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门拳义 56烈女三戏胡黛漪,但凭身死不低头

作者 : 李三一四

话说白岚凤遭擒,为胡黛漪扣住经脉一时无法动弹,眼见许酒生横躺在地,一时只是盼望他快些醒来将这强敌退去,但胡黛漪功力也不弱如今用巧妙手法将他震晕哪里又能即刻醒来?白岚凤只望着这相见两次的水酉生,心中不禁一酸,但她生来便不是那等小女儿性,怎肯向敌示弱流一滴眼泪?当下只是望着许酒生,担心他的伤势要不要紧,毕竟她只是为其简单号脉,不知究竟伤在何处。心知此次二人前来,无意中探听到了这庄中的大秘密,今被胡黛漪擒住,对方决计不会放手,多半还要杀二人灭口,一时心中只想着生不能同室死亦同穴这句话,虽然她真得希望二人能逃出去,哪怕是水大哥一人逃出去也好啊,脑中反而无先前那般担忧,多年来她从未这样揪心过,生来便是不服人的性子,从来做事不想后果真个如那一腔热血的少年一般死便死了,但如今她却怕了,她真得怕自己就这样死去,她望着许酒生,眼中那一缕脉脉的深情,脑中想过的皆是二人相遇的场景,她素日机敏,不想如今竟痴痴的呆住。一声叱问打断了她的沉思。

“丫头,是谁派你来的?”那人说话低声甚急,却是胡黛漪。

白岚凤用心只在许酒生身上,对她的问话竟是不闻不答。

胡黛漪见白岚凤不说,心中只道这小丫头只是尽忠不愿说出身后之人,例来刺客被人擒住皆是此般,却哪里能想到白岚凤此时心境。她见不答,道:“不给你施点手段谅你也不知道师姑的厉害。”扣住白岚凤的手忽施劲力。

白岚凤只感右臂手骨便要碎裂一般,虽感疼痛,却强行忍住丝毫不露痛苦之色,胡黛漪见这小妮子如此倔强,只是望着躺在地上的许酒生,心生暗火,道:“不说,不说便怎样,能救得他性命吗?”

白岚凤只是不答,胡黛漪笑道:“不说话便行了?”伸手在地上铁环一拉,格吱一声地板已将密道盖住,叫声:“来人。”这声音甚是宏亮,直传出院外去,那值夜的门人听得后院有声响,忙飞身来看,进门只见主母站着里面,心中一惊,却哪敢多问?忙俯身行礼,听候差遣,只听胡黛漪道:“将他两个押下去”,那几个门人忙忙行礼,不住称是,一人押着白岚凤,两人抬着许酒生将他二人送在平日惩罚弟子的黑室中绑了,白岚凤苦于穴道被封,无法动手只好任他几人绑缚。几人将他二人绑好后便退出去了,那黑室四面封闭,起初进来时尚见一丝光亮,待那些门人出去,将门锁上,只见四周漫漫黑夜,她找不到许酒生的身影,只觉在这黑暗中便只她一人孤苦伶仃,安静、漫长,感觉便如死了一般,心中隐隐有一丝恐惧不知在这屋子里还有甚么,她毕竟是个女子,加之头脑聪明,一时胡思乱想,想到了诸般可怕的东西,心中害怕但一想到许酒生也在这里立时便感放心,只是这屋子太黑怎样也看不到他。她心中很是担心,不禁叫出声来:“水大哥,水大哥。”叫了两声无人答应,她想起许酒生受伤在身,一时眼泪只在眶中打转,却强行忍住让它流不下来。

这样的煎熬直至次日清晨太阳初生,那黑屋子中竟透进一丝光亮,她悲喜交集,借着这微丝的亮光,不住在周围寻找,寻找她的水大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熬得通红,显是昨晚一夜未睡的缘故,她也不觉,只是撑大了两眼在周围寻找,只觉只要把眼睁大便能看到周围一切。那缕亮光甚是微弱,仅仅只能照出不过半寸的石地板,要想借着它看清周围,真是难上加难,这里太黑了,黑得连猫头鹰也不能看清,她只找得片刻便感迷茫,失去了希望,她口中仍是不断叫着:“水大哥,水大哥。”

