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冷不防,董冲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董冲香向他行了一长揖,笑道:“兄台,小弟适才多有得罪!”
青年汉子已经知道对方大有来头,又见对方甚是客气,气也便消了大半,吁了口气道:“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董冲香笑道:“那位烟儿姊姊美貌过人,我怎能不向她解释清楚便溜之大吉了!”
青年汉子点头道:“你能当面给她陪个礼,倒也不坏,今天可是她十六岁的生日,一辈子只有一次,应当快快乐乐的。”
董冲香笑道:“果然大英雄所见略同!”又对袁彬和那少女道:“行走江湖半年多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标致的未婚女子!”言外之意似乎是见到的美貌女子都是有夫之妇。
其实此次董冲香同干爹濮汉从七焰山下来的目的就是要物色一位少千岁夫人。早年,其父董璋阁为太子朱高炽办事,受了重伤,如今旧病复发,卧床不起,便想传位给儿子。儿子年届二十,尚未完婚,终究是一块心病,遂托付其干爹带他下山,一来让儿子增长些见识,二来也可物色一位好儿媳回去。由于董冲香不太谙晓世事,言语又尖酸,着实得罪了不少人。
那青年瞧着董冲香对自己妹子有意,心中暗暗窃喜:“说不定这个傻小子和我那傻妹子还真有一番姻缘呢!”便拱拱手道:“大家也是有缘,不如一块到府上为我那妹子庆贺生辰!”
董冲香连连答应,袁彬和那少女自无异议。这少女名唤王殷(“烟”字音),其父是董家旧部,自幼在七焰山长大,会些功夫,对董家甚是忠诚。
此时,大厅四处张灯结彩,酒席已然摆好,宾客们只等着众人归来了,忽然见众人高谈阔论返了回来,尤其见董冲香也在其间,很是诧异。那为首的青年简略的向众人解释了一番,便呈请族长开始烟儿妹妹生辰大典了。
众长辈们各就其位,那青年汉子、“三角眼”等小辈及董冲香、袁彬、王殷等人在一张桌前坐了。
厅堂东首坐着两个人,一个十四十多岁的老员外,一个是穿戴一新的夫人,想必是“烟儿”的双亲了。
一个披红挂绿的司仪托着一条长长的黄绸布,滔滔不绝地念个没完,没什么实际内容,不过是一些空洞恭祝之语。
董冲香无心听那司仪罗嗦,左顾右盼也不见那烟儿的影子,便和那青年搭起讪来:“不知道尊表妹怎么称呼?”
青年汉子道:“姓胡,单名一个烟字!”
董冲香笑道:“啊,姓胡。那您就是胡大哥了!”
青年汉子笑道:“烟儿是我姑母的千金,在下姓赵名飞虎!”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董冲香一怔,暗道:“干爹怕我暴露了身份,给我取了十几个假名字,不知道该用哪一个。”这时王殷接口道:“我们家公子姓曹名孟德!”
赵飞虎忙拱手道:“原来是曹公子!”并没有把曹孟德和曹操联系在一块,想必这个莽汉子也没读过《三国志》。
司仪终于念罢。两名十一二岁的少女便引着一个年轻女子由后堂款款步出。这少女一身红色衣裙,鲜艳明丽,在烛光之下更显得耀眼夺目。其面色白中微有红晕,五官生得恰到好处。董冲香看得痴了,赵飞虎拍了他好几下,也没回过神来,心中暗道:“这姑娘看起来好漂亮,却不知脾气怎么样。干爹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多半不会,干爹可是一个老顽固。唉,这家人的脾气太暴躁,又不讲理,说不定哪一天得罪了他们,又会牵着狗来追我!”
胡烟向父母及族中长辈依次拜过后,司仪朗声宣道:“戴花冠!”
“戴花冠”可是一项重要的仪式,少女倘若许配了人家,就要由未婚夫来为其戴花冠,没有的就只能由表兄弟代劳了。有人将“花冠”送到了三角眼手中。三角眼是胡烟的表弟,名唤赵飞相。这赵飞相早在中午时便注意到董冲香了,对其印象还不错,见其对表姐颇有一番情意,便索性做一个顺水人情,将花冠递到董冲香手中。董冲香受宠若惊,连声道:“这可做不来!”眼睛却瞟向赵飞虎,暗道:“先看看他的意思再说,别再又放狗咬我!”
赵飞虎看出他的心意,笑道:“兄弟去给烟儿戴花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董冲香假意推托几句,便捧着花冠向胡烟走去。这花冠用绸缎制成,绣以红蓝花草,煞是漂亮柔软。
众长辈只道他是胡家未来的女婿,都笑眯眯地瞧着他。胡氏夫妇和胡烟却是一诧,心中暗道:“怎么是他?!”
董冲香走到胡烟近前,捧上花冠,笑道:“请姑娘戴冠!”
胡烟眉头一皱,问道:“怎么是你?”
董冲香愧然笑道:“适才冒犯,纯属误会,还请见谅!”
