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的部队走了,庚庆长和胡文昌、花小姑等,带着‘碧云十六骑’和补充三团特务连的部分弟兄,抬着陶树清的遗体和身负重伤的李长明以及保安四团为救李长明而负伤的弟兄们,连夜往镇雄那边去了。第二天,国民党的军队包围了杨家湾,可连游击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到底是谁劫了法场?在柳际明、何朝忠等人的心中,一直是一个迷,王孝传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但直到死都没有说出来。
2孙云妮魂归天界
二喜跟着庚庆长的部队来到了碧云山庄,此时的他猜测,碧云山庄的部队,有可能就是乌蒙山红军游击分队,山庄的女主人孙云妮有可能就是这个游击分队的主要负责人,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和在地方上的地位作掩护,进行着革命活动,保存着这支革命队伍的力量,而滇军补充三团,却是这支队伍的外围组织。二喜这样猜测着,于是在感叹之余,内心也激动不已。当再次见到孙云妮,便对这个艳名远播的镇雄‘四大美女’之首佩服不已。
张小虎在孙云妮的指导下,十多天下来,马术和枪法都进步很快,看到二喜回来了,便欢呼着朝他跑来。二喜一把拉住他,问:“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张小虎兴奋地说:“很好,很好,孙姐姐还指导了我马术和枪法。”二喜问:“你在这里十多天,发现有什么不一样?”张小虎说:“没有啊,天天都这样,院子里每天都是这么多人,哦,龙团长的武功也不错哩,但不用两年我也能和他打成了平手。”然后又摇摇头说:“那个庚连长,人们都叫他庚老虎,太厉害了,我看恐怕只有我爸爸才是他的对手。还有,听说陇老鸭亲自来请他去当团长他都没有去。”二喜说:“即使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出去也不许乱说。”正在这时候,孙云妮沉默着走了过来,张小虎连忙站直了身子,叫了声:“姐姐。”孙云妮对她点了点头,却没有笑容,张小虎露出了很失望的神色。
二喜突然靠近孙云妮,轻轻地说了声:“十六勇士。”孙云妮颤抖了一下,便轻声地回道:“铁血乌蒙!”二喜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孙云妮对二喜说:“兄弟,请到屋里说话。”然后对张小虎说:“小虎,去练练刀法,呆会我要来检查。”然后带着二喜,来到了一个很隐秘的房间里,庚庆长和胡文昌已经等在那里了。原来这里是一个秘密的会议室,正中的墙上挂着一面红旗,旗杆边的白布上写着一行小字:“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军团独立团”,旗面上横书“乌蒙山游击分队”几个遒劲的大字。看着这面红旗,二喜心情十分激动,说:“果然是你们,果然找到了你们。”孙云妮招呼二喜坐下,说:“我就是乌蒙山红军游击分队队长。”然后抬手指着胡文昌说:“他是副队长。”庚庆长说:“我叫庚庆长,本是毕节党支部的地下交通员,后在毕节保四团李长明中队担任便衣队长,后被敌人怀疑是共产党,被迫离开了保四团,才来到此地。”
二喜哈哈一笑,说:“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我叫二喜,从小就是孤儿,不知爹妈是谁,所以无姓,原是红军独立团陆营长手下二连三排排长,独立团被打散后,我们二连三排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孙云妮激动地抓住他说:“二喜同志,你快告诉我,你们陆营长他怎么了!”二喜说:“我们陆营长真是福大命大,全身被炸成了筛子,居然活了过来,现住在昆明近郊的一个小镇上,只是还不能运动,也许再过几个月,就能康复了!”孙云妮大叫一声,当即昏倒在地。众人连忙将他扶起,出了那个秘密的会议室,一边去叫医生,一边派人去找龙贤非。
