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家,白乾笙果然还没有回来,马馥芳只跟白家老太太禀告一声便回了自己院子。此时景兰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伺候着马馥芳梳洗完毕,才温声劝道:
“太太,我回来时瞧着三姨太正让人张罗宵夜点心,说是要等着二爷回来用呢。您正管着家里这一应的事物,是不是跟厨房吩咐下去,让他们也送来些,等到二爷回来……”
马馥芳换了家常素色外袍,暗地里冷笑,等到二爷回来好抢人?我跟一个姨太太抢人就为了受用一回,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一面吃着桂花蜜水,一面否决景兰的提议,想了想,突然问道:
“景兰,我记得你叔叔家现在广州给我爹看铺子的?”
“正是,我叔叔现正在广州替老爷买办货物,不过婶婶和表弟表妹却都在这里的。”
“既然这样,等会我写一封信,你找人给你叔叔带去,让人尽快给你办一件事,办好了我重重有赏,只是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景兰不知道马馥芳心里的主意,却径直答应下来,反正自家夫人说的话都是对的,自己只要替夫人办好了差事也就好。
果然,各房掌灯之后,白乾笙的随身小厮德贵到外门口禀告,说是白乾笙今天晚上歇在三姨太屋子里,让他过来拿明日换洗的衣服。
马馥芳让青莲将白乾笙平日穿的衣服包好了,却亲自让人将德贵叫了花厅,看着他低头垂首不言不语的站在哪里,马馥芳只缓缓问了几句白乾笙在外头都有什么应酬,又吃饭应时不应时,伺候的精心不精心,才笑着说道:
“说来德贵岁数也不小了,你自小就跟着二爷,也算是忠心耿耿,二爷一个大男人想不到这些琐碎的事,我总得替他想着……不知道德贵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德贵心里一惊,额头冒出汗水来,却不敢擦掉,只跪下磕头回道:
“我是卖身到白家的,二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这辈子只想着伺候好二爷,没想过别的。”
“这不对,你是二爷身边得意人,若是让你孤苦一辈子,不说二爷和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是下面的人看着了也得说我们苛待下人无情无义,难道你想坏了二爷在外头的名声不成?”
马馥芳将茶盏轻轻放在桌子上,垂着眼皮慢慢说道,德贵不敢接话,只能磕头谢罪。等他正经磕了几个头,马馥芳才使个眼色,青莲才亲自过去将人扶了起来,笑道:
“你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扭捏?太太是为了你好,你但凡心里有了人也该老老实实的跟太太说出来,若是好的自然由二爷和太太做主,难道真想要打一辈子光棍?”
德贵还是闷声不语,马馥芳也不勉强,只笑道:
“你回去好好想想,三天之内给我个答复……我瞧着这府里也有几个丫头不错,像是立春、红秀还有,哎,我看那个叫碧荷长的也出挑,针线活计无一不好,性子爽脆利落,也是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亲自教出来的,是个好姑娘。”
听到碧荷的名字,德贵却是脸上暗自一红,沉闷半响,才拱手答道:
“全凭太太做主。”
果然,德贵对碧荷已经情根深种,马馥芳一拍手:
“早给我一句话不就好了,你放心,等哪日得闲了我必然要跟二爷说,没有不成的。只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太太……请说。”
德贵心里一横,下了决心,这太太平日里最会嫉妒跋扈,恐怕是听到外头二爷和黄采薇的风言风语到自己这里探消息来了,不过就算太太替他娶了媳妇,他却还是二爷的人,自然不会做出背主求荣的事来。马馥芳看他脸色几变,却只当不知:
“说来也容易,二爷最相信的就是你,你也要答应我,在外头随时随地跟着二爷,不管二爷到哪里你都要照顾好他……千万不要让他吃了亏去,知道了么?”
