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承尧听完后,陷入了沉思,好大一会才问:“隋唐第七条好汉知道吗?”王百川说:“知道,不就是罗成吗?”陇承尧说:“对,就是罗成,他所练的罗家枪法就是魔枪,平生只败在自己的哥哥手下。不过,他还不是真正的魔枪,真正的魔枪是把枪法加进了‘蛊’,‘蛊’是一种很邪门的功夫,但这只是传说中的事情,还没有人真正练成过,你怎么就偏偏遇到了呢?”王百川说:“我真的就遇到了,遇到了魔枪,不然凭我的功夫和‘陇家军’的‘手枪队’,怎么会输得那么惨!全军覆没呀!”陇承尧突然想起父亲临死前坚决要自己亲自布置好棺木中的一切,并且不许任何人动,难道那里边有什么秘密不成?他隐隐约约地知道,父亲好象就是什么五毒教的传人,有一身希奇古怪的武功,并把他分解开来传授给了不少徒弟,自己是他的儿子,却不肯传授一招半式,而是送到一位师兄那里去学。按道理说作为五毒教的传人,应该是知道“蛊”的,可他却从来没有提过只字片言,莫非,那棺木里就有什么“魔枪心法”?
陇承尧心里越想越不安稳,于是对王百川说:“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会另外给你安排职务。”王百川说:“谢谢司令。”陇承尧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便说:“还有什么事?”王百川说:“我那师弟前不久前不幸过世了,他的队伍我已经带了过来,还在城外。”陇承尧眼睛一亮,问:“有多少人枪?”王百川说:“八十六人枪,还有十多匹马。”陇承尧说:“好,好,去带进城来,把他们编成独立营直属大队的第四连,你就当直属大队长兼第四连连长。”想了一下又说:“毕节林口的杨土司派人前来联络,要我配合他去打游击队,你现在就带着他们去,先打几个漂亮仗回来。”王百川说:“是!”然后转身离去。
待王百川一走,陇承尧急急忙忙地叫来四五个卫兵,骑着马,出了城,向他父亲的墓地急驰而去。这是一个花了五斤黄金修建的活墓,到了墓地,卫兵们四下里布控,陇承尧推开墓门,拧亮手电,走了进去,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光临过了,墓室被弄得乌七八糟,有一张父亲亲笔写的字条飘落在地,上书:“爱刀刀上去,爱枪枪上亡;勇者自无敌,仁爱最无疆。”陇承尧知道,即使父亲真有什么“魔枪心法”,也已经被别人盗走了,于是垂头丧气地出了墓室,带着卫兵,返回城里。
王百川遵照主子的命令,带着自己从纳雍带去的那帮土匪,一路逶迤,来到毕节林口。王伯川的到来,杨砥中非常高兴,因为陇承尧在信上说,他派来了心月复大将、镇雄“四大英雄”中硕果仅存的王百川。一见面,杨砥中便热情接待,下令杀猪宰羊,款待王百川和他的众手下。
王百川面对笑容可掬的杨砥中,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杨砥中也不还礼,但很客气地招呼他坐下喝茶,向他手下的大小头目们介绍道:“你们看好了,这就是我经常给你们提起的王百川王大英雄,我说你们,今天要好好的舌忝舌忝人家**,学学人家的本事!”王百川被杨砥中如此一抬举,不由心里暖烘烘、醉熏熏的,连说:“杨司令,抬举了抬举了,都是自己人嘛。”然后又问:“杨司令,贵部与游击队的战况如何?”杨砥中说:“弟兄们不注意,被他们逞了个冷火。”王百川说:“没关系没关系,世界上是没有常胜将军的呀。”杨砥中说:“你说,这笔帐要不要算?”王百川说:“要!秋后算帐,我们要叫他们加倍奉还!”众人见他说得豪气干云,潇洒自如,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陇承尧的心月复爱将,便都口服心服,和他拉起了家常,谈论起了女人。一说起女人,王百川便想起了在大定城外的那场奇遇,心里不由震颤起来,直打哆嗦。杨砥中还以为他怕冷,连忙月兑上的呢大衣给他披上,说:“这件衣服还是蒋委员长特别关照,在重庆领的哩,按道理要师长以上的人物才有资格穿,我正好有两件,这件嘛,就送给兄弟遮遮风,做个纪念,同时也代表我的一番心意。”王百川为了掩盖心中的余悸,顺势收下了,说:“杨司令,兄弟身无长物,无以回赠,只好白白笑纳了。”杨砥中笑道:“兄弟真是快人快语。”
当天晚上,王百川夜宿林口,与杨砥中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还真是相见恨晚。是夜,窗外寒风呼啸,两人秉烛夜谈,说到得意处,仰天长笑;讲到失意时,摇头叹息。杨砥中向王百川倾吐了被游击队打败的苦恼,王百川也向杨砥中诉说了被人夜袭、身受重伤的不快。当王百川提起“枪魔”时,杨砥中更是吃惊得瞪大了双眼。最后,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终于说到了如何剿灭游击队,洗刷前耻的“正道”上。
