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媒人拿着合过的生辰八字登了徐家的门,恰巧景天一时不在家里,只茵陈在家看屋子。
那媒人瞅着徐家怎么还有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姑娘,有几分诧异,从未听徐氏和景天提起过半句,她更没听说过徐景天在这之前娶过亲,于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茵陈看。
茵陈自然不好意思起来,又是给她倒水,又是给她拿果子,又在旁边陪着说话。
那媒人便问她:“徐大夫上哪里去呢,什么时候回来?”
茵陈含笑答道:“大爷他出门给人看病了,去了好一阵子,想来快要回来了吧。”
媒人听见茵陈唤徐景天为大爷,顾忌才少了两分,可依旧瞅着茵陈瞧。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景天才回来,茵陈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被人这样不住的打量,早已经浑身不舒服了。
媒人倒满脸堆笑:“给徐大夫贺喜了。”
景天忙笑问:“何喜之有?”
媒人忙道:“这算命的老先生说是段天赐的好姻缘,还给算好了日子呢。定在明年的二月十二,说这个日子才是大好的日子呢。”
景天一蹙眉头,心想怎么连日子都给定呢。他还什么打算都没有,纳闷道:“怎么连日子都定了,这也太快了吧。”
媒人笑道:“哪里快呢,距离这天还有好几个月。这个猪头肉我可是吃定了,徐大夫可得早早的预备好。至于彩礼、嫁妆首饰什么的,就不是我这个外人该管的,由着你们两家商量去。早点给徐家生个儿子出来,就是皆大欢喜了。”
景天心想这张嘴还真是会说,只淡淡的说了句:“劳您费心了。”
媒人天花乱坠的说了一通,自然也想景天给许点好处,只是明理不说,景天也没顾及到这一层,后来媒人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挂不住了。
茵陈听说了此事,也着实的替景天喜欢:“这些年了,大爷总算是心想事成,遇着了个两相不厌的如意人。真是件大喜事。算算看的吧,不过五个多月的光景,过得倒也快。”
景天道:“太仓促了,我哪里有那闲功夫翻修屋子,再打家具。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还有彩礼,首饰这一说。又是一笔的花销。短期内只怕弄不了那么多的钱。”
茵陈想,要娶媳妇哪里有不花钱的,这段日子,她跟着顾大娘他们四处去帮人摆酒席,也看惯了那些婚丧嫁娶的场面,富的穷的也都见过,再怎么节省也是需要一笔不菲的开支。
“大爷,顾大娘对我不错,放心以后酒席上的事,顾大娘说不定还给我们便宜些。”
景天苦笑了几声:“真难为你替我着想。”
“那是当然,能省一个是一个,眼下自然是娶亲要紧,等到将虞家姑娘娶进了门,慢慢的就能攒开店的钱。到时候家里的这些事就交给虞大娘打理,我去店里帮大爷做事。”
“你连虞大娘都叫上了,也不知人家乐不乐意。”
茵陈嘿嘿一笑:“有什么不乐意的,要不乐意能让媒人找人合八字吗?”
景天有些无可奈何,心想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攒钱,只要有了钱,一切都好办。在家不过休息了两日,打听到别处有活干,便二话不说就去了。
赶上秋种,自家两亩地早早的已经播下了冬小麦。还有那将近一亩地的桑树也是需要照顾,长了一年倒是粗壮了不少,希望春天时能发出更多的叶子,那么就可以多养一倍的蚕。
因为秋种,地里活多。茵陈却空闲了下来,顾大娘那边没什么生意,她也只好成日在家看家,闲暇时做点针线,料理下菜地里的事。
这边虞家人口多,忙得也差不多了。
媒人给提的那个日子,也正式的被虞家纳上了议程。
计氏这里催促着虞水仙:“我说你呀,针线上的事也该好好的准备准备。趁着现在夜里越来越长,该收拾几件出来做着。”
水仙红了脸道:“我只说你们也太着急了,慌慌的就听了那算命人的话。再说针线上的事我以前也做了不少,哪里欠着。”
计氏点点她的额头:“我说你呀,到底不懂事。徐家那个大夫不是个单身汉么,自然衣服鞋子没人管,你好好的做两套,到时候送去,也让他喜欢喜欢。以后成了亲,自然会心疼你,夸你贤惠能干来着,将来当家做主什么也没人来插手。”
水仙更是脸红不说话。脑中浮现出见景天的情景来。对于这门亲事,她是觉得决定得太仓促了些,徐家是个什么样子她还一点不知晓呢。只听得母亲说那人快要三十了,早些年进过太医院,有一身的医术。前几年父母便去世了,独自过活,人口简单。
“我说你呀,嫁得晚也有嫁得晚的福气。你大姐招进来的就不用说了,你二姐现在要伺候公公婆婆,她那性子又和婆婆不合,我看她到底也受委屈。你呢,倒好,不用顾虑这个。不过呢倒也有为难的地方,将来生了孩子,也没人帮你带。不过没什么要紧的,坐月子的什么的,自然我去照顾你。”
“娘越说越没边了。这亲还没定下来,谁知道将来会怎样。”水仙红着脸走开了。
计氏知道女儿害羞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什么事这样高兴?”梦仙走了来。
计氏见是大女儿,脸上依旧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这不正和你三妹妹说徐家的事嘛。说了几句,她害羞走了。”
梦仙道:“这三妹妹总算是不挑剔了,早些定下来也好。对了,娘选了哪天上徐家去?”
