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门拳义 57布客传玉令,舍命吞血丹

作者 : 李三一四

话说胡黛漪听许酒生将那人道出,心中一是忌惮,二是恐怕他当真能带来那两件东西,一时心潮反复,向许酒生上下打量一番,道:“昨晚你二人跟踪我,想必那屋中之事你们也听到了,我问你,那两方燕脂玉你可知道在甚么地方?”

许酒生忽闻燕脂玉三字,不知是何物,但听她口气,似乎这两件东西对她来说甚是重要,心想:“她说似同昨晚屋中之事有个关联,那老妇道这人似是正在为她寻找两件东西,听她昨日悲戚之言,这两件东西定是极难找到的,想必便是她所说的燕脂玉?”道:“燕脂玉是何物,在下从未听过。”

胡黛漪微感失望,心想:“昨日她说过这小子定会携宝再来,如今他怎地不知?若说是她骗我,那绝无可能,定是这小子不招。”想到此处,嘴角一扬,冷笑道:“当真不知?”

许酒生奇道:“当真不知,这是你要找得东西,跟我可没甚么关系,我又怎会知道?”

胡黛漪道:“不说。”叫声:“来人。”那众门人听得主母传呼忙纷纷赶进来。胡黛漪道:“给我打这小丫头。”

白岚凤骂道:“贼婆子,姑娘难道怕你不成?”

那些身穿白衣的门人均道:“大胆。”

胡黛漪道:“还敢顶嘴,给我打”说时便有一门人上前出手,许酒生怎能见得他们如此欺侮白岚凤,大声道:“慢着,我有话说。”

胡黛漪见许酒生不说,知他既敢挺身而出,又是个习武之人,这皮肉之苦当也受的,打他定是无益,眼见他二人情深,当下只是叫那门人打白岚凤,逼他将事情说出来,果然奏效,许酒生稍见白岚凤受危立时便出声制止,只是他当真不知胡黛漪所说之物倒底是何,眼看白岚凤又要挨打,心中只道:“不管成不成,总要试他一试。”当下出声喝止,胡黛漪听他发话,将手一摆,道声:“慢”,那门人退在一边,胡黛漪道:“说吧。”

白岚凤道:“水大哥,你别跟这恶女人说,凤儿不怕,恶女人,要打快打。”

白岚凤人虽聪明倒底还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只要见到水大哥无事心中便平安得紧,其他事情均未放在心上,当下只觉胡黛漪甚是可恶,故此要跟她硬拼倒底,这两句话说来究竟可爱。她怎知许酒生亦是同她一般想法,只要她不受危,自己便是再有凶险也不值一提。而许酒生又怎能见白岚凤受得半点苦楚,当即一笑,道:“昨日那位前辈吩咐我送东西给家父,她既知我日后再来,想来家父必定知道那两件东西的下落,你只放了她让她带着信物去寻家父,家父为救我定会拿东西来同你交换。”

胡黛漪冷冷的言语中颇带高傲之气,道:“你这恐怕是缓兵之计要去请三春先生救援吧,趁早莫耍这等诡计。”

白岚凤哼得一声,道:“人家好心跟你说,你却说是缓兵之计,小人之心。”

“放肆”一门人站在二人身前道:“主母,这小妮子不是好歹,不如让给她点厉害瞧瞧。”

胡黛漪也不着恼,道:“不忙,你可听见了,我看你最好照实说了,免得这丫头受皮肉之苦。”

许酒生道:“我当真不知,又何必强人所难,你若不信去问问那位前辈便知,要打便打我吧,她与你怎说也是师门同根,便是看在她师父面上也不必如此吧。”这番话说来,理直气壮,却真个也有作用,胡黛漪心想:“这小子说得不错,我若去问她一问,便知真假。”当下心中只是踌躇,她知那老妇性情古怪极难猜透,何况自己有求与她,她既有言在先,如何信她不过?如恼了老妇倒是不好,何况许酒生知道她同老妇颇有些关系,若非实话又怎能说出这等主意来?当下知他当真不晓得那宝物,但她见人心切,好容易等了这许多年盼出个音信来,怎好轻易放过,心下寻思问那老妇当是不能,何不便让他走这一遭。一时在屋内踱来踱去拿不定主意。

忽两位门人有事来报,胡黛漪叫两人进来,见他