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乌蒙 第53章 分兵突围 (1)

作者 : 胡树彬

1陶树清英勇就义

二喜离开碧云山庄后,放开步子,朝毕节方向走去。进入毕节县境后,先去他们曾经的驻地看看,只见营房已经被敌人烧毁,工事也被破坏无遗。睹物伤情,想起当初一起从黄果树战役中武装起义的两百多名乌蒙豪杰,还有后来陆续加入队伍的几百号弟兄,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幸存下来的也下落不明,各自失去了联系,二喜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伤感与落寞。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完成陆营长交代的任务?二喜心想,人海茫茫,只有慢慢的打听了。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二喜在毕节、大定、杨家湾、大小兔场、黄塘等游击队经常活动的地方辗转打听,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最后又回到云南境内的镇雄、威信一带,继续打听。这天,二喜辗转来到威信罗布坳郭家坟,突然听到当地老百姓纷纷传扬,说独立营抓到了游击队副司令,已经押往毕节去了。二喜心里一惊,不知道这游击队的副司令是谁,见路边有一个私塾,学生们正在里边写字,老师却坐在门边看书,便上前几步,向私塾先生打听道:“先生,听说前几天这里打火线?”私塾先生表现得有些胆小怕事,见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心想这年头还是不要得罪这些人的好,于是赶紧把知道的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原来在激烈的战斗中,阮俊臣游击队与数十倍的敌人天天打仗,伤亡很大,处境极为困难。仅在8月28日、29日两天,正面与敌交锋就达五次之多。8月30日,当部队行至镇雄县雨洒河街上吃饭后准备出发时,突然遭到中央军柳际明旅和镇雄独立营、威信保安团的袭击,由于没有充分的准备,部队一时施展不开,伤亡了不少人员。经过反复拼杀,大部队在阮俊臣、欧阳崇庭的率领下杀出了重围,但副司令员陶树清却被敌人围困,与主力失去了联系。当天夜里,陶树清率领着数十名战士,左冲右突,从镇雄突击出来,转至四川珙县小溪。

对于陶树清,因为在毕节策动了一个营的正规军队起义,如同挖了国民党军队的祖宗坟,国民党上下都极力通缉,只是很难找到机会。因此,在雨洒河街上的战斗中,敌人发现柳树清被困而与大部队失去联系后,便穷追不放,围了一层又一层,赶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多次突围,多次受阻,连续四、五天都没有休息的空隙,最后被镇独立营和柳际明暂五旅的一个营围困在威信罗布坳郭家坟,身边的战士全部牺牲,陶树清受伤被俘。敌人抓到陶树清后,凶残地用刺刀穿破他的,将铁丝从他的锁骨处穿过然后套结扭紧牵着,当即用一个团的兵力押送毕节……

阮俊臣的部队二喜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有个副司令陶树清,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你跟老子说清楚点,陶树清是什么人?”私塾先生颤抖着说:“听说以前是中央军暂五旅旅的一个连副,今年五月份带领全营反水,加入了游击队。”二喜又问:“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私塾先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二喜露出了衣服底下的手枪,鼓着眼睛问:“说不说?”私塾先生心里一惊,颤抖着说:“我说,我说,我弟弟是本县保安团的一个中队长,是他在我家吃饭时亲口对我说的,不会有假。”二喜沉默了分把钟,然后说:“不许跟别人乱说有人向你打听过什么,不然老子要你的命!”说完,便离开私塾,到附近的村子里买了匹马,飞快地朝毕节赶去。

