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走到被捆着的那人跟前,帮那人解开绳子,轻轻拍两下他的肩膀,关心地问他:“没事儿吧?底下人不会办事儿,委屈你了。”
这人爬起来,看看跟在后面的我和李宏波,以为我们两个人跟着吴总,肯定是会办事的。他一下子跪倒在吴总前面双手作揖说:“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上面还有老娘。你问什么我知道多少就说多少,那钱,你要,我也都拿给你。”
吴总叫他站起来,老老实实站好了,别在这儿乱动。
这人站起来,我才看清他的长相,小眼睛,大嘴巴,鼻子有些塌。两眼看人骨碌碌乱转,不带个老实样。他两腿还在发抖,惶惶不安地望着吴总,生怕一个差错,吴总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吴总看了他一会儿,像拉家常一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深圳多久了?干这活也挺辛苦的吧。”
这人赶紧回答:“我叫谭英俊,来深圳一年多了。苦是苦点儿,我们自己找零活做,工钱还行。”
吴总呃了一声继续问道:“水池底下那东西,是你放的吧?”
谭英俊见吴总说话一直很和缓,紧张害怕的情绪有所缓解,连忙点头说:“是,是,是,我承认是我干的,我一时财迷心窍,我不是人,我以为我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唉,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吴总点着头说:“是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一起干活的几个人,你如何避开他们的?”
谭英俊说:“我给他们钱,叫他们到外面去买水喝,我是领头的,他们当然听我的,再说出去买水能歇一会儿,他们当然也愿意。我到外面的面包车里用衣服包了东西拿回来,三下两下在底部挖个坑,就把它放进去了。”
吴总仍旧心平气和地问:“那谁给你的这些东西,谁让你放的?”
谭英俊说是一个讨饭的。
一个讨饭的?我和李宏波对视一眼,心说这事儿简直像拍电视剧,还用上化妆了。
吴总嗯了一声,问讨饭的长的什么样,在哪里给的,怎么给的,叫谭英俊详细说说。
谭英俊说就是来吴总家干活第一天,中间他开面包车出去拉原料,刚出别墅大门没多远,一个讨饭的老头儿站路边朝他招手。这老头儿戴着一个保安帽子,挎着一个脏不拉叽的包。上身穿一个大袿子盖到大腿,穿一条裤子短的盖不住脚脖。嘴唇上面的胡子上还沾着鼻涕。这一看明显就是个讨饭的。
谭英俊以为他要钱,也没打算给。把车子朝路中间打了点儿方向准备冲过去。谁知道那老头儿呼一下子蹿到谭英俊车前拦住了车。吓得谭英俊赶紧一个急刹车。
车子贴着老头儿站住,谭英俊气的直骂:“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谭英俊一边骂,一边按着喇叭。老头儿不理,手伸到怀里往外掏着什么。谭英俊气急败坏地下了车,伸手就要去推这老头儿。没想到老头儿手里,掏出一打钞票。整整一打,还没散开。如果没什么差错的话,那应该刚好是一万元。
谭英俊当时就愣住了。一个讨饭的拦车掏出一打一万块钞票是个什么意思。老头儿不理发呆谭英俊,直接上了他的面包车。谭英俊出奇地没拦着老头儿,而是自己也上了面包车,开起来走人。
开出去一公里远,老头儿叫谭英俊把车靠边儿停住,把一万块儿递给谭英俊。谭英俊接过钞票望着老头儿,等着他发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谭英俊懂。
老头儿从包里拿出两个口对口粘在一起的碗,朝谭英俊面前一伸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帮一个业主建水池,你只要把这个碗,埋在水池下面的土里,那一万块钱就是你的。”
谭英俊心里一动反问道:“就这么简单?你哪来这么多钱?”
讨饭老头儿嘿嘿笑了笑,露出一嘴黄牙说道:“我是没这么多钱,有人出钱叫你干这个,你干还是不干?”
