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世勒翌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冰冷,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即墨玄,脊背发凉。////
他不说话,只淡淡地看着即墨玄,眼里没有一点情绪,平静的就像冰封万年的霜雪,他单手朝后面一招手,便有侍卫牵了他的黑闪电过来。
即墨玄咬着下唇,苦笑:这家伙!
他把手放进嘴里,一声清哨,一匹枣红色的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十二铁衣卫仿佛是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左手握拳放在右肩头,向和世勒翌略躬身,便带着并肩王府的人离开了。
和世勒翌也遣散了跟着他的人。
没有任何言语,二人翻身上马,向郊外疾驰而去。
红叶山庄心兰刚用过午膳,正在净口,便听到马蹄声直往后山去。
青衣男子身若轻燕急色掠来,“公主,二皇子和并肩王进了炼窑。”
她秀眉微蹙,这两个人怎么又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让九婶把所有人都撤出来,”言语中,她已展开身法,飞掠向后山,“没有命令,谁都不许靠近后山,违令者,杀!”
青衣男子看着她消失的身影,面色不改,只有眼底有异色一闪,少顷,他转身离去。
红叶山庄后山炼窑!
心兰公主自小被预言,天赋重任,皇帝怕她出意外,所以在这远离皇宫的城郊修建了红叶山庄,并广招天下女子巾帼为她做守卫。
而心兰公主亦没有辜负皇帝的疼爱,不仅躲过了各方的明枪暗箭,自己练就一身武功不说,还为皇室培养了一批女子死士,这是继丞相司马禄的修罗死士之后,唯一忠于皇室的女子卫队。
也是心兰公主的这队死士,有效抑制了司马家吞并和世勒皇权的野心。
炼窑便是用来挑拣这些女子的地方。
外表看着,那不过是葱绿大山上,一个洞穴而已,然而里面却是宽广深大的场地,似乎是把山掏空了一半,出口在窑顶。
心兰迎面看到那一黑一红两匹宝马已退到山脚的小溪边吃草,脸色一紧:这么快!心念间,小脚一跺,脚步越发快了。
并肩王即墨玄虽说承袭的是父辈的王位,然而,与其父耿直剽悍的个性相反,这位喜爱红衣容貌妖魅的男子,心性极慧处事手段阴柔。至今为帝辛国人记忆最深的莫过于,把威远大将军的弟弟阉割的那个场面。
据说是威远大将军南宫越的弟弟南宫笑仗着将军名号,强抢民女烧杀**无恶不作。
一日,即墨玄在怡红楼和花酒,竟被南宫笑当做女子,惊为天人。这才被即墨玄阉割掉传宗接代的东西。
即墨玄还特意敲锣打鼓地将南宫笑带到将军府,当着威远大将军的面割掉。
这事,因为南宫越送进宫的妹妹,给皇帝吹枕边风,闹到了朝堂上,谁知道对峙时,却因为南宫越说没有这事,而造成即墨玄被诬告。
最终以南宫越赔偿一万金给即墨玄,结束。
然而此刻,这位以阴狠著称的妖孽王爷,在炼窑里,站在那里任凭人打骂。
和世勒翌正暴跳如雷,完全失去了平日里冷峻超然的气质,正追着那心不在焉承受他密集踢打的人怒骂:“妖人,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每次都要把我的女人抢走,才开心!”
仿佛是怒到了极点,他忽然手臂一伸,袖间有一道寒光飞了出去——他动了杀机!
心兰堪堪赶到,吓的失声大叫。
剑光交集中,一把扇子把那带着必杀的黑剑抵在了,离脖颈一寸处。
和世勒翌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长剑,而即墨玄手中的扇子在须臾之间封住了他的攻击。
“啧啧,这才吻了她而已,我又没睡了她,怎么算抢了呢?”即墨玄有点回味地砸砸嘴,笑了起来。
手中却也不敢怠慢,扇子左躲右闪,前前后后躲过了**剑攻击,一边尚留有余力,不紧不慢地调笑道:“不过……我真的开始有点喜欢她了呢……她确实很特别……”
和世勒翌身子凌空而起,身剑合一横向朝即墨玄刺去。
这一剑,用的是他的成名绝杀——绝脉九剑!此招以一化九,犹如剑网当头罩下,令人无处可躲。
江湖传言,在这招下丧命,会被削掉全身血肉,而骨架会完好无损——当然,那是在他用内力的情况下。
而此刻,这令人闻风丧胆的绝脉九剑,只有招式没用内劲,在并称战神的即墨玄面前,也不过是一招平平的剑招而已。
但和世勒翌这最后一剑,还是让即墨玄手中的扇子被削成了木屑。
二人各自倒退了五六步,竟是不相伯仲。
“特别的就像云可轩!”即墨玄喘了口气,阴测测地笑道:“所以,你也喜欢她!”
