焦渴与骚动又难以自抑起来。也真感谢当初陇老鸭只开“英雄大会”没有开“美女大会”,于是人们对“四大美女”只闻其名却未识其人,不然那还了得?他也是凭着这个“加强连长”外加“八大金刚”之首“四大英雄”之三的身份几次出入“碧云山庄”才得以认识这位县长千金的,不然连仰望其芳容的机会都没有,不要说攀花折桂了。
正当张于夫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换下劲装的孙云妮更加清丽月兑俗地款款而来,宛如仙子下凡。张于夫连忙起立敬礼。孙云妮嫣然一笑,说:“这么晚了,感谢张连长登门造访,只是家父因公事繁忙,还在城里,恐怕今晚不会来了,无人陪张连长饮酒作诗谈兵论武了。”张于夫刚想说:“你爸不在最好,你可以陪本连长。”但转念一想,这是县长大人的千金啊,可不是一般民女,千万不要造次,不然这藏龙卧虎的碧云山庄可不是容易出得去的。于是恭恭敬敬地说:“我们是执行军务路过贵地,特意来看望小姐的。小姐身为镇雄第一美女,多少英雄男儿无缘一见,魂断梦中,只要张某能经常得睹芳容,就算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孙云妮嫣笑道:“什么‘四大美女’、‘乌蒙花魁’,不过是陇司令一时戏言,小女子一介俗草凡花,怎能承受张连长这样的英雄豪杰如此垂青?真是愧不敢当呀。”张于夫想说什么,但一时千头万绪却无从说起,不由又怨恨起自己小时候只崇尚武功,没有好好的读书来。张于夫呆了呆,说:“我口才不好,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孙云妮说:“这才是英雄本色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张于夫终于按奈不住,说:“孙小姐,我,我……”可是半天也没“我”出来,孙云妮却一脸清纯地看着他,依旧笑靥如花。正在此时,比她小两岁的贴身丫鬟兼徒弟芸香前来说:“大小姐,老爷有信送了过来。”原来的那女孩因为背叛了孙家父女,心里一直不安,干脆就不辞职而别了,现在居然做起了陇承尧的五姨太、陇玫春的小小妈。张于夫说:“既然小姐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孙云妮嫣然笑道:“家父不在,招待不周,还请张连长见凉,欢迎下次光临。”
张于夫带着手下兵丁,出了碧云山庄,想起刚才的失态,不免为自己的窝囊感到羞愧难当。心想,如果自己还他妈的连把孙云妮搞到手的出息都没有,就别想做什么“东北侯”了,这小小连长估计就封顶了。想起这些,心情不由一阵灰暗,于是快马加鞭,催促士兵,踏着月色,匆匆赶回军营。可叹:
归去来,归去来,枉自碧云归去来。
佳人愿,本就难测;
空马回,意冷心灰不自在。
看世界,欲难舍,还有谁这般求幻爱?
望明月,几多无奈!
急鞭催马走,情疏犹可待?
6两英雄赫章接头
张于夫走后,孙云妮和芸香相视一笑。孙云妮问:“老爷的信呢?”芸香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给她,果然是父亲的笔迹。看了父亲的信后,孙云妮来到了刚才的那间客房,只见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正和外公侃侃而谈,什么《资本论》《共产党宣言》马克思主义等等,很是投机。原来周老先生自从国父孙中山先生逝世后,见蒋介石公开叛变了革命,于是无心从政,卸职回到老家毕节隐居,终日埋头书斋,终于从马克思的学说中找到了真理,从共产党的武装斗争中看到了希望。现在这一老一少,一个是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者,一个是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者,他们正在一起探讨着,交换着意见。孙云妮明显地看出,自己心上的****对自己敬爱的外公也同样是那样的崇敬,心里十分高兴。
孙云妮近年来也接触了一些进步书籍,也知道了马克思主义和共产党红军,也知道了共产党的中央红军刚刚从这里经过,龙云和陇承尧的部队望风而逃。红军所过之处,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到处写下标语,宣传北上抗日。而且她还知道,曾经在这一带活动的赵文海的队伍和余泽洪的“南六游击队”等都是共产党的部队,就是她的这位心上人,也同样是共产党的人。现在见外公对共产党那么感兴趣,心想自己最敬和最爱的人一个喜欢共产党,一个是共产党,自己也应该相信共产党和拥护共产党才对。于是她便对陆光强说:“陆……连长,我也要到你们部队去,当红军。”陆光强见她这样称呼他,感到很别扭,说:“我早就不是什么连长了,你就直接称呼名字吧。”这也是孙云妮所希望的,于是她重新说道:“光强,我要到你们部队去,当红军。”陆光强说:“我们可不同‘陇家军’,天天转来转去的,又是行军,又是打仗,你不打人家人家就要来打你。再说我们也不收女兵的,你就呆在家里吧,等我们的大部队来了再说。”孙云妮不好强求,也听不懂他们分析时局,便回自己的独立小院去了,心想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天亮后就跟着你。这一晚,是她一年多来睡得最开心最安稳的一晚。可是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陆光强早就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请外公转交:“云妮:部队天天行军打仗,居无定所。如果要参军,等我们的大部队来了,你那么优秀,在红军的队伍里正好一展身手,为国家、为民族贡献自己的青春和才华。军务在身,不敢耽误,先走了,保重。光强。”
