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世勒翌没有正面回答他,薄唇向右边微勾,似自嘲似苦笑,道:“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太无趣了。”
即墨玄震住,多年来他一直在边关,虽说不时有战乱,但对他而言,不过是寂寞时候打发打发时间而已,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对于这个从小便在皇权中周旋的好友,即墨玄知道他一向战斗力极强,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失意。
是莲妃的事,压垮了和世勒翌心里最后一根弦了吗?莲妃此前一直非常爱这个儿子,而他也因为从小看到莲妃被皇后欺压,才发誓自己要强大,要保护他最爱的母亲!
有一段时间,莲妃是他苦练武功的支柱。
如今,这个他一心想保护的母亲,没有给予他足够的温暖,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最亲最信任的母亲叛离了他——这件事,竟把他的心侵蚀的这么厉害!
即墨玄看着好友,微微叹了口气:“包包那丫头……我也不会放弃!”
“会放弃就不是你了,”和世勒翌这会儿倒是没有动怒,只了然地挑挑眉,淡淡道:“小轩的事,你不用插手——玄,你别忘记,包包现在是我的王妃,朋友妻不可欺你应该还是知道的!”
“翌,那可由不得你,再说,你还没有把那丫头收房,她就还不是你的妃子,充其量,她只是你王妃的候选人罢了,”即墨玄拍一拍好友的肩头,神色恢复了慵懒,“而且,据我所知,老爷子正在为你物色正妃人选,看来他是打算放弃司马家了……你以为能由你做主?”
“正妃?包包不会在意名分的,”和世勒翌也被他的话戳中了心事,微微蹙起了剑眉,“她不是那看重名利的女子!”
那次命令她禁足两月的时候,他也是有派人在玲珑阁守卫的,一方面是怕她不知道他的苦心,跑出来找苏妃生事;一方面,也防止苏华羽再找机会陷害她。
他每天都会听取小卓子回报包包的近况。
别的女子被禁足几天就会愁眉苦脸,悲风怜月的。
然而,包包不一样。
每一次,小卓子都小心翼翼地平叙她在院子里的生活。
她带着几个小丫鬟关起院门,苏华羽趁机扣了她剩下的一半月俸,然而,这一次,爱财如命的她居然是一点都不在意,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她们自给自足,苏华羽倒是去了几次,都被守玲珑阁外的侍卫挡了回去。
他有几次晚上偷偷去看过,包包不是在屋子里和丫鬟打牙磕,就是几个人围在菜园子边看菜苗……有时候,看着看着,他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为她的一个动作,为她的一次撅嘴,为她的一句言语。
她总是很容易被一句话惹怒,也很容易被一句话逗笑——她的喜怒简单明了,她的生活愉快满足。
她就像是一个散发着温暖的小太阳,已经把阳光带进了他发了霉的心,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没错,那丫头根本就不在意名利,这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即墨玄带着笑谑的话语,拉回了和世勒翌跑来丢的思绪。
“玄,我知道你一向眼光极高,看的准,这回合算你下手狠,出手快,”和世勒翌一掌印在窑洞的山石壁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深越三寸的掌印,他抬眼看红衣男子,有点愤然道,“真想把你毁容了!”
即墨玄收手扯了扯衣领,整理整理衣服,扭动了下那美丽到令人嫉妒的头,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
“哈哈,翌,你老实说,我长得这么好看,你有没有感到自卑?”即墨玄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面铜镜,上上下下照了起来。
见到他又开始臭美,和世勒翌长长出了口气,摇摇头:“玄,我希望你我兄弟的情分不会为了她,有所变化!”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即墨玄双眉一锁,也舒缓了口气道。他顿了顿,竟然红了俊脸,“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即墨玄也需要去讨好一个女人。”
和世勒翌静静看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玄,你恨我吗?”他恢复往日的清冷气韵,眼角眉梢的冷峻,薄唇中吐出来的只言片语,隐隐有支配一切的魄力。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彼此都静默了下来。
“恨?现在还谈不上,”半响,即墨玄收了倦懒神态,冷冷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和你做了这么久的兄弟,我怎么会不懂你?你的身份出生注定了,终有一天你会凌驾在我之上的。”
“而你,到时绝不会容我,你不会让像我这么懂你的人,存活在世上!”