从中午一直跑到天黑,渐渐地靠近了毕节县城,已经是人困马乏了,二喜找了户人家,帮忙喂马,自己弄了些东西吃后就倒下休息。他想第二天起个大早,赶去毕节城里打探陶树清的消息,然后再想办法营救。可是刚睡下不久,突然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了醒来,一把抓起枕头底下的手枪,刚想跳下床来,突然房门被一下撞开,四五个人一齐冲了进来。二喜慌忙中开了两枪,击倒了两人,其余的三人连忙退了出去。二喜抬头一看,见头顶上刚好有一个洞,便立即从洞爬上楼去。此时外面嚷成了一团,许多人纷纷朝他刚才睡觉的房间里开枪,其中有一个声音,正是那私塾先生的。二喜在心里骂道:“狗日的,小心倒,看老子不杀了你。”于是便顺着柱头爬了上去,抽开椽条,扒开房草,上了房顶,跳到临家房上,也不敢回去找马了,下了房后,朝着村外的山上跑去,渐渐离那村庄远了,一弯残月远远地挂在天空,四处一派迷茫,但多年的军人生活,练就了他分辨方向的本领,找准去毕节县城的方向后,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到达毕节县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只见整个毕节全城戒严,如临大敌,不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少墙头和房顶上还架起了机枪。见许多人朝大校场方向跑去,二喜连忙打听,原来昨天夜里游击队前来劫狱,但犯人已经被临时转移了,游击队没有救到人,打死中央军一个姓许的营长和十多名看守后,跑掉了,今天柳旅长寒了心,要将抓住的叛徒在大校场砍头!二喜连忙在心里大叫:“完了,这个陶司令完了。”于是跟着人们朝大校场方向跑去。

来到大校场,只见有不下一个营的中央军和一个中队的保安团警戒着,四周架起了机枪,人们远远地围着。校场的中央有两个戴着脚镣手铐五花大绑的人。二喜问旁边一位小商人模样的人:“老乡,那两个都是什么人?”那位小商人模样的人说:“高大一点的那个是游击队的副司令陶树清,是几个月前从中央军中反水过去的;个子小一点的那个是保四团的李队长,叫李长明,听说昨天晚上串通游击队劫牢,结果人家早就有了防备,牢没劫成,自己反而被抓住了。不用说,也是个共产党。”二喜叹息了一声,朝刑场上的那两人望了望,又在人群中四处游顾起来,突然发现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正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紧盯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机枪手。二喜的心猛地一跳,悄悄地抽出了腰间的手枪,把子弹推上了堂,然后打开保险,再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碧云山庄的那名哨兵!

二喜还未来得及多想,刑场上那两个等候处决的人便高声喊起口号来,一个喊:“要杀就杀,老子跟共产党跟定了。”一个喊:“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一个喊:“惩奸除霸,抗日救国!”一个又喊:“祸国殃民国民党,贪污腐败蒋介石!”一个喊:“要想翻身,去当红军!”一个又喊:“要想得解放,去当共产党!”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负责看守他们的士兵等不到监斩官到来,便狠狠地用刺刀去捅他们的嘴,刺他们的身!二喜的眼睛里喷射出了无边的怒火,握枪的手瑟瑟发抖着,汗水浸湿了枪柄。一刀,两刀,三刀,四刀,当捅到第五刀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大叫一声:“有天地良心,是英雄豪杰的弟兄们,跟老子上!”然后举起手枪,扣动扳机,随着几声枪响,正用刺刀捅陶树清和李长明的那几个穷凶极恶的中央军士兵应声倒下!二喜刚才看到的那个碧云山庄的哨兵,也突然举起两把手枪,同时开火,在他射程之内的机枪手和国民党士兵纷纷倒下。刑场上立即大乱,吼叫声和枪声此起彼伏,人们四处乱串,远远地一匹红马飞奔而来,直向刑场冲去。二喜大叫一声:“打呀!”人群中突然有人应了一声:“打死你们这些龟儿子!”枪声四起中,中央军和保安团的士兵们纷纷中弹倒地,不知有多少愤怒至极的人参加了战斗,一时间有枪的开枪,无枪的抓起木棒石块也朝国民党的士兵们冲去!