当天晚上,孙云妮难产了。医生与龙贤非几乎同时赶到,孙云香早就哭成了泪人,庚庆长和二喜他们不知所措,看了孙云妮的景况,医生问:“龙团长,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龙贤非一下子明白了,“唰”地一声跪下,说:“大夫,求求你了,大人孩子都给我留下!”医生焦急地摇了摇头,说:“龙团长,快下决定,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不然来不及了!”龙贤非痛苦地跪在那里,泪水长流。惨叫声中,已经不成人形了的孙云妮吃力地说:“留——留下孩子!”然后又对扶着她的孙云香说:“妹妹——请帮我——照顾好——他们——”医生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大叫一声:“龙团长!”龙贤非也跟着大叫:“留孩子!”然后就昏倒在地。
哇地一声,孩子下地了,孙云妮却在孙云香的怀里离开了人间。龙贤非醒过来后,静静地躺着,仿佛全身的筋都抽没了,一动不动。孙夫人和孙云妮的四个弟弟妹妹闻讯后,无不呼天抢地,悲呦痛哭,碧云山庄的子弟兵们,得知孙大小姐因难产逝去的消息,都悲痛异常,包括全体补充三团的士兵们,都默默地、主动地戴起了青纱和白花,为他们所景仰的孙大小姐戴孝。龙贤非自己非常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孙大小姐的名誉丈夫而已,自从结婚以来,孙云妮从来碰都不让他碰一下,所以不愿让孩子跟他姓,于是那不足月的孩子,被取名孙相云,在孙云香的怀抱中,作为正孝,也戴起了小白花,一时间滇东北的军政要员,社会名流,都纷纷前往悼念,为这个薄命红颜的华年早逝痛惜不已。“四大美女”中排名第四的余双双,也亲自送来了挽联:
镇雄削英,我辈少雄,人念巾帼情永驻;乌蒙今后,谁主沉浮?
碧云损冠,四美缺酋,天妒花魁泪长流;滇东从此,我尽怅惆!
孙云妮的丧事过后,二喜对张小虎说:“小虎,我们应该走了,陆叔叔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呢。”张小虎说:“我不跟你回去了,我曾经答应过孙姐姐,要好好的做出一番事业来;我还答应过她,到北方去寻找红军部队,寻找一个叫贺龙的将军和一个叫周素园的前辈。”二喜沉默了一会,说:“好吧,那你自己决定吧,男子汉要学会自己选择和下决定。但你得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留在碧云山庄?”张小虎说:“因为孙姐姐的笑容,她的笑容太美了,当时我想,她一定是红军,只有红军的女战士,才会有这么美丽的笑容。现在,她的人去了,她的笑容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我的心里永远有一个女红军的笑容。孙姐姐对我说,她是红军,她的外公也是红军,她最讨厌的人是陇承尧和负伤藏匿起来了的王百川,总有一天,要亲自杀了这两个人,孙姐姐看到了,一定会高兴的,她一定会露出美丽的笑容。”
二喜想不到一个人的笑容居然有这样的力量,能够让一个不喑世事的孩子也如此地着迷,于是长叹一声,说:“好吧,那我就走了,记住你的诺言!”说完,二喜便朝庄外走去,又踏上了寻找阮俊臣游击队的漫漫征程,渐渐地打听出了阮俊臣游击队已经分兵突围,进入了四川境内的消息。
原来阮俊臣和欧阳崇庭等领导在雨洒河街上的战斗中,经过艰难奋战,顽强拼杀,终于带着主力部队于夜间冲出了重围。可是,突围后始终不见副司令员陶树清的踪影,这是一个很不好的预兆。为了寻找陶树清,几个领导简单交换了一下情况,商定了部队的突击方向和接应方法后,阮俊臣和欧阳崇庭便又率队返身杀入敌阵,四处寻找陶树清。
一个星期以来,三省追剿红军游击队的近二十个团的敌人,在顾祝同的监督和柳际明的统一指挥下,云集在毕节、镇雄、威信、叙水等川滇黔交界处,游击队被敌人死死围困在很狭窄的活动地段里,重新杀入敌阵,将会意味着什么,大家不言而喻,但为了寻找和接应自己的战友,就算牺牲了自己,大家都心甘情愿。
阮俊臣率部东冲西杀,南北穿梭,始终不见陶树清的影子。很多天后,才在黄莲坝一带打听到陶树清受伤被俘的消息。这时大家心情都非常沉痛,知道陶树清的境况非常危险,正在开会商讨如何营救,部队又陷入了敌军的重围之中,真是鞭长莫及。又隔几天,正当部队知道陶树清已经英勇就义,壮烈牺牲,全队上下无不悲痛之时,更是冤家路窄,两次遭遇了陇德华率领的镇雄独立营和卢相赛率领的威信保安团。两次遭遇战,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游击队战士的枪口纷纷要为死难的烈士报仇,与敌刚一接触,个个便以排山之势,千均之力,占据主动,一排排枪弹射向敌身,一个个战士跃入敌阵,进行短兵相接,白刃见红。尤其是唐和忠率领的六大队战士,更是一马当先,直扑陇营阵地,要向陇贼讨还血债!