终于,终于有了回应,只听一个微小的声音叫道:“凤儿,是你吗?凤儿。”这声音虽小,但在白岚凤的耳中却是清晰无比响若春雷,她知道这是水大哥发出的声音,她不会记错,当真是欣喜若狂,她挣了挣被绑的绳索,恨不得立时便有着无穷的力量来挣断这绳索,但她失败了,依旧是两手紧缚各挂在一边,她叫声:“水大哥,水大哥,我在这儿。”

方才说话的正是许酒生,昨晚他被胡黛漪一掌击晕,直至此时方才醒来,醒来之时,只见四周漆黑一片,没半点声响,身体微动只觉两手各自被缚在一边,他运劲一挣只是挣不月兑这绑缚,他想起昨晚同白岚凤一起探庄,如今却不知她在哪里,回想昨晚情景,只记得自己背后挨了一掌便晕过去,其后便甚么也不知道了,怎样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不见天日的处所,又是被谁绑在这里,这里是甚么地方,他丝毫不知,如今也不想知道,他只记起白岚凤,心想:“昨晚偷袭我那人功力不弱,想必凤儿也被他抓去了,如今不知被关在了哪里。”心念及处,不禁担心,忽听有人叫道:“水大哥,水大哥。”双耳一新,知这声音正是白岚凤所发,别人不会叫他“水大哥”,忙出声回应。

此刻二人通声,当真欢喜得紧,许酒生道:“凤儿,你怎样,他们没伤着你吧。”

白岚凤听得许酒生关切之声,方才那丝恐惧登时烟消云散,心中可不知喜了多少倍,一时关心许酒生伤势,道:“没有,水大哥,你伤势怎样?”

许酒生听白岚凤话音清脆呼吸均匀,不似那受伤之人,一时安心,道:“不碍事,那人掌力虽重,但功夫却还差得几分,伤不着我的。”许酒生说出这番话来不禁深感惭愧,心知那人功力不在己下,说他功夫差得几分不过是让白岚凤放心罢了,一时只感背上微微疼痛。

白岚凤信以为真,喜道:“我就知道水大哥不会有事,要不是她暗施偷袭,如何能将咱二人擒在此处?”眉间颇带喜色,浑没把深陷绝地这四字放在眼里。

许酒生听她说是被人擒来,知定是昨晚行迹泄漏,只不知道还有谁也跟着二人,一时心疑,道:“凤儿,你可看清那人是谁?”

白岚凤知他有此一问,笑道:“你猜猜看是谁?”

许酒生见她谈笑仍是那般,知她在此处并不恐惧,倒是小瞧了她,心中一颗大石登时落地,亦笑道:“我可猜不出,好凤儿,告诉我吧。”

白岚凤噗得一声,笑了出来,道:“若非我亲眼所见,倒也不敢相信将咱们擒住的便是咱们跟踪的那人,想必偷袭你的也是她了。”

许酒生心惊,微一沉思,道:“竟然是她,奇怪,你我一再小心,不曾漏得甚么马脚,她又怎知有人跟着她?”

白岚凤道:“多半是甚么地方出了差错也说不定。”

许酒生点点头道:“甚么事也难做得天衣无缝,或许吧。”

说时,只听吱呀一声,木门响处,阳光耀眼,二人借着这忽来的光明,都看清了对方所在及身周所处,只见白岚凤绑在东边的一个铁架上,许酒生绑在西边的一个铁架上,四周还有些相同的铁架,这铁架像是盛东西的货架,体形颇大上面层层分明共是八层,一层五个大格子,那格子一个也有一尺大小,不知是作甚么用的。二人手上各自绑缚着大绳,拇指粗细,拴在铁架上,背靠着铁格子,绑缚甚紧。

二人忽见光亮,一时只感耀眼,迷着双眼略略看清来人正是胡黛漪。胡黛漪命从人掌上烛台,不一时四周亮起四只牛油大烛。将周围照得愈发亮了。胡黛漪命从人退下,只见那掌烛众人躬身退出将门带上。

胡黛漪打个招呼,道:“二位昨晚休息可好?”