看着字条,孙云妮不免有些失落,自己辛辛苦苦找了一年多才找到,现在却说走就走了,追也没法追,找也没处找。在惆怅与失落中,她只好默默地为他祈祷,希望他旗开得胜,所向披靡。想起自己将来还可以当红军,心里也有着莫名的兴奋,于是展开她的美妙歌喉,唱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陆光强就辞别了周素园老先生,离开了碧云山庄,来到当初与孙云妮邂逅相逢——昨晚死里逃生的地方,打了几个胡哨。可是他的大黄马已经不再象以往那样长嘶一声,御风而来了。想起多年来一直生死与共的大黄马,陆光强禁不住伤心落泪。但革命斗争是残酷的,连自己的生死都早已置之度外了,自己也不知掩埋了多少战友,又何况区区一匹马?想起这些,陆光强又在悲痛之中起程了。他没有进镇雄县城,而是立即折回贵州。回到贵州赫章地界,陆光强彻底甩月兑了陇承尧的纠缠,朝赫章县城赶去。原来陇承尧的势力范围就只在云南东北角的镇雄、威信、彝良三县和贵州毕节、四川叙永的一部分,而进入赫章,他也就无可奈何了。
中秋之夜,月圆之时,陆光强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来到了这个夜郎古国的边陲小城,找到了一家名叫“月满西楼”的茶馆,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要了一壶价钱比较昂贵产自云南藏区虎跳涧峭壁之上的老鹰茶,慢慢地饮了起来。正自喝着,只见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来到了陆光强的桌子旁坐了下来。陆光强一看他的装束就知道是接头的人来了,便问:“先生喜欢喝什么茶?”来人说:“跟你一样,虎跳老鹰茶。小二,来壶‘飞鹰难渡虎跳涧’。”茶上来以后,来人也慢慢地饮了起来。陆光强说:“镰刀遇斧头。”来人道:“红星万道光。”暗语对上后,陆光强便与上级组织接上了头。这教书先生模样的,正是中共贵州省工委委员、毕节党支部书记邓止戈。
原来党中央在“遵义会议”后,批准建立了中国共产党贵州省工作委员会。并指示贵州省工委要积极开展武装斗争,建立“面向遵义、重庆,背靠云南的根据地,以迎接后续红军的任务”。随后党中央又派中央特科的潘汉年到达贵阳,直接给省工委下达任务,核心就是要配合中央红军的作战行动:“背靠云南,可以牵制滇军;西向遵义重庆,则与川黔边的斗争相联接、相呼应,以减轻中央红军的压力。”同时,潘汉年还传达了与地下党组织和红军游击队的联络暗号,暗号对上后,省工委便可与其发生组织关系。之后,贵州省工委按照党中央的安排和部署,切实加强了党内外的工作,不仅配合了中央红军转战黔北、四渡赤水、直取滇东北的战略部署,为粉碎蒋介石的围追堵截作出了贡献,同时还加强了黔军的策反,建立了地下交通站,发展了党组织,建立了地方革命武装,沉重地打击了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动摇了国民党在当地的领导地位。
1935年8月,省工委召开会议决定,派出负责搞军运工作的省工委委员邓止戈重返毕节,按照中央的安排和部署,广泛开展武装斗争,准备迎接后续长征的红二、六军团,在以毕节为中心的川滇黔边建立新的根据地和苏维埃政权。
邓止戈来到毕节后,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便找到了原在毕节搞军运工作的王冠兰(云南人)、杨逸民(云南蒙自人)等几位同志,建立了党支部。党支部建立后,邓止戈开始利用各种关系,联系地方进步武装。与此同时,他自己又约当年林青、秦天真发展的范敬章部前来赫章接头。
接上头后,邓止戈和陆光强一边饮茶,一边假装套起了交情,最后他们相携向邓止戈住宿的客栈走来。可是,邓止戈的行迹还是受到了国民党特务的怀疑,就在他们进入客栈的时候,三把手枪同时对准了他们。一个声音命令道:“举起手来,不然开枪了。”陆光强和邓止戈明白是什么回事,便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就在陆光强将双手举到头顶的瞬间,突然左手迅速地抓开头上的羊毡帽,右手拿起藏在头顶上的德国造左轮手枪,于电光火石之间,连开三枪,那三名特务在枪声中倒了下去。
一时间枪声大作,埋伏在附近的国民党特务纷纷冲了出来。陆光强迅速地把左轮手枪和毡帽放回头上,拔出了腰间的双枪。邓止戈也拔出了手枪,二人边打边退出了客栈。枪声划破了中秋月夜的宁静,也引来了驻扎在附近的国民党军队。好在邓止戈是搞军运出身的,同样本领非凡,二人在弹雨纷飞中翻墙越脊,终于逃出了赫章县城。有诗为证:
英雄千古风流事,弹雨赛烟花。
月照中秋,夜朗古国,谁可堪夸?
神枪并举,飞檐走壁,如履平沙。
乌蒙又见,子龙身现,豪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