混战中,二喜看见一个人犹如下山猛虎,冲杀过来,一腔热血顿时沸腾起来,化着了无边的火焰和勇气,立即向他靠拢。原来那人正是十几天前在碧云山庄门口跟他比武的那个滇军补充二团的特务连长!庚庆长也看见了二喜,向他挥了挥手,然后高声叫道:“保四团的弟兄们,我是庚庆长,愿意为李队长报仇的,都跟我上!”庚庆长在毕节保安四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名声却很响,在士兵们中很有威信,保安四团的士兵听见是他的声音,纷纷朝天上放着空枪,有正义感和对社会不满或与李长明和庚庆长有接触有交情的,都把帽子一甩,倒戈相向,朝着国民党的中央军开火!

趁着混乱,那匹红马冲进刑场,跳下一名年轻女子,大叫一声:“李长明!我是花小姑,我来救你了!弟兄们都来救你了!”正在此时,陈大牛带着李长明中队的一百多个弟兄,向刑场冲杀过来!李长明睁开了眼睛,看了花小姑一眼,吃力地说:“快,快救陶司令!”庚庆长和二喜也冲了进来,庚庆长大叫一声:“李队长!”然后就扑向李长明,割断绳索,几下砸开了锁住他的脚镣手铐。二喜奔向陶树清,待解开他的绳索一看,人已经牺牲了,满腔的热血一下子冷却下来,变成了无边的仇恨!庚庆长砸开李长明的脚镣手铐后,对花小姑说:“快,往头步桥方向转移,那里有人接应!”花小姑点点头,迅速地给李长明包扎了几处伤口,抱着一身是血的他上了大红马,朝头步桥方向急驰而去!

庚庆长见陶树清已经牺牲了,长叹一声,说:“陶司令这几天受尽了毒刑拷打,万般折磨,刚才又被捅了几刀,所以没有挺过来,但英雄的遗体也同样不要落入敌人之手!”于是几下就砸开了锁住他的脚镣手铐。二喜见庚庆长果然厉害,满心佩服,于是把枪插回腰间,背起陶树清的遗体就跑!庚庆长说:“朝着那匹红马的方向一直冲出去,会有我们的部队接应,我带领弟兄们断后!”说完,大声呼叫着:“三中队的弟兄们!毕节的英雄豪杰们!跟我一起,掩护陶司令和李队长,上!”然后身先士卒,与胡文昌带领的十多个战士汇合在一起,朝着中央军发动猛烈的进攻,刚刚杀到的三中队以及阵前倒戈的保安团士兵和上百名被陶树清和李长明精神激发起来的青壮年,也跟在他们的身后。

整个毕节城一片混乱。毕节行政专署里,柳际明和何朝忠听到枪声响起,一齐跳了起来,柳际明说:“这帮亡命徒,还不死心,又来了!”何朝忠说:“旅座不用担心,中央军两个团加上毕节保安团的弟兄们,还怕那几个小毛贼?”柳际明说:“小毛贼小毛贼,就因为不是小毛贼喽,十年剿共以来,我们都说他们是土匪,是毛贼,但就是剿不灭!我看再过十年,估计也还剿不灭!”正说着,负责监斩的保安四团团长王孝传还没到刑场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报告说:“柳旅长何专员,有人来劫法场!”何朝忠愤怒地吼道:“你是怎么搞的?赶快去抓啊!”王孝传立正,答了声:“是!”然后小跑着出去了。

柳际明跑到地图前,看了半天,然后对何朝忠说:“其实我的暂五旅现在在毕节城里的兵力实际不到一个团,大部分还在云南参与围困阮俊臣游击队,一部分被我派去围剿席大明了。”何朝忠说:“哎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毕节不就危险了嘛!”柳际明哈哈笑道:“毕节是丢不了的,但你五大保安团中的王牌——保安四团看来要重建喽!”说完,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柳际明抓起话筒,听见是手下一个团长的声音:“报告旅座,报告旅座,保四团不少人阵前倒戈,一个中队全部反水,在城南门外的头步桥一带,出现了大约一个连的游击队,其中还有骑兵和小炮,战斗力很强!”柳际明问:“陶树清呢,那叛贼怎么样了?”那团长说:“死了,已经死了,但尸体已经被抢走!”随即传来了几声小炮的声音,柳际明说:“那叛贼死了就好,穷寇莫追,先巩固城防要紧,想办法查明那支游击队的情况,再进行追剿!”然后不等对方回应,就挂了电话,对何朝忠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你的部队里有共产党,你就是不查、不杀,现在倒好,整整一个中队都反水了!”何朝忠呆了呆,说:“那怎么办,怎么办?”柳际明说:“怎么办你看着办吧,陶树清死了,我也要离开毕节了!”