两次战斗,战士们对着镇雄独立营,其势如猛虎扑羊,雄鹰抓鸡,锐不可挡,所向披靡,吓得敌人魂不附体,丢枪弃弹,满地乱窜。第一次,击毙敌人七八十名,俘敌十余名,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第二次击毙敌人近百名,缴获了陇营的全部行李、马匹及辎重装备,大获全胜,陇承尧的骑兵队和小炮排,也被活动在威信一带的殷骡子的“云南支队”乘机打垮打散,从此再没能组建起来。陇德华被唐和忠一枪从马上打下地来,跌得满脸血污,蓬头散发,狼狈不堪地混入乱兵之中,才得以逃月兑。
在这两次遭遇战中,“陇家军”元气大损,被击溃退宿于威信,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陇承尧在镇雄城里,一边重新整顿镇雄保安团,一边从镇威彝三县的民团中抽调人马,积极为他的独立营补充人员。
游击队这两次战斗大获全胜,缴获了敌人的大批枪弹和物资,战斗结束时,每个战士都获得四块大洋的鼓励。但是,经过十多天不分白天和黑夜的激烈战斗,游击队损失很大,也十分疲劳。他们天天在为突围而不停地计划,但始终难以如愿,并处处都遇着强敌,部队甩不开手脚,冲不出包围。
在这严重的时刻,敌人一封封“招抚”书信接踵而来,他们大吹大擂,说什么“三省重兵围剿”,支队“指日可歼”,并用升官发财等“优待”,企图诱降阮俊臣。但对这些招降书信,阮俊臣连看都不看,一一都交给欧阳崇庭和姚显廷处理。
一次,陇承尧写了封信叫一团丁送来,亲手交给阮俊臣,阮俊臣接信后随手递给姚显廷,待其看完后,听说又是要“招抚”游击队,便伸手拿过信来,几下扯得粉碎,撒在地上,然后用轻蔑的口吻对送信的团丁说:“回去告诉你们的陇司令,说要想招抚我,他还不配;若要是把镇雄让出来,请我们去住几天,倒还可以。叫他提防着点,当心他的脑袋!”
