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鸡肉浓重的味道让她头皮都发麻了,她努力想咽咽口水缓解一下干渴,不过现在她发干的嘴巴,几乎连口水都流不出了。
如果不是因为上次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真的恨不得直接把那家伙碎尸万段!
她把只剩下骨头的烤鸡插回火边,咬着咸到发痛的牙齿,瞪着睡得正香的瑞吉纳德——
她当然不知道瑞吉纳德是不是睡得很香,是在做恶梦还是美梦,不过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周围的人都很开心的。
她甚至觉得,也许瑞吉纳德这个混蛋,正在装睡,看自己的笑话呢。
真讨厌。
她感觉肋骨又有点疼。
阿狸走到瑞吉纳德旁边,她感觉自己的步子都有点晃了,她是怎么了?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才不打算把那装着辣得要命的奇怪液体的水壶放回去。
虽然这东西把她折磨得要命,但是在瑞吉纳德眼里,没准会是美味呢,就像那只咸得要命的烤鸡。
这个讨厌的家伙,人讨厌,口味也这么讨厌!
一点也不会给他留下。她心里想。她可不想让他称心如意,享受生活呢。她一定要让他知道惹到她的下场。
阿狸满腔报复的想道,直接把拧开盖子的水壶放倒在瑞吉纳德的手边,里面那种奇怪味道的饮料便直接顺着放倒的水壶,汩汩地流了出来,浸湿了地面。
那在地上留作一摊的液体,蒸腾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点香味,为什么喝到嘴里有那么难喝?
真是古怪的品味。
阿狸又调整了两下水壶栽倒的角度,弄成一副好像是不小心被他自己弄掉下去的样子。不过最后她实在没有了耐心继续,嗓子的干渴简直让她坐立不安。
就这样好了。
不管他相信还是不相信,就算他知道是她做的,又不会怎样。
只要他不开心,感觉生活被搅得一团糟,她就会觉得超级开心。
阿狸窃笑着,似乎终于在这场不太成功的行动中找到了一点慰藉。
正在这时,熟睡着的瑞吉纳德脑袋突然一沉,身子向一边歪倒,阿狸觉得胸前的那两团的分量,瞬间又重了一点——
那家伙!
那家伙的脑袋居然倒进了她的胸里!
阿狸的脸瞬间红了,不知是不是由于那奇怪的辣水,让全身都燥热得难受,身子好像也发软了。
瑞吉纳德一只讨厌的手还在上面模了一模,嘴里喃喃地讲着梦话:“娑娜,你的胸……真是……又大了呢……”
“混蛋!”
阿狸终于发作了。
她抬手赏了他一记耳光。
“哼。”阿狸用力咬着牙,身形化作一道灵魄的蓝辉,在那个在睡梦中突然被耳光扇醒的家伙反应过来之前,便闪掠不见。
她只觉得这个耳光真是解气,又觉得还远远不够。
她生气得不行。
尽管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
明明那么多讨厌的东西,自己都忍过去了。
那咸的要命的烤鸡,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辣水,还有他脸上那令人讨厌的平静的微笑,一次次挫败了她报复的恶作剧!
她都忍耐住了,但是这次……
究竟是因为那个家伙得寸进尺的手,到处乱模,还是因为刚刚睡梦中的他,嘴里叫了那个陌生的大胸女的名字。
阿狸也说不清楚。
她的身体不停地化作灵魄的流光,在茂密的树林间飞速地闪过,不停的空间穿梭,就好像是某种方式的逃避——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种穿梭之间,化作虚影。
那些树木,阳光,以及高大的树冠投下的阴影,都在这高速的穿梭之中模糊起来,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了。
然而那些模糊不清的虚影之中,阿狸似乎还是看见了瑞吉纳德的影子来。
只是个幻影而已。
讨厌!
脸上依旧是他的招牌笑容。
那种媚俗、伪善,讨人厌的笑,淡淡的,平静得叫人发疯。
她恨不得直接把那张脸撕破。
她晃晃脑袋,那影子便消失了。
为什么脑子里会想到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呢……这个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混蛋。
那让她嘴巴发辣的水一定是什么魔法药剂,都已经让她出现幻觉了。她想。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阿狸在心里叫着,闭起眼,毛茸茸的尾巴把眼睛遮得死死的。可是那家伙的影子,挥之不去,简直像是在嘲笑她!
她的身体凝实,本来就有些虚弱了的身体,在这连续灵魄突袭后的凝实之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幸好已经到了河边。早就渴得要命。
刚想喝上一口,在清澈的水面上,她似乎又看见了瑞吉纳德那家伙的脸。
讨厌!
