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马路,不是真正的大道。而是别墅通往大道的一段路,挺宽。因为别墅都求个安静,所以这段路,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路两边种着大树。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并没有多少车经过。
那个阴井,靠近路边儿上。我和李宏波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个阴井。上面插着的树枝肯定被移掉了,不然我和李宏波不可能留意不到。
吴总下了车就往前跑,我和李宏波下意识地往前追。吴总往前一跑,我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吴总是广东人,广东人特别迷信的。按照常理,他不可能敢一个人首先下车。我们就差两三步的距离,吴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滋溜一下人就不见了。
我和李宏波往前走了两步,在吴总不见的地方看。一个大活人,他能到哪儿去?我和李宏波转着圈儿看,我转过身来的时候,李宏波也不见了。你玛,见鬼。
我真想转身离开,或者报警。可是有李宏波啊,我一边掏手机,一边在那儿跺脚。我一脚踩空,整个人一歪,然后我另一只脚下意识一蹬,没有把身体平衡过来,直接往下掉去。
我大吃一惊,扑地一声,砸在一个人身上,下面哎哟一声,不是李宏波是谁。李宏波一边哎哟,一边叫我起来,说吴总还在下面呢。
我往上看去,一个小圆口。我就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这应该是个阴井。我突然想起来,这还是我扔鸡蛋的那个阴井。只是我站在上面的时候,根本没看见,看见的都是柏油路。
我模索着站起来,里面的水到小腿肚深,我问李宏波有事儿没。
李宏波说没事儿,我这老腰,不知道被你砸折了没有。
吴总闷声说肯定折了,我的。
这下面很黑,我一举手,能模到上面,模了一圈,我们是在一个圆形管道内。我不由感叹,谁说中国的下水道只能跑耗子,连猫都跑不下。那是扯蛋,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下水道里,人都能站直身子走路。
李宏波掏出手机照了照,在头顶上,有往上爬的钢筋扶手。那扶手伸手就能抓住,只要用手往上攀四五个扶手,把脚蹬上去,爬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个艰巨的任务,当然落在最后掉下来没有受什么伤的我身上。我伸手抓住最下面的扶手,刚要用力往上攀,从上面下来一个人。谁会在这个时候,不吭不哈地钻下水道呢?
我立马松了手,离开那阴井正下面。那人蹬蹬蹬下来,借着李宏波的手机光我们才看清,那不是一个人,只有一双腿。
你没看错,就是一双腿,带脚的腿,从上面下来了,上半身完全没有。这双腿会自己动。
在那双腿没有完全落地之前,我和李宏波扶着吴总沿着下水道往一边撤。我们的出路,彻底被堵死了。只能在这地下,沿着这水泥浇铸的管道逃跑。
那两条脚,踩着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前进的方向,是别墅小区。听那东西踩水的动静,应该是实物,而不是什么鬼魂之类。可是单凭这两条腿,怎么会活动呢。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两条腿,生怕它突然就追到跟前,然后死死缠住我。那感觉远比,被它踢上一脚还要难受。正走着李宏波突然停住。
李宏波手机上,是带了一个小手电的,我顺着李宏波的手机照出的光看过去,前面的水面上,浮着两个人头。一个是一个表情僵硬,咧嘴大笑的老头儿。这就是先前在地面上,出现在吴总车前的那个人头,吴总说这也是他夜里做梦梦见的那个。
另一个小眼睛,耷拉眉,厚嘴唇略上翻,头发稀松贴着头皮趴倒。不是我们遇见的那个算命的还能是谁?
那个算命的,什么时候死了?他如果没有死,那这人头怎么解释。可是那人头,很快就打破了我的猜测,它张开嘴说话了,厚嘴唇一翻一翻的:“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我说过,你两个会有血光之灾的。”
李宏波忙道:“等,等等,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人头在水面上漂着,嘴唇一张一合:“是,我们无冤无仇,我提醒过你们,叫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可你们不听,你们不听啊。”
吴总那是人精啊,听那人头这么说就已经明白了一点儿,虽然吓得不轻,还是哆嗦着问:“你我素不相识,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过结吧?”