即墨玄的话尖锐锋利,如一把刀子划破了横亘在二人中间的那道薄膜。
和世勒翌喉头动了两下,似乎是想开口辩解,却终究无声。
“可我,不想死在你手里!我不想死了还担心你每夜做噩梦!”即墨玄脸色苍白,有明知结局却不得不前行的疲惫,他的声音冷定而锐利,“既然终有一天要死,我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呢?”
“胡说!”和世勒翌脸憋的通红,终于按捺不住,月兑口大骂,“你说什么混话?别太自以为是!”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司马玉成亲?”即墨玄赫然回头,平日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黑亮如妖瞳,极其可怕,“你明明知道司马禄存有异心,还半推半就地接受赐婚,你不就是对我存有疑心!”
和世勒翌眼神一变,看着这个童年好友,眼神慢慢冷了下来,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娶了司马玉,你就有了司马家族做靠山,可以不用依仗我的兵马……不过这样也好,我原本就想找个机会,让皇上把我手中的兵符交给你,”
即墨玄仰首,长长叹了口气,“整天为你担心,我也累了,我现在只想早早把你送上皇位,然后和心爱的女子,找一个好去处,逍遥快活!”
这几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割着和世勒翌的心头肉,他的脸色瞬间发青,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有细细血丝从他掌心留下,他恍若未觉。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盯着即墨玄的凤眼里,漆黑如墨。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良久,和世勒翌开口,语气平静,“你一向擅长谋略,看的深远。然,我方才说的……是小轩的事情!”
即墨玄微微一笑:“我说过,云可轩喜欢的人是你,而我在意的人是包包!”
此时已是入春,傍晚的空气中有冰雪融化后湿润的水汽,窑洞的山壁上竟然有一株细细的爬藤绿了枝丫,在这黑暗糜烂的窑洞中,带来了一丝生的气息。
和世勒翌默了半响,凝视着红衣男子的目光渐渐平静,手一挥,一道金光直直扑向即墨玄面门,他也随之向洞口掠去。
等即墨玄接了那物什一看,居然是一锭黄金。
“赔你扇子的钱!”冰凉凉的声音已渐渐远去。
红衣男子牵着他的枣红色马,在山道上不疾不徐地行走着。
依稀间,似乎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云可轩的那天,那个孩子……她居然认为和世勒翌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害的后来和世勒翌硬是拉着他对着铜镜比了半天。
少时纯真,从没想过有一天二人的友情会变——他们一起把皇后宫里,那只会说话的鸟放飞;一起躲在被窝里孵鸡蛋;一起下小溪里模鱼;一起在战场上砍下敌人的头颅……
平南王府的玲珑阁偏院膳房里有人影憧憧,小言几个出出进进地忙碌着。
包包正在切菜。
蓝筱依自告奋勇地揽下和面粉的活儿。
“依儿,你在干嘛?”包包看到了蓝筱依的动作,问道。
蓝筱依一手抓着一把干面粉正要往手中得到面团里放,方才她揉的辛苦,私自加了点水,真的只有半碗,面团是变软了,但是……太软了。
“嘿嘿,”她淡定地笑了两声,把手中的面粉渗入到盆子里的面团上,“我加点面粉,面团软了点,嘿嘿。”
包包伸头看了看,确实是软了点,她看一眼蓝筱依,有点奇怪,刚才明明把比例调好的。
过了一会儿。
“依儿,你又干嘛?”包包看看蓝筱依手中正要往盆里倒的半碗水,极力让自己压住火气,道,“你来剁肉末。”
“别生气别生气,嘿嘿,”蓝筱依用沾满面粉的手往包包脸上模了模,让出了位置。
和面粉确实不是好做的活儿,一会软一会硬的,她已经偷偷加了好几次水和面粉,看看那比原先大了一半的面团,她吐了吐舌头,被包包狠狠剜了一眼。
看了看包包脸上的白粉手印,蓝筱依很乖巧地拿起了菜刀。
小言在添火,一双眼睛崇拜地盯着认真擀饺子皮的包包,眼睛里是满满的自豪,谁家的主子会亲自下厨做菜做饭?以前她伺候的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那都是使唤她们这些小丫鬟的主。
想到这里,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主子果然没有跟错,心下越发的欣喜。昨日,红儿姐姐托人捎信说在外找了个好去处,要她们过去看看。
——只这会子,主子这么忙,不知道合不合适说?
小言起身,正想开口对包包提,却吓的又蹲了下去,躲到了灶下,同时大叫:“依儿姐姐,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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