白岚凤此刻见许酒生无恙,心中已无挂虑,笑承道:“多谢师姑昨晚为我们苦心安排,有劳了。”

胡黛漪知她是在讥嘲自己昨晚暗算许酒生才将他二人擒住,这丫头伶牙俐齿早在昨晚便领教了,当下也不恼她,接下白岚凤话头,点头笑道:“看来昨晚是歇好了,如今嘴也变甜了,知道叫声师姑了,也没枉费我这番苦心。”

许酒生不知她二人在说些甚么,听二人说话,略加揣摩,心知是二人斗嘴,心下暗笑,知道白岚凤口齿极利,先前自己便吃过她不少苦头,如今倒是轮到这女人了,当下也不插嘴,听她还要说些甚么。

白岚凤听胡黛漪言语说得好听,心想反正我打不过你,倒不如气你一气也是好的,倒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技高一筹,笑道:“不成教,不成教,侄女万里远来,师姑照料得即是周道,倒不如赶着今年春,师姑也到我家去坐坐,让我这做侄女的也好好孝敬孝敬师姑,怎样?现下是冬天,若师姑赶得紧,想来到时也是立夏过后了,我们那里虽无昆仑山这般‘好地方’,但那时济南的花草也是一新,万物初生,那山上的野人沟,瞎子洞可是好玩得紧呢。”

胡黛漪年轻之时曾在济南住过不少年,对济南诸般地方所知甚多,当下听白岚凤所说,一时倒记不起这些地方,心生疑惑,道:“我也在济南呆过,何曾听说过这些地方,定是你这丫头胡说八道。”

白岚凤笑道:“不胡说,不胡说,师姑不知道这些地方也是在理,济南人杰地灵,到那里去的人都只爱记些山明水秀的地方,何曾知道这些地方?”

胡黛漪道:“胡说,他们既然都不知道,怎地你小小年纪便能知道,可不是胡编了来骗人?”

白岚凤笑道:“其实他们也都知道的,只是常年不说人人便都忘了,那又不是些好去处,干嘛要记着它?”

胡黛漪常年在这苦寒之地居住,年复一年过得甚是乏味,如今耳听她说的有趣,好奇心起,一时倒将那正事撇开一边诚心要听她说这闲话,道:“他们记不记得,那你怎有记得了?”

白岚凤叹口气道:“我这人生来蠢笨得紧,师父常常骂我甚么都学不会,只因师父是大高手,自然主意也能想出不少,他见我练功常常不是这一招记错便是那一招使坏,一年来把他气了个够,他说如不为我一人独自想个法子,再过两年恐怕便当真要为我气死了。”她这话倒也不假,胡代墨确实为这个女弟子伤透了脑筋,倒非是因她蠢笨,反而是因她太过聪明,常常将自己所传举一反三来问他,他虽是一派宗师,有些问题问得刁钻了倒也甚是难答,可是做师父的承弟子请教又不好不教,因而往往苦思多时为她解那些刁钻问题,他对这女弟子聪明好问颇为赞赏,故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胡代墨都也不嫌麻烦,只是有时白岚凤见到师父苦思的样子,倒是老大不好意思。

胡黛漪昨晚与她对招,见她功力虽是不够,但招数着实使得精奇,一时只道兄长当真传了她甚么妙法,不禁问道:“当真有这种能令笨人变聪明的法子?”

许酒生在一旁只是暗笑,只因未露痕迹,胡黛漪听白岚凤说得好奇,倒没注意他。许酒生心想这丫头可不知在想甚么法儿引你上钩呢,她若是个笨人,那天下便再没聪明的喽。

只听白岚凤道:“真有真有,师姑你出门早,如是晚些说不定师父便将这法子传你了。”

许酒生听得不禁好笑,知白岚凤这是变着法儿地骂她笨了。

胡黛漪只是好奇白岚凤所说能使人变聪明的法子,一时倒未能察觉她实是在骂自己,点点头道:“那是个甚么法子?”

白岚凤见她尚未知觉,心下窃喜,道:“师姑你当真想不到?”这是在骂她蠢笨得可以了。

胡黛漪回想当年向胡代墨请教的诸般情景,心想从未听兄长说过世上还有这等妙法。但她心知兄长所学比自己高出许多,悟性也强过自己数倍,心想兄长是一派宗师,当真有这等妙法为他想出也不是不可能的。心下认定,摇头道:“想不出,你且说说看。”这一来又让白岚凤占了便宜。

白岚凤笑道:“师父常说聪明人想聪明法子,那笨人只能想笨法子,有些当真笨得可以了,便是连个笨法子也想不出了。”