阿狸伸手把那水中幻影搅乱,然后狠狠地摇摇头,让自己清醒,水中破碎的倒影摇晃了一阵,拼合回熟悉的她自己的脸。
红扑扑的,发着烫,像是个熟透了的苹果。
果然,脑子都发蒙了呢。
她掬水洗了洗脸蛋,河水冰冰的,渗进皮肤里,多少浇熄了一点脸上的热度。
阿狸低下头,猛地在河里灌上一大口,小脑袋都快埋进了河里。
清凉的河水汩汩灌进干渴的喉咙,滋润着,然而清水流过之后,那股干渴的感觉又清晰了起来。
直到她觉得肚子都被灌得鼓鼓的了,只好慢慢呼了一口气,打了个水嗝,停了下来擦擦嘴巴。
脑子还是有些发晕。
这时,在清澈的河水之中,她又看见了那张讨厌的脸。
“讨厌……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阿狸喃喃自语着,伸手将水中影弄乱。
可是那些破碎的影子重新拼合出来之后,她看见了自己的脸颊旁边,浮现出瑞吉纳德那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来。
水中瑞吉纳德的影子张张嘴,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嘿!阿狸,又见面了。”
回头看到瑞吉纳德本尊站在那里,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那一刻,阿狸觉得自己的牙根都痒痒了。
他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在跟着我。”阿狸不满地说道。
瑞吉纳德耸耸肩,“这次倒不是。刚巧,我只是来河边取水而已。”他晃晃手里的水壶,那个被她报复性的弄洒掉的水壶。
“刚睡醒,刚刚正梦见美女来着……可惜美女不懂我的心意啊,被拒绝了,还给了我一个耳光。”他说,口气像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魔法师本来也是这种酒囊饭袋,不是吗?
“活该。”她咬着牙说道。
他歪歪头,自嘲地笑笑,继续说:“就不小心弄洒掉了水。不过,倒也正好——”他探手舀了一壶河水。“据说这艾欧尼亚林间的清泉,味道比什么都好。”
讨厌!
阿狸气得脸颊发白。抬手一招,欺诈宝珠在白皙的纤指间缓缓浮现,化作一道蓝色流光,直接将瑞吉纳德手里的水壶打飞。
水壶掉进河里,顺着河水冲走了。
“怎么了?”瑞吉纳德抬起眼睛看她,那语气简直好像在安慰一个哭鼻子的小孩。
为什么这个混蛋总是一副乐天知命的模样?
哪怕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流露出一丁点恼火也好啊。阿狸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死弱鸡!”阿狸生气地说。
她早就被深深的挫败感淹没了,倒也不再在意自己这激动的情绪就好像落了下风。
“如果你不再做出吸人精魄这样的坏事,我保证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你面前。”瑞吉纳德淡淡地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她冷冷地回答。
“不然的话,下次我还是会把人救走的。”
“混蛋!还真是假惺惺。别以为我不知道,明明你也会杀鸡吃肉,却要阻止我吸人精气。这有什么不同吗?果然是伪君子一个!”
“鸡看见同伴被抓,只会苟且逃开。人看见同类被害,便要出手相救,这就是不同。”依旧是淡淡的微笑。
拐弯抹角的臭道理。
打不过他。怎么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他也不会生气。讲道理还会被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歪理邪说噎住!
阿狸舞动着双手,宝珠清丽的蓝光里瞬间染上了一抹凶意。
宝珠打在瑞吉纳德的后背上。水边的瑞吉纳德一个踉跄掉进了河里。
他只是在急湍里狼狈打了个转,然后似乎慢慢掌握了平衡,手脚划着水,头浮在水面上。
“啊……阿嚏……”他冷得打了个喷嚏。
阿狸不禁窃笑出声,似乎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他这狼狈的样子让她暂时充满了成就感……嗯,我说的是暂时。
“好久没游泳了。”他说,“你看到我这样子,很高兴?”
阿狸没有回答他。
他慢慢游上岸,说:“倒也不错。”
身上的白色长袍变得湿漉漉的了,贴着身,隐约显出的轮廓是那样瘦削,好像连一阵风都禁不住。
魔法师都是这种形象,不然也不会躲在战士身后施法了。
上次战斗时留在白袍上面暗沉的血迹,已经被刚才的流水冲刷淡了些。
“如果这样子能换来你开心的话,倒也不差。我蛮喜欢看见别人开心的样子。”他冲她微笑,那笑容她简直讨厌的要命。“尤其是你。你笑起来真的蛮好看的。”
这样他竟然还开心得起来。
阿狸生气地想。
看见他开心,阿狸就会觉得不开心,十分不开心。
“如果你是想这样跟我套近乎的话,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阿狸咬着嘴唇,“我才不会告诉你李青在哪里。”
“当然可以,这是你自己的事情。”瑞吉纳德淡淡地说道,脸上那尊重她选择的淡然微笑简直好像个人皮面具。
“另外,我是不会收手的,我需要人类的精魄,就像你需要食物一样。如果你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还不如直接打死我。”
回应她的,依旧是平淡的语调:“我的衣袍已经被你弄脏了,我可不希望你的血把它弄得更脏一点。”
这句话简直让她快疯了。
这个混蛋,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混蛋,竟然还嫌自己伤害她时,她的血弄脏了他那该死的法师袍么?
她就这么让人讨厌?还比不上那么一件破袍子?
她可是能让男人血脉贲张的九尾妖狐,可是他,就连碰都不想碰她一下,连伤害她,都觉得她的血太脏,不想溅在身上么?
真讨厌!
“你走啊!我就是讨厌你!我就是讨厌你讨厌我的样子!”
阿狸被自己心里的大喊声吓了一跳,后半截话涌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被自己咽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尽管没有失口说出,可是下意识之中,有一种慌乱。
此刻的阿狸唯独庆幸的就是自己这妖狐一族所特有的灵魄穿梭之法,似乎能帮她逃离一切尴尬的场合。
在一阵蓝色的灵光闪烁间,她的身体消失不见。
灵魄之光在原处残留下片刻的虚影,九条狐尾张牙舞爪,好似一簇不知何名的美丽花卉,九片花瓣绽放开,如梦似幻的荧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