那句话如同利剑一般刺中了和世勒翌,他停住攻击,狠狠地瞪着即墨玄,竟不能答。
心兰公主悄悄退出了炼窑,她知道,这两个男人没事了。她看一眼窑内,看来这次美俄那么严重,记得上一次他们两个差点把这窑拆了。
半响,和世勒翌愤愤将黑剑掷在地上,怒道:“即墨玄,我当你的兄弟,才对你一再忍让,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可轩——我绝不会让!”
“翌,你干嘛要让!”即墨玄懒懒地道,不知从什么地方模出了一把小刀,细细地剃着指甲,漫不经心地看着好友,道,“云可轩喜欢的人,是你!”
和世勒翌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伸手一拳打在即墨玄左肩上,打的即墨玄后退了两步。
他举目望了望心兰公主消失的入口,这才低声道:“玄,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真的是看中了父王封你的禁军统领?”
“谁稀罕那劳什子禁军统领,”即墨玄皱着眉头看了看手中剩下的扇柄,轻轻一捏,皆数成了粉末,从他指间落下。
“那你是为了什么?莫非是为了太子的一万黄金?”和世勒翌张开手,本来被他扔在地上的黑剑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飞起缩进他的右臂,有轻微的剑吟声从他袖间传出,清脆悠长。
听着和世勒翌的黑剑长吟,即墨玄的目光忽地变得深沉,直直盯着这个童年的好友:“我得到消息,她回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她要回来了,你怎么知道?”和世勒翌根本没问她是谁,凤眸射出一抹光亮,神色里是巨大的惊喜和不相信。
“我怎么知道……,”即墨玄的目光从和世勒翌脸上挪开,落在某一个虚点上,“因为你是和世勒翌,我是即墨玄,我们是兄弟,是生死与共荣辱不欺的兄弟……我想知道的事,有什么能瞒过我?”
他收回视线,落在黑衣男子身上:“你突然成亲却没有给我消息,我已知朝堂有变,幸亏心兰写信让我赶在你成亲之前赶回来,我才知道莲妃居然阻止你当太子。”
说到最后一句,即墨玄的语气带上了疼痛。因为他是最清楚和世勒翌的人,他知道,好友对母亲的感情极为深厚。
如果和世勒翌知道莲妃的奸情败露,是心兰和他的手笔——他会如何?然而,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和世勒翌的胜败,已经不只是他自己的事了。
和世勒翌脸色煞白,他抬头,望着这没有一点光线的山窑,嘴紧紧抿成一条线,不发一言。
“你别掺和进来,我说过了,你只要守好边关,朝堂的变数就不会波及到你,”很久,和世勒翌冷冷回答,“我会按时给你提供军需粮草,你只管在你的封地上守边关——这朝堂上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么和我无关!”一直满不在乎的即墨玄忽然愤怒起来,一手抓起和世勒翌的前襟,“你他妈的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处境?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即墨玄用力一推,把好友推了个趔趄,继续咆哮:“你为了一个小时候见过的小女孩,念念不忘,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对一个有她印记的丫头,发神经,我知道,你觉得那一年你没有走开,她就不会失踪,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你醒醒吧!这傻劲会害了你,也会害了包包……”
忽地,他察觉了什么,立时住了嘴。
然而已是晚了,面前的人是和世勒翌,是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师学艺的和世勒翌。就像即墨玄熟悉他一样,和世勒翌对他非常了解。
“玄,你动心了!”和世勒翌忽地淡然一笑,仿佛是想通了什么,“包包是不是她,我还有怀疑,但是玄,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不会让的!”
即墨玄收起笑容,难得地认真问他:“翌,如果云可轩出现了,你要如何安置包包?”
和世勒翌垂眸,掩去神色,沉默了一会。
“从出生那一刻起,我便一直活在黑暗之中,挣扎徘徊,从未见过光明,那些腐烂而又令人作呕的气息,总是在我鼻尖缠绕着不肯离去。我努力过,试图用自己的四肢爬出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可,一次又一次,从岸边跌落下去,一次比一次,跌得更深,更惨。”
和世勒翌没有正面回答他,薄唇向右边微勾,似自嘲似苦笑,道:“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太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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