胡黛漪蛾眉一蹙,心想兄丈何时变得好说这些了,她知胡代墨少年时也是玩世不恭,但自从当上掌门,为管那门中事宜便不得不收敛了。当下只是奇怪,也不打断白岚凤说话,只听她道:“本来你关了我们在这,这好法子我是决计不会告诉你的,但我这人天性善良,最见不得别人恼闷,倘若我不告给你知,想必你也是茶不思睡不安的,算了,便看在师父面上跟你说了吧。”

胡黛漪当真被她说中心事,这么多年来,她身居协理掌门一务,众弟子无不为其威严所震,哪敢同她说上半句玩笑之言,何况她又为了柴式父子之事,苦心已久,故而生活虽是锦衣玉食,但在她眼里却是不值一提,她所想念得恰恰是当年在万花门中同柴代剑所玩之景,这数十年的煎熬当真是非常人能受。如今好不容易听这小姑娘不似旁人一般畏惧她,反而对她渐渐有些喜爱之情。倘若她真就此不说,将这胃口吊住了,恐怕当真要茶不思饭不下了。如今听她要讲,不禁一喜。

白岚凤道:“师父说这武学一事不可学死,招数要用得灵活,故而这学招亦不可死记,比如那招‘剪雀尾’,学招如是死记,不免容易使成‘倒转手’,这要是练熟了,在与人相拼时,不免一招使错,先手尽失。”

这剪雀尾和倒转手均是万花门中常见的招式,胡黛漪早就熟记在心,知道这两招却是如她所说倘若不加注意当真便会使错,一时倒也信她。

白岚凤接道:“还有那招叠云剑、连云手、迎松反挂,李白斗酒,皆易出错。”她只将自己练剑所遇同胡代墨要她谨记的那些招数说出来,皆是当年教胡黛漪时所讲,胡黛漪听这小丫头所说,感念旧情,心中想起当年兄长教导之情,眼中一酸,忙侧开头去。

白岚凤道:“这些招数若是死记硬背都能使错,师父便教我一个法儿,说发招之前,想想这些招名,便能记起那招数中的变化了,暗招便想暗招,恶招便想恶招,如此便记得了。”说完嘻嘻一笑,这两句可不是再说胡黛漪昨晚暗算许酒生,今日又将他们绑在此地的阴恶手段?

胡黛漪听前面所说都还在理,只听这最后两句,不免不伦不类,心下一想,便知是这丫头变着法子骂自己这里是瞎子洞野人沟,瞎子洞自是说这暗室,那这野人沟便是在骂自己昨晚暗算不讲江湖道义是个野人了。想得此处方知这丫头原是饶着半天在骂自己,一时心下盛怒,喝道:“好个丫头,不知好歹,来人。”

门外侍从听声应到,赶进门来,只听胡黛漪道:“先将这丫头打上二十个嘴巴再说。”说时便有人应诺上前,白岚凤心中害怕,但嘴上依旧不向众人低头,道:“要打快些,你这瞎子洞蚊虫真多,姑娘昨晚被咬了,脸上正痒痒呢。”

满江红

关山红遍,峻峰连,十三州县。悲落雁,齐鸣长虹,月啼江天。云霓深处孤鸿影,玉出昆仑鬼神惊。红灯处,傲梅一枝清,香满兰亭。

好烈女,英风在;纵身死,侠骨香。驾长风逐日,道尽峥嵘。芳盈万丈封冰寒,烈日怎消须眉惭。女儿红,轻看江河险,笑三川。

许酒生见那人举手上前便要打白岚凤,怒道:“嘿那女主,你好不识趣,你抓我二人只是为昨晚之事,昨晚是我要来的,你打她作甚。”

胡黛漪哼哼一笑,道:“想不到你二人倒是情深,你自身难保还顾得了她,我就偏要打她看你如何。”叫声“打”。

那门人一掌下去,啪的一想,许酒生背上便感一疼,白岚凤一张小脸登时红了半边。许酒生怒道:“贼婆子,你对那人言听计从,那人要我送东西给家父,倘若家父见我不会必会亲自前来,倒是看你如何向那人回命。”

胡黛漪怒道:“胡说甚么。”她被许酒生一点,心中倒真有几分害怕,想起昨晚那老妇说得话,确实有东西要他送去,还说要自己好生等着,一年之后这小子便回,待那东西取来必告知自己柴式父子的下落。心想莫非这小子当真能取到那两件东西,一时倒是不敢不信,道:“慢着。”那门人听主母发话当即退在一边,胡黛漪道:“你们先出去。”门人依次躬身退出将门重新带上。

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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