谭英俊把钱往兜里一塞说道:“干,谁不干谁是王八蛋。”
那讨饭老头儿嘿嘿笑着下了车,回头对谭英俊说:“那个人说了,你要是敢拿钱不办事儿,保证你后悔你娘把你生下来没直接掐死。”
谭英俊吐一口唾沫,骂了一声娘,开起车走了。上午就挖好了坑,那会儿到了中午,天正热,谭英俊就安排两个人去买水支开他们。自己挖了两下把那东西埋了进去。
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好,但他没经过这事儿。以为不过就是有人图个心里爽,诅咒人家。和农村人骂架骂恼了说人家不得好死一样。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吴总听谭英俊说完,想了一下对我说道:“那个讨饭老头儿还真不简单,出门没多远的地方,刚好没有监控,小区门口有,出门口再走远些到大路上还有。就中间那一段没有监控,一个讨饭老头儿不可能懂得这么多,这个人有问题。”
吴总叫了一声大鸟。大鸟就是扎着小辫子的那人。他答应一声站到吴总跟前。吴总问他刚刚这人的话都听清楚了没有。
大鸟说都听清楚了。
吴总说好,你去把那个讨饭的老头儿给找出来,把这人带下去,给他点儿教训。
大鸟答应一声便拉了谭英俊下山去了。谭英俊不住惶恐地回头看我们。我问吴总,大鸟不会把谭英俊怎么样吧,别出了人命。
吴总说不会,大鸟心里有数,顶多就是好好修理这家伙一顿,为了区区一万块钱,可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做。找到那个讨饭老头儿,我得问问他,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我下这狠手。
李宏波说也许那老头儿,不过就是个传话的。我情疑后面还有人。
我和吴总都看向李宏波,李宏波说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oss都是深藏不露的。
李宏波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吴总开车带我们下了山,然后说去最近寺院里再请个菩萨来。到了热闹的路上,吴总叫我和李宏波下车,给了我们一百块钱,叫打的回去。
我和李宏波回到吴总家里,那三个拆水池的人还在忙。老板娘要他们按原样建好。我和李宏波过去,他们一边干活还一边和我们聊:“有钱人真想不通,就因为想把风水物拿出来,刚建好的水池就又要重建,可真能折腾。”
李宏波牛气轰轰地说,不折腾怎么办,人活着总得折腾点儿啥。
我笑笑,不搭话。然后回屋休息。
李宏波吹了一会儿牛皮,也回屋睡觉。吴小勤没在家,大概出去找同学玩了。老板娘在她房间里,不知道忙什么。应该是在上网。
我被老板娘吵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睡得迷迷糊糊地打开门,问老板娘什么事儿。我说话的时候,李宏波这货还在床上打着呼噜。你妹啊。
老板娘说吴总找我们,打我俩电话都不接,急事儿。
我看一眼我的手机,十来个未接电话。我感到很奇怪,我睡觉没这么死,怎么会叫不醒呢。
翻腾一遍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成静音了。你玛的智能,还不好按键的好。至少按键的手机,里面程序都不会无毕肖无故乱动。
我把电话打过去,问吴总什么事儿。吴总叫我和李宏波赶紧过来,就在出了别墅小区,再往前走,大路上靠边儿上的大树下面。
我和李宏波知道这段路不远,就朝那边跑步前进。
吴总的车就停在我扔烂鸡蛋的那个阴井跟前。车窗都关着。吴总人呢?我打他手机,手机在车里响起来。趴在车上朝里望,吴总正躲在座位后。
吴总正把手机拿在手里,喂了一声。我敲了敲车窗。吴总明白过来,赶紧摇下车门。我和李宏波两个人,从两面车门进去,吴总坐起来,对我说道:“刘文飞,我看见那个老头儿了?”
哪个,我问。
李宏波说当然是讨饭的那个,吴总说过要找人查他们的。
吴总好像还在回味刚才的事情,摇着头说:“不,我见到了我做梦梦见的那个老头儿。只有一个头,没有身躯和四肢。在地上一跳一跳的。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说大概还是那个鸡蛋在做怪。
吴总说不是处理了么?
吴总说的处理,是用一定的方法妥善收拾了那玩意儿。可惜我那会儿不懂,直接给扔进下水道里去了。这会儿又被吴总看见,八成是魂儿出来了。
我嗯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道:“吴总,你说的那个人头呢?不可能就这么出现在大马路上吧,要是这样,那鬼不就和人平分天下了吗?”
吴总说是真的,亏他见多识广,一见这阵势,知道要坏菜。马上熄火停车。就在原地求援。那要是接着开,指不定会坏大事儿。
这会儿见那老头的脑袋没了,才发动着车子。车子一发动,车灯照着的地方,就有一个老头儿的脑袋在那滚来滚去。吴总看见,又熄了火,熄火后那老头儿也消失不见了。
吴总看了看我,再次发动车子。那个老头的脑袋又出现了。也许人多壮了胆儿,吴总跟我们招呼一声,就要到车下面去看。我赶忙叫吴总。我扔过那玩意儿后,就感到自己不对劲。想想老烟鬼说妥了妥了时那种幸灾乐祸的腔调。我觉得自己被算计了。这事儿可能,万分不妥。
我没叫住吴总,他下车了。我和李宏波马上下车去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