胡烟虽恼他刚才在厅中大声骂自己是“死烂小****”,但见他和赵飞虎等人亲密地坐在一起,料到其中必有误会,又见他穿着华丽,虽称不上一表人才,但也算得洒月兑,虚荣心顿时占了上风,收敛了猜忌,俯身让他戴冠。董冲香喜上眉梢,双手为她戴上,鼻子不忘深吸一口气,暗道:“好香!”
接着,身后丫鬟奉上一物。此物用浅绿色绸布所制,颇像畏吾儿人所带的小帽。胡烟接过来,然后奉与董冲香。董冲香接在手中,把玩了几下,笑道:“多谢姑娘!”顺势戴在了头上。
众人见状,忍不住大笑,胡烟则是哭笑不得。董冲香甚是不解,暗道:“胡烟送我一个帽子,我戴上试试大小,这有什么可笑的!”赵飞虎上前,帮他取下了帽子,笑道:“这是‘禄碗’,取‘加官进爵’的彩头,不是帽子!帽子哪里有做成绿色的!”
他接过来帽子,仔细瞧了瞧,这东西果然是个碗,蓦然觉得自己刚才好没有面子。
正自羞臊,听得司仪朗声道:“请贤公子敬献吉言!”
董冲香一愣,道:“什么吉言?”
赵飞虎接口道:“说你最想说的便是。”
董冲香担心自己在出丑,便瞧向袁彬、王殷求助。袁彬兀自盯着王殷发呆,没在意他;王殷倒是一直在看着他,向他点点头,好像在说:“你喜欢会说什么便说什么!”
此时,赵飞相已经等得急了,不住催促道:“曹大哥只管说就好了,烟姊姊什么都愿意听!”
董冲香暗道:“既然说吉言,那就拣好听的说吧!”虽不是什么才高八斗的文士,肚中的话却不少,于是便引经据典的说了一大堆。众人频频点头,暗道:“想不到这厮还真有些才学。”
胡烟甚是高兴,做福答谢。
董冲香看在眼中,心中更是已经飘飘然了,暗道:“果然美极了。倘若娶了她,真是太美妙了,不过不知道她许配人家了没有。”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你可曾许配过人家?”
这话可好比是湖面上扔下一块大石头。听了这话,众人脸色都是一沉。胡烟则是气胀了脸,怒道:“你胡说什么!”他吓了一跳,暗道:“好大的脾气,果然和赵氏兄弟同出一宗!”也后悔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时,胡烟的母亲突然开口道:“浑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存心来捣乱不成!”
这声音又大又尖锐,直震得董冲香耳鼓直响。这位胡夫人的脾气可是远近有名的。赵飞相见状,忙道:“三姑莫急,这位公子姓曹名孟德,是一个大大的好汉!”
胡夫人更是生气,怒道:“好汉算个屁,老娘家又不缺好汉!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自己做主给烟儿找了相公!”
赵飞虎陪笑道:“三姑莫生气。这位曹兄与我们也算有交情的,长得一表人才,对烟儿妹妹又是一见钟情,侄子们才……不过三姑您放心,我们一定把他的底细差得清清楚楚。如果他为人不端,我们也决不能让烟儿妹妹嫁给他!”
董冲香偷眼见胡夫人面色稍解,暗笑道:“好个泼妇岳母!在下家中良田万顷,父亲又是世袭的‘恭翊千岁’,哪里配不上你们胡家。却是我干爹未必答应你们家这门亲事。”
胡夫人打量了一番他,忽然问道:“你莫非真相中了烟儿?”
他暗自得意:“这样贤能的女婿那里去找!泼妇岳母动心了。”当下点头称是。
胡夫人道:“我女儿不嫁三种人。倘如你是这三种人中的,那你就乖乖滚出牡丹镇!”
他心中暗奇:“难道是不嫁太监,不嫁宦官,不嫁阉人?”当下道:“请夫人明示。”
胡夫人起身踱步道:“一不嫁无权之人。”
他瞥了一眼袁彬、王殷二人,暗笑道:“咱家是一等世袭王爷,自然有权了!”点头道:“请夫人继续。”
胡夫人见他颇为自信,点了点头,道:“二不嫁无钱之人!”
他暗笑道:“俺家家财百万,算不得穷人吧。幸亏老爹不是两袖清风的清官,否则儿子还难讨到老婆。”
胡夫人料到他符合这些条件,又见他生得也不错,已经满意了这个女婿,便道:“这第三个不嫁,不说也罢。”
他却不依不饶,笑道:“还是请夫人示下!”
胡夫人微微一笑,道:“这第三个不嫁必定与你无关了,说与不说也无所谓,不过你既然想听,我便告诉你。”
他笑道:“倘若在下真是第三种人那夫人岂不是要后悔了!还是请夫人示下。”
胡夫人道:“好,我便说与你听。其实这第三种人是天下间最大的败类,谁嫁给他都会倒霉一辈子的——这第三不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