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御想到庄园里转一转的想法是突然间萌生的,只看着窗外阳光很好,很让人舒心的温暖,这个时节,满园的梨花应该正值盛放吧?也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打发了医生,打发了随侍,连车子也没有带,步行回到了庄园。
踏过那扇侧卧着丘比特的铁艺院门,他拒绝了管家的陪同,单纯的想到花园里走走,之后就离开,如果走运,说不准还可以见到那个小东西?
熟悉的路径,熟悉的芬芳,熟悉的旖旎瑰丽,却多了一处不一样的风景,那个东西,是
他不太确定的原地站了一会,仔细瞅着那个事物很久,很久很久,才慢慢挪动步子,走上前去,抬手轻轻触了一下,又一下
这是个秋千么?
绳旁的支架上,软软的缠绕了几株夕颜藤蔓,还很幼弱的样子,在微风的吹拂下瑟瑟发抖,很让人怜惜。
相比之下,秋千周边一簇簇的丁香花就要繁茂精神很多,淡淡的紫色,馥郁的婆娑的一片,分外美丽。
这倒是个挺有情致的小玩意,看这个手笔,倒像是那孩子的杰作,那孩子,如今怎么竟有了这份闲心思?这样虽然没什么不好,但是未免有些反常吧?
算了,看起来挺有趣,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嗯,坐着还挺舒服,只是,是什么东西挂在了他衣角上么?怎么有种坠坠的感觉,侧目一看,还真有。
粉粉女敕女敕一小萝莉,蓬蓬的乌发高高的扎成两个辫子,绑着粉色的缎带,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脖子上还挂了个小铃铛,只看着她嘴里含了根棒棒糖,左手还抱着个鸭子布偶,右手正拉扯着他的衣角,表情很是急切
他只瞧了一眼,心中就有了定论,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心中暗想,今天运气倒是尚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发问,“做什么?”
“”小萝莉鼓着腮帮,很迷茫的看着他,半晌才摘下她那块宝贝糖,牢牢握在手里,指向他身下的秋千,糯糯的回答,“这,这是我的。”
“你的?”他扬扬眉,似是征询般的继续问道。
小萝莉很用力的点头,认真的样子呆萌呆萌的,“是叔叔做的,送给小乖。”
温御恍然般点点头,“喔”了一声,却没有让位的自觉,而是放松下来很享受的开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
“这真的呜是我的。”
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却听出了小萝莉隐隐有了哭腔,很受伤的声调。
“坏呜坏人。”
透过微抬的眼睑,他隐约看见那只小萝莉跺了跺脚,很委屈的模样。
他嘴角噙笑,等着看她发脾气,可没想到,她也只是跺跺脚而已
之后就一声不吭的躲到一边玩她的小鸭子,也不再理他了。
这孩子也太憨了吧,她的父母,可都不是这样的人啊!
疑惑之余,更多的是无奈,这小东西,还真是一点不争气,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教育她的。
“臻惜。”忍不住就唤了声她的名字,等着看她的反应。
这回她倒是没让他失望,立刻就回转了身子,眸子睁得老大,嘴巴也成了o型,她反应好像有些慢,这样愣愣的看了他好久,才慢吞吞的问道,“您,您认识我?”
“晤算是吧,我曾远远看过你,那时你才这么高。”他很随意的笔画了一个高度,算是打发了她。但她却是个好奇宝宝,明显没那么容易应付,又问道,
“您是谁啊?”
他懒得回答,只淡然一笑,朝她招招手,“过来。”
小臻惜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小声的嘟哝道,“才不要,您是坏人,会欺负人。”
温御哑然失笑,却也不好分辨什么,总不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计较,想了想,故意沉下脸,朝她手里的宝贝糖抬了抬下巴,半是威胁的说道,“过来,不然我告诉你叔叔,你又偷糖吃。”
“您怎么知道”她吃惊的喊了出来,只是说到一半,好像也发现自己漏了馅,生生停住,懊恼的捂住嘴巴,很是愤慨的同他对视,他只微笑不语,又冲她招了招手。
一直很软肉,没骨头的小臻惜此刻却不知搭错了哪根弦,格外倔强,扁了扁嘴,做了件她平生最大胆的事情,只见她咬咬牙,忽然毅然决然咔吧咔吧两下把那块巨大的糖果给吞了,之后将小木棒往景观湖里一丢,来了个毁尸灭迹,之后很得意双手插腰,含糊不清的喊道,“我叔叔才不会相信您呢,坏人!”
“是么?”只听见一声意味深长的发问,臻惜刚想一鼓作气的抗争到底,却忽然惊觉这个声音分外的熟悉,又发现眼前人只是一直微笑,却压根没开口,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一口气泄了大半,腿一软就要瘫倒在地
然而她却未能平安着陆,反而渐渐升空。
视觉后拉,只看见凉辰生沉着脸,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揪着她衣领,拎小动物一样将她拎至眼前,默默的盯着她,不说话。
如果说臻惜是猫咪,那么她现在,估计不光是尾巴,连胡须和耳朵一定都垂了下去,小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悔的,眼泪汪汪的
看起来分外有趣,不过凉辰生此刻毫无心情欣赏,他面无表情的朝她摊开手心,“拿出来。”
“”小家伙不敢吭声,怯怯的偷偷瞄他,过了好久才小心的嗫嚅,“吃,吃掉了。”
“拿出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腮帮鼓鼓,含着泪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块女乃糖,难分难舍的放在他手心。
“”他深深吸气,闭了闭眼,像是在强自压抑些什么,声音都有些发颤,“又想打**了,是吧?”