杨砥中问:“现在知道了当初袭击你们并将你刺伤的人了么?”王百川说:“那还用说?肯定就是游击队干的!”杨砥中说:“我有一个计策可以制服这帮****,不出一年,就叫他们全军覆没。”王百川兴奋地说:“什么计策?快说来听听。”杨砥中说:“打蛇要打七寸,抓人要抓软肋。再毒的蛇,只要你打中了它的七寸,就必死无疑;再厉害的人,只要抓住了他的软肋,想跑也跑不掉。”王百川问:“那你说,阮俊臣的软肋是什么?”杨砥中说:“阮俊臣和赵文海的软肋都一样,那就是想打日本想疯了;还有就是过于轻信部下,把部队放心大胆的交给詹绍武、黄华先、黄光明、吴清顺等人。”王百川点点头,又问:“刚才你说的计策呢?”杨砥中说:“其实那是很简单不过的事情,却非你莫能。”王百川说:“愿闻其详。”杨砥中说:“阮俊臣游击队里的人认识你吗?”王百川说:“不认识,他们只听说过我的名头,却不认识我本人。”杨砥中笑笑,说:“也是,也是,王兄早就是乌蒙山中的著名人物了。”王百川尴尬地笑笑,说:“凭胸中所学,博了些虚名薄名,让杨兄,不,杨司令见笑了。”杨砥中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要叫我‘杨司令杨司令’的了,直接称呼我‘杨兄’,干脆利落!”接下来,这两人便定下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王百川回到镇雄,把杨砥中想出的计策向陇承尧一说,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眼珠子骨碌一转,然后拍掌笑道:“高呀!高呀。好,就按这个计划去实施,我支持,我支持。阮俊臣呀,赵文海呀,我看你们的死期快到了!哈哈哈……”
几天后,王百川改名王兴槐,几经周折,带着手下那七八十人的土匪队伍,找到吴清顺,要求参加游击队。吴清顺看着王伯川匪部衣着光鲜,武器齐整,心想这支队伍改造起来估计也不是很困难的问题,于是便问:“为什么要参加游击队?”王百川说:“我们想抗日。”吴清顺又说:“抗日可以参加正规军啊。”王百川说:“游击队纪律好,不骚扰百姓,又不用离开自己的家乡太远。”吴清顺说:“我们纪律很严格,你们能遵守吗?”王百川说:“参加了游击队,就是游击队的人了,如有违反,愿意按游击队的规定处理,该杀的杀,该关的关,兄弟我决不护短。”吴清顺说:“我们游击队是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队伍,不光抗日救国,还要打富济贫,分田分地,解放天下的穷苦百姓。”王百川说:“放心吧,长官……”吴清顺说:“游击队里只兴说‘同志’,不兴叫‘长官’。”王百川说:“是,同志。我手下的弟兄们哪一个不是穷苦百姓出身?如果不是这样,那一个愿意上山当土匪?”吴清顺说:“好,那你们先住下来,我还要向上级请示请示。”
回部队的路上,王百川对陇承尧配给他的副官说:“好你个吴清顺,还故意刁难老子。到时候,老子就第一个杀了你!”副官说:“队长,我可受不了那狗日的鸟气。”王百川哈哈一笑,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受得气中气,方能成大气。只要剿灭了这帮土匪,我们就升官发财了,说不定蒋总裁也会召见我们,封个把‘司令’什么的当当。”副官也哈哈笑道:“你都当司令了,那陇司令杨司令当什么?”王百川说:“这年月司令满天飞,多一个少一个还不是一个样?等我们都做了‘司令’,陇司令就当‘总司令’吧。”副官说:“那杨司令总不成也当‘总司令’吧?”王百川说:“‘副总司令’,他当‘副总司令’。”说完,两人得意地哈哈大笑。
吴清顺找到詹绍武,说:“有个叫王兴槐的人,从纳雍带了七八十人的队伍,要来投游击队。”詹绍武问:“家伙怎么样?”吴清顺说:“有机枪有冲锋枪,整备比我们还要好。”詹绍武说:“有枪就好,人是可以改造的嘛。我看可以将他们编为第四大队,让他自己在一处单独活动,这样即使有什么差错,对我们的影响也不大。”就这样,游击队对王伯川的情况还没有弄清楚,就让其轻易地打了进来,从此埋下了祸根。
8游击队一落千丈
1940年,深冬。
凉嗖嗖的冷风扑面而来,微弱的马灯光下,王百川骑着一匹陇承尧送他的高头大马,在副官的引路下,带着两个心月复手下来到了一座破庙前。王百川干咳了三声,里边的人也回应了三声。王百川跃下马来,招呼副官和两个抱着冲锋枪的心月复手下说:“把灯火灭了,注意警戒。”于是便推门走了进去。这时,王百川的两个心月复才发现不远处已经有人布下了岗哨,几支枪口一直瞄准着他们,见庙里有了回应,瞄准他们的枪才收了回去,心里不由一阵阵地发毛。
庙里烧了一盆碳火,马灯下,杨砥中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面,杨砥中便质问道:“王兄,詹绍武带领游击队前来打我,怎么没有你的消息?”王百川说:“你不要说了,这次他们的行动跟本就没有通知我,参与行动的都是第一、二大队的人,我的四大队已经被甩得远远的。”杨砥中说:“他们是不是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王百川说:“通过几个月的时间四处招兵买马搜罗地痞****,我的四大队已经扩大到了三百多人,人比他们的三个大队都多,装备比他们更好,现在即使他们怀疑了什么,要动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杨砥中说:“他们打我不让你知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你要时刻注意,任何一个微小的差错都会导致惨痛的失败。”