尤其不要随便勾搭人家小姑娘还造成个“孤男寡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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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马馥芳并没有将黄采薇引到林子里,也没有让人将她的行踪告知给两个卖假药被黄采薇揭穿的,所以可怜的白乾笙先生此次并没有英雄救美成功,也没有跟黄采薇孤男寡女呆在野外一夜,自然也没有坏了人家的名声,所以,白乾笙并没有“被迫”娶了黄采薇做姨太太。
摆平了马家,断了白乾笙和黄采薇的机缘,马馥芳接着就努力的干一件事——找大夫。自己这个身子可是被人下了五年的毒,要不赶紧着治好了以后还不得直接废了。也亏了她平日里为了生孩子没少折腾,此次更是明着来,直接让人将城里的好大夫找个遍,白家老太太也不能拦着儿子求子,只皱眉倒是没开口阻拦,得到的却还是一个结果:没有任何毛病。
这倒是还在马馥芳的意料之内,这些大夫以前都找过,既然当初看不出来,现在能看出来她中毒的几率更是小而又小。白家老太太反而派了崔婆子过来安慰她几句,又送了些补品过来,把她叫到自己屋子里亲自吩咐道:
“白家的子嗣要紧,不管多好的药材补品只要大夫开了,你只管对我说,不论多少钱我都让乾笙给你寻了来。只要你能给乾笙生个儿子,我吃斋念佛都是愿意的。”
马馥芳笑着起身道了谢,又还了一堆补品给白家老太太:
“子嗣虽然重要,母亲的身子更要紧,自从大哥走了之后咱们家里安静不少,我也想着早早给母亲添一个孙子,到时候这大宅子里也热闹些。”
刺心的话谁都会说,白乾枫就是白家老太太的死穴,果然听了这话白家老太太转着佛珠的手不禁顿了顿,嘴角的弧度也小了些,半响,才回道:
“既然如此,你也要快些给我添一个孙子。说来你嫁进来五年没开怀,许是老天爷的旨意,说不得还得给乾笙再纳几房妾室,毕竟这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母亲说的是,”马馥芳也笑的像个菩萨,“咱们白家是大家,现在就乾笙一跟独苗了,子嗣更是重中之重,现在房里的四个姨太太都是跟我一般没福气,也没养下个儿子来,我心里是十分不安。等明天媳妇就让人把牙子韩婆找来,让她帮着寻模几个好生养性子又温顺的买进来给乾笙做妾。”
白家老太太眼皮一翻,瞧了瞧外头的太阳,想着这太阳今天是从哪边升上来的。这马馥芳平日里最是刚烈暴躁,每次给白乾笙纳妾她都要大闹一番,却不知如今马馥芳换了芯子,正唯恐天下不乱呢,怎么还能拦着白家老太太给白乾笙纳妾?只要卖身契在她手里,没有哪个能翻出她的手掌心去,顺便还能让黄采薇女士瞧瞧,若是她真的来了,这回可不是排第五,这是完全要排到两位数的趋势。
老太太也不是好糊弄的,被马馥芳吓了一遭,立刻反应过来,抿着嘴皱眉说道:
“你如此贤惠,很好,不过不过嘴里说着却只是敷衍我老婆子,等明日我见着韩婆子才能真正相信你的话。”
“让母亲担心是我的不是,不用明日,我下午就着人让韩婆子过来,这买妾的钱也从我的私房里头出,毕竟也是因着我而起,也算是我对乾笙和母亲的一份心意。”
马馥芳说的冠冕堂皇,在白家老太太身边伺候半日,到了中午更是亲自端饭布菜,一顿饭吃完没等到白家老太太发难,已经着人找了城里有名的牙子韩婆子过来,当着白家老太太的面说的清楚明白:
“你也是我们常用的,自然母亲跟我都信得过,也不用我特意嘱咐,只给我找几个家里没什么啰烂,面貌如何且不论,只是,第一身子要好生养的,最好家里素来多子多孙的;第二性子要温柔和顺,万不可纳进来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惹了老太太也不安静。”
韩婆子何等人物,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忙笑着做礼回道:
“我听明白了,都按照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办,等我回去慢慢寻访,找最好的过来给老太太和太太送过来,但凡有一个不好的,我任凭老太太和太太处置。”
“若你找来的都是好的,自然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处,这事你正经放在心里,不要跟我敷衍,尽快把人带来才行,我们白家的子嗣可耽误不得!”
白家老太太不忘了叮嘱一番,马馥芳也在一旁帮忙:
“母亲说的是,媳妇定然把这件事当成是头等大事来办。”
又让人拿出两匹蓝色细布,两支喜鹊登枝点翠银簪子,都给了韩婆子:
“不是什么好东西,婶子拿着赏人吧。”
韩婆子本就想着这趟差事赚的多,此时看到马馥芳如此客气,更是将脸笑成三十二个褶的开封灌汤包,一面接到自己手里一面客套:
“平日里老太太和太太没少照顾我的生意,恁的如此外道?我自然是拼了这老命不要也给老太太和太太找几个好的来。”
又恭维两人几句,才颠颠的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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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跟白家老太太打完了饥荒,马馥芳回到自己居住的牡丹苑,青莲已经让人准备好银耳燕窝羹加上一碟子豆沙玫瑰糕,又悄悄禀告:
“这几日夫人让我盯着大厨房,我确实发现有些蹊跷,当初我们跟着太太到白家的时候她特意提了白家的规矩是各房里的丫头都不能进厨房,每日饭菜点心都是装好了食盒由厨房里的人送出来我们拿走的,结果崔妈妈却每日晚饭之前都要从小后门模进厨房里去,不知道干了什么要不得的勾当。”
青莲刻意盯了几日,几次瞧见崔妈妈改了厨房粗使婆子的装扮偷偷进了厨房,虽然也想跟着她进去瞧瞧,究竟怕给马馥芳惹来麻烦,只得回来禀告过后再说。马馥芳这才确定了白家老太太真是给自己下毒,想了想,才吩咐道:
“派人到各个姨太太的院子里传信,从明天开始各房姨太太的午饭和晚饭都到牡丹苑一起用,再告诉厨房一声,以后不再按照院子安排饭菜,做好了统一送到牡丹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