那人头说道:“你会慢慢明白的,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你欠下的,一点一滴都要归还。”
吴总摇摇头,说了一句戏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也许是吴总欠下的太多,他记不起来这人头是哪一路来头。也许吴总当着我和李宏波面,不好说什么。
前面是两颗人头,后面是一双腿。我们三个人已经没有退路。在这地下的下水道里,有水缓缓流淌,显得极其幽静与神秘。我们三个人,已经将害怕写在脸上。今晚上见这东西,比见鬼更不可思议。
那人头张张嘴,对我和李宏波说:“你们两个,自行了断吧。”
这傻逼,了断你妹。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反正都要死了何必受这狗东西的气。
我和李宏波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吴总,朝后面那两条腿反扑过去。我心里想的是,人头是人体的司令部,它最聪明,朝着人头扑肯定占不了什么便宜。那两条腿就不同了,它不会思考啊。
吴总扑通一声坐进水里。李宏波的手机,也已经递到吴总手里,他坐在水里,一边哎呦呦叫着,一边给我们用手机上的小手电照亮。
我们扑过去时才知道我们错了。那两条腿,竟像长了眼睛一般,一条腿一个方向,分别躲开了我和李宏波,并且一跃而起,分别攻向我们两个。
一个人对付一条腿,对我和李宏波来说,应该不是多难的事儿。我一侧身闪过一条腿踢来的一击,双手一伸猛地抱住那条腿的脚脖往下猛压。压到水面的高度,我曲起一条腿跪上去。
正以为能得手的时候,我的头发忽然被人抓起,使劲儿拉。我整个人一下站起来。那条腿也腾地离地而起。在我的头顶,凭空伸出一只手。只有一只手。
我看向李宏波,他那儿正手忙脚乱地对付一条腿和一只手。这景像虽然恐怖,我们一开始也异常慌乱,但是显然,这手和腿要想短时间内击败我和李宏波,也不太可能。
那边算命的人头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另一个咧嘴人头突然跃起,飘在空中朝我和李宏波飞来。那人头一边飞,一边从嘴里不断喷出黄雾,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儿。
我不知道,这臭味儿有没有毒。只觉得随着人头的临近,自己的动作慢了下来。不停地被那一只手和一条腿给打到。看看李宏波那边也是。
奇怪的是,吴总那边,一点儿事也没有。他手里的手电,还在为我们照明。
我和李宏波慢慢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算命的那个人头,也飞了起来。哈哈笑着飞到我们身前看着我们儿狼狈的样子。
那个咧嘴笑的老头停止了喷雾,吱吱叫了两声。下水道里的水里,慢慢出现很多耗子,还有水蛇。南方的蛇,都是有毒的。就算没有蛇,就是这些耗子,也足以要了我们的命。
这是在下水道里,我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们一开始下来,不知道手机有没有信号,从那两条腿一下来,我们就逃。到现在连打电话求救的机会也没有了。我没有看手机,我想着就算有机会打,也未必能打的出去。
李宏波看看吴总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转头对我说:“刘文飞,我们不值啊。”
我俩真是兄弟,就连摇晃,两个人也一起。我两个摇晃着已经站立不稳了。很快地,我俩就会躺在这下水道里。除了吴总,不会有另外的人知道。我也在想,它们为什么,没有动吴总?
我的手腕上,突然热了一热。我心中一喜,努力稳住身子,猫牙手镯有反应了。
我身上也仿佛有了力气。我朝李宏波靠近两步,拉住他的手紧紧握了握。那两条腿和那两只手,暂时没有攻击我们。它在静静地等待着,我们自己倒下去,然后被吃的一干二净。
我手腕上的热度,继续升高。
然后几道影子闪过。分别冲向不同的地方。黑影嗖嗖地往外蹿,我看不清,到底有几个。
那个算命先生的大笑声,嘎然而止。嗷嗷叫了几声。从水下面飘出一个身躯,先是头长在了身躯上。然后那两条腿和两只手,迅速地长回去。构成一个完整的人。就是给我和李宏波算过命的那个人。
这个人没作停留,很快地蹿了出去。奇怪的是,从我手脖上闪出的那些猫魂,只管拦截水里的蛇和耗子,还有的去攻击那个咧着嘴的老头儿。对这个逃跑的算命先生,置之不理。
我当时很懵,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后来知道,那个算命先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猫牙手镯里的猫魂,只对鬼魂和不干净的东西。这些水里的蛇和耗子,如果没有攻击我们的企图,这些猫魂也不会攻击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