正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了一声低喝:“站住,什么人?”原来有一个人影匆匆地跑了来,被王百川的两个心月复拦住。杨砥中提高声音说:“让他进来。”王百川的两个心月复连忙给那人让路。那人一推开门,王百川不由大吃一惊,问:“怎么是你?”杨砥中微微笑道:“这就叫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原来这人正是杨砥中安排在游击队司令部里的卧底,游击队司令部的勤务兵何二麻。何二麻先向杨砥中敬了个礼,然后再向王百川敬礼道:“王大队长好!”王百川说:“你也好。”然后就跟他握了握手。
杨砥中说:“二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王大队长。”何二麻说:“王大队长,自你打入游击队后,在詹绍武、黄华先、黄光明等人中来回走动,并投其所好,玩得纯熟,应该模清了游击队的很多情况和规律,但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些反常?”王百川回想一下,说:“是有些不对劲,最近他们许多会都不叫我了,难道是我在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何二麻说:“以王大队长之英明,怎么会出差错呢?”王百川不解地说:“自我打入游击队后,三省联军都听从我的内应,远远地围而不近,追而不攻,詹绍武他们还以为是我的功劳呢,现在怎么就转变了?”何二麻说:“王大队长,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叫李华清的赫章板房人?”王百川说:“老子杀人无数,怎么对这个名字却没有印象?”何二麻提醒他说:“你再好好回忆回忆,一个猪贩子。”王百川本是个精明透顶的人,经他这么一提醒,便回忆起了几年前的一件往事:
四年前,已经当上“陇家军”“手枪队长”的王百川,花十三块镍币向赫章一个猪贩子买了一只小猪崽,三天后这个猪崽跑不见了,王百川也懒得去找,知道猪贩子的猪还在卖,就带了几个人背着枪来到猪市场。那猪贩子的母猪一窝下了七八个,样子和大小都差不多。王百川对猪贩子说:“哎呀,猪儿跑回来了,你老兄也不喊我一声,害得我到处找。”然后招呼他身后的士兵们:“来,把这个猪捉回去。”那几个士兵听他一下命令,一齐动手,不捉猪崽,却把一个五十来斤重的半大猪捉起走。
猪贩子见状连忙声辩说:“先生,你的猪没有跑回来,你是认错了,你自己去其它地方找找嘛!”王百川把脸一横,大骂道:“滚你妈的!老子们当兵的钱是好吃的?那是滚枪尖尖来的!你再叫,老子一顿枪托子给你吃!”然后扬长而去。当天猪贩子先去找商会,商会不敢管,他又去找区长夏世铎、镇长李兴开。这两个人是官,如果不管此事,面子上很说不过去,于是就带着猪贩子,一起来到王百川家。但双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两位官员也协调不好,双方僵持不下。后来,区长就说:“这样吧,要是把这个猪肚皮划开,是猪贩子喂的食,你王队长就赔钱;如果是王家喂的食,那你猪贩子就赔钱,还要罚两倍猪钱。”王百川这一下差点下不了台,要真划开,肯定要输。这时旁边有人就来转了个弯说:“这么瘦的猪杀了可惜了,这样吧,饱饱的喂它一顿猪食,屙下来的猪屎就可以区别到底是哪家喂的食,也就搞清猪是哪个的了嘛。”王百川连说好。喂猪之后,区长和镇长悄悄地溜走了,猪贩子还在等着猪屙屎。王百川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拍了拍猪贩子的肩膀,说:“朋友,算了吧,你守不守猪都是我的了,你在这里再挡脚绊手的,我要捶死你,老子的‘手枪队长’可不是混来当的。”那猪贩子猛然一惊,醒悟得只好自认倒霉,惨兮兮地走了,还倒花了请区长镇长的礼物钱。不几天,王百川家又在别处找到了丢失的那只猪。
想起这段往事,王百川尴尬地笑笑,说:“都好几年了,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那猪贩子怎么样了?”何二麻说:“自那次后,李华清就不再做猪贩子了,后来,参加了阮俊臣的游击队,现在在吴清顺的大队里当小队长。他已经认出了你,并且在十几天前已经将你的情况告诉了吴清顺。吴清顺便和副司令员詹绍武商量,认为你在游击队没有好处,但因你是第四大队长,暂时不好处理,就写信到毕节请示阮俊臣。阮俊臣写来了回信,说对你的处决,一切由吴清顺作主,可见机行事。现在阮俊臣和赵文海都不在,游击队由詹绍武、康海平和吴清顺负责,詹绍武和康海平都是外地人,实际上作主的就是吴清顺,因为我是司令部的勤务兵,他们开会研究你的问题时恰好被我偷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