计氏想了想:“还没和你爹商量呢。原本说就这几天来着,偏偏又有事给绊住了。放心,到时候肯定要和你说。你当大姐的也好给看看。”
梦仙又道:“那就再说吧。我看这事是得早些定下来才好,免得夜长梦多,以后再有什么变数就不好了。对了,娘有钱吗,借两个使。”
“你用做什么?”
梦仙笑道:“哎,这不孩子他爹想喝酒,让我去给打两坛,有酒没有下酒菜怎么行。谷儿也是个好吃的,我正想去买两斤好羊肉回来晒肉干呢。”
计氏皱眉说:“就知道吃。你问我要钱,我可没有。一个女婿只知道吃喝,人也不勤快。要是能干些,家里何尝过不下日子。”
梦仙听见母亲不肯,心里便有些愤愤的:“娘不借就不借吧,何必说这么多话。我知道你都是想要留给三妹妹的。这门亲事还没定下呢,娘就偏心起来。是,谷儿他爹是没什么本事,比不得你那会治病救人,起死回生,又在太医院当过差的三女婿。”
计氏听见大女儿唠唠叨叨的说了一通,又嗔怪她偏心,不免正色道:“你只会冲着我说这些没用的,发什么脾气呢。如今你也自成一家了,当家花拉的,你不管?女婿不上进没本事,难道我冤枉了他不成?前两日我还听见你们吵架来着,今儿怎么又要给他买酒吃?有冲我吼的,不如管管你男人。”
梦仙听得母亲如此说道,不免又羞又愤,只因是生母跟前又不好怎样。正好水仙听见院子里两人的争吵走了来:“好了,吵什么呀。让人听见不得笑话。”
梦仙不好说母亲的不是,见了这个妹妹,便将气撒在她身上:“别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就得意起来了,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
水仙听见大姐如此说她,便红了眼,拉了拉计氏的衣袖,一副泫然泪下的样子。计氏见水仙如此,焉得不心疼,咬咬牙,拉了水仙就走,全然不顾梦仙。
梦仙没借着钱,白讨了没趣。
回到房里,水仙呜呜哭个不住:“娘,你听听大姐那张嘴可有什么好话。她还是我嫡亲的姐姐便是如此,难道就半点也见不得我好么。还嫁什么人,我也不嫁了。”
计氏知道女儿又闹脾气了,便柔声劝慰道:“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也得大度些。你大姐不过和我怄气,才将你也拉扯了进来。哪里有不嫁的,再耽搁下去,只怕更是困难了。我的小祖宗你也别闹,你们姐妹一闹,我就头疼。哎哟!”计氏说着便扶了脑门申吟了起来。
水仙只是哭,听见母亲不好,又忙道:“娘都是叫大姐给气的。快别说了。”
计氏揉着太阳穴和水仙说:“好在他是个大夫,赶明儿我去问问他这头疼可有办法医治。”
“是呢,娘总是爱犯头疼。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这下不愁请不起大夫了吧。”
计氏忙说:“那你也别给我撒脾气说不嫁的话。我养了你们三个,都是让我不省心,老大招在家里,以为有个照应。哪知女婿不长进,这日子越过越不好了,还要处处让我们给帮衬。老二说是嫁出去的,每次回来不得和我哭诉一回,她夫家也不是什么厚道人家。那老婆子也偏爱做恶。你呢,惯会撒娇卖痴,都是给耽误了。但愿你将来都顺顺利利,和和气气的,可别再给我添什么头疼的事了。”
水仙笑道:“将来怎样我也不清楚,听媒人说他是个实诚人,看样子倒有几分像,但愿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