送信的团丁灰溜溜地跑了回去,向陇承尧报告说:“司令,阮俊臣那不识相的东西,不但撕了您的招抚信,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陇承尧冷笑道:“这狗日的四川耗子硬得很,你说,他怎么骂我的?”那团丁犹豫了一下,说:“他说,要招抚他,司令您还不配,还叫您小心脑袋!”陇承尧哈哈大笑,说:“我到要看看,到底是谁要谁的脑袋!”然后对身边的陇德华说:“这次,应该让补充三团上了,别老是把他们惯着,显得老子没威信!”可这就在这时候,有人来报,碧云山庄主人孙云妮不幸去世。陇承尧叹息一声,说:“人要倒霉起来,就这样,我当初封的‘四大英雄’和‘四大美女’,死的死、伤的伤、叛的叛、逃的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靠不住。算了,看来也指望不上什么补充三团,就当我‘陇家军’中没有这么一支部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不为我所用,那就……”陇德华说:“哥,补充三团是孙县长组建的部队,不能像对待张于夫等人那样对待,否则会坏事的。”陇承尧沉默了一下,说:“那就这样,先停了他们的供给粮饷。唉,‘四大英雄’、‘四大美女’、‘八大金刚’,往昔我‘陇家军’的阵容是何等的威风呀,可是今天,只剩下了一个王百川和余双双。德华,你安排一下,派两个得力弟兄,到昆明去把王百川接来,七八个月了,他的伤也应该好了,该是用得上他的时候了。”陇德华出去了,陇承尧看着地图,又在想他的鬼主意了。
正当四面大军包围,游击队无所适从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联系很久的庚庆长突然悄悄来到了游击队。阮俊臣、欧阳崇庭和姚显廷一看见庚庆长,便都和他紧紧相拥在一起。阮俊臣说:“你这头老虎,也会遭了虎瘟不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音信!”庚庆长向他们讲述了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包括陶树清如何英勇就义,李长明中队如何武装起义现已转移四川泸州等等,但却隐瞒了自己是在碧云山庄,也没有透露“碧云十六骑”实际上就是乌蒙山红军游击分队,他想,有些东西,该保密就保密,这对革命有好处。
庚庆长拿出了几份文件,说:“镇雄的滇军补充三团,是前孙县长创建的部队,现孙大小姐已经去世,但部队还掌握在他丈夫龙贤非的手中,这支部队遵从已故孙县长的教诲,不打内战,不杀进步人士,专一保境安民,只等有朝一日,上前线,打鬼子,这些文件,都是我从这个部队中弄过来的。”阮俊臣接过文件,恳切地说:“庚庆长同志,现我们支队与上级组织完全失去了联系,陶司令又牺牲了,支队很需要补充得力的指挥员,你能否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指挥部队作战?”庚庆长说:“不是我不愿意和同志们一起浴血奋战,是我还有其他的任务。”说完,就起身走了,又返回了碧云山庄。他心里很清楚,孙云妮不幸早逝后,他就是她带出来的‘碧云十六骑’这支英勇的红军秘密小部队和碧云山庄原班人马甚至整个补充三团的主心骨,他不会放弃‘碧云十六骑’,也不会轻易离开碧云山庄。
庚庆长走后,阮俊臣他们从他所送的文件中,掌握了这次三省围剿的主要兵力部署和前敌进剿计划,从而明确了部队的突击目标和突围方向。于是,几经周旋,部队便成功地避开了强敌的追击,转得敌人东奔西跳,处处扑空,支队才得到一点休息,解决了一点饥饿,使体力有了恢复。接着阮俊臣和欧阳崇庭分兵两路,决定突围。具体部署是欧阳崇庭和唐和忠率领六大队,向南突围,进入纳雍大、小兔场,开辟新的根据地;阮俊臣和姚显廷率领主力部队,向北突围,进入大雪山休整,然后再伺机发展,开辟新区。
三支队分兵突围后,由于突围的方向和路线正确,对敌避实就虚的战略和战术非常适用,两队突围都获得了成功。欧阳崇庭队突破敌人封锁后,先到大、小兔场,然后又转至水城,争取了王炳安、肖玉清等当地绿林武装的支持,继续开展同敌人的艰苦斗争;阮俊臣队突破敌人包围圈后,甩开了敌人的追剿,直接进入了四川境地,并在兴文县大石盘与川滇黔边区刘复初率领的游击纵队再次汇合。
可是当二喜风尘仆仆地赶到四川兴文的时候,部队又转移了。到底二喜还是缺乏侦察经验,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反而没有了游击队的消息,他生怕时间长了陆光强会担心,于是决定先回昆明看看再说。当他返回昆明近郊的时候,只见张一新的店已经不复存在,家已经被一把火烧光,再去他们租住的地方,哪里还有陆光强的影子!二喜一下子瘫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就在他灰心丧气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两支手枪同时抵住了他的背心,三四个凶狠的大汉围了上来,搜了枪后,结结实实地把他给捆了。
3为革命二喜捐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