“真没了,呜”她哭丧着脸,一边很逼真的哀求,一边还从另一个衣兜里掏出了一块水果糖,期期艾艾的放在他手上。
他也不想再和她废话,“哼”了一声手上开始发力,几下一抖之后,从她身上的各个角落就开始掉糖,一连串的声响过后,她脚底积了一堆的糖果
将她放在地上之后,她摇摇晃晃就想跑,却被他叫住,
“站住。”
她只好收回步子,扭头可怜巴巴的看他。
“回去乖乖睡午觉,这一周的甜点都取消,给我好好面壁思过。”
她好像很怕他,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很乖的点头,之后屁颠颠的就往城堡的方向跑去,只是对温御的态度就没那么友善了,经过秋千的时候,她气鼓鼓的呜咽,“都怪你,坏人,呜”
温御很郁闷。
温御很惆怅。
看来小孙女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可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唉,真是
“您怎么一声不吭就过来了,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凉辰生略有些不满的叹道,走至温御的身边,将特意带着的薄毯为他覆在膝上。
“我哪有那么虚弱,这几年已经好的多了。”温御轻笑摇头,“只是突然想到,花期又到了,这些花花叶叶的,应该开着热闹,随意过来走走罢了。”
“让您搬回来,您又不愿意。”凉辰生轻叹,摇了摇头,“身体刚好些,这样又随意见风,别又犯了。”
“知道了。”知道和他争辩无用,温御只能无奈的应声,目光在眼前一片洁白芬芳流连,神色渐渐有些恍惚,“说起来,这几株梨树还是我同你母亲亲手种下,都长那么大了,那么多年了啊”
有二十多年了吧,花开花落,物是人非,倒是这几株梨树,静默见证了几代人悲欢离合。
“母亲很爱梨花。”他忽然出声。
“呵。”温御忍不住笑,轻轻摇头,“傻孩子,哄我做什么,你母亲她才不喜欢这玩意儿,她嫌梨花太素净,最爱的是玫瑰啊,火红火红的玫瑰。”
“”凉辰生怔了怔,本能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垂下头,一言未发。
所以,才会选择和父亲在一起吧?尽管明知结局惨淡还是会如此选择。
女人,是不是总是会迷恋点燃她激情的那个人,多年的情分,脉脉的深情,似乎都比不上燃烧时那一刹那的欢愉。
母亲是这样,温馨也是这样,那么臻惜
“扯得有些远了,对了,臻惜那孩子,唉,好容易见她一会,竟弄成这样,你说她会不会记恨我的?”
鬓边已经斑白的温御此刻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惴惴不安的样子,还真的有些担心了。
“当然不会。”凉辰失笑,宽慰道,“您不必想太多的,那孩子迷糊的很,忘性大,明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样?”温御挑了挑眉,有些惊异,却也不自禁的笑。
“是啊,那孩子,只记得别人对她的好,别的一概记不得,好哄好骗的。”他虽是笑着,神色却也有些复杂,无奈中夹着的失落,“这个样子,您一定很失望吧?”
温御并没有急着肯定,却也没有否认,目光无意的扫了扫远处的城堡,良久,才轻声笑道,“所以,你才同乔可合计着这样多年不让我好好瞧瞧她。前几年就算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总不能过了病气给孩子,可这两年,你们还是藏着掖着的,哄谁呢,嗯?”
“那同乔可无关,是,是我”突然间被将了一军,他有些无所适从,有些犹豫的说道,“臻惜那孩子,性子软和,身体也不大好,本来打算等她长大些好好教育,可是,后来也怪我太纵容她,渐渐也就管不住了。”
他只不停的兜着圈,却迟迟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前一阵子,我见着evans教授了。”温御很是无奈的瞅着他,“臻惜的情况,我大概都知道了。”
“”
“她并不懂得驭人之术,对经商也没有兴趣”看着凉辰生愈来愈低落的神色,温御却是话锋一转,“不过钢琴倒是弹得不错,是么?”
“”他一下子愣住,想了很久才应声道,“是,臻惜在音乐上很有天赋。”
“那不就好了。”温御淡淡一笑,“没有那么聪明的脑瓜就罢了吧,或许也不必受那样多的苦吧。”
像是被戳破心事,凉辰生神色微动,出声发问,“您,真是这么想的?”
“怎么?你认为我该很失望,揍小家伙一顿,逼她掌握那些东西,成为她父母那样的人,有意思么?”
“”他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长久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不禁有些发怔,很久才苦笑着回答,“倒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