庚庆长带领着大家,边打边撤,很快就离开了县城,后面还有不少敌兵追了上来,刚到头步桥附近,一队人马杀了过来,领头之人赫然就是张于兰,两军汇合在了一起。庚庆长指挥部队往杨家湾方向开去,然后命令小炮手向尾追之敌开了几炮。敌人被吓住了,不敢再往前追赶,连忙退回城去。部队开到杨家湾安顿好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庚庆长见李长明伤势严重,随即安排人到处找医生救治,花小姑守在他的旁边,不停地流泪。李长明看着风姿照人的张于兰,用虚弱的声音说:“十六勇士。”可是张于兰却没有反应,倒是旁边的胡文昌轻轻地答道:“铁血乌蒙!”李长明苍白的,满是血痕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庚庆长向他介绍说:“这就是镇雄‘四大美女’之一的张于兰小姐,原滇军补充二团张团长的妹妹,张团长遇害后,她和我地下党员秦峰同志率领全团战士转移到四川泸洲,加入了红军游击队,可是全团人马已经只剩下一个营了。”李长明向着张于兰笑了笑,笑容里充满着赞赏。这时医生来了,只留下花小姑和一个战士看护,庚庆长他们都退了出来。

庚庆长召集了几个主事的人前来开会。庚庆长问陈大牛:“三中队还有多少弟兄?”陈大牛答:“连其他中队反水的,有一百三十多个,除去负伤的十八个,还有一百一十五个。”庚庆长说:“敌人很快就会组织围剿,你必须带领弟兄们,尽快地跟着张于兰同志,转移到四川泸州,加入到那里的红军队伍,然后听从指挥,跟随他们北上抗日。”张于兰说:“你呢?你的那个连呢?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要你带走这个连队。”庚庆长说:“我不能走,我的那个侦察连也不能走,‘碧云十六骑’更不能走!”张于兰问:“为什么?”庚庆长说:“因为它是补充三团的主力,是孙县长的心血,是孙大小姐的希望!有关其他的事情,以后会我会跟你解释。”

陈大牛说:“那队长呢?还有我们那些负伤的弟兄,应该怎么办?”庚庆长说:“他们就交给我吧,你们得在天不亮以前就走,找一条秘密的小道走,不要透露任何风声。我们也得在今晚赶回镇雄,不然敌人就会起疑心了。”陈大牛立马带着几个小队长去安排了,屋里只剩下了庚庆长和张于兰。张于兰问:“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去泸州?”庚庆长说:“不是不愿意,是不能。”张于兰说:“哥哥被害了,你是他的师弟,他留下的弟兄们需要你,我……我也需要你……”庚庆长止住她的话说:“在整个滇东北,现在只有补充三团是比较靠得住的部队,孙大小姐已经行动不方便了,如果我走了,补充三团就会失去信心,搞不好很快就会散架,为了顾全大局,我不能走。”然后又说:“我与你哥是同门师兄弟,我也应该当你是亲妹妹,妹妹,那个秦峰很不错,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好好的珍惜眼前人吧。”张于兰说:“你不要说了。我们的部队很快就会北上,去找红军主力,开赴抗日前线。也许,我们以后会音讯断绝,但我会一直等候你的消息。”说完,便转过身,集合了她带来的部队。陈大牛也将起义的保安部队集合了,和张于兰一起,按预定路线,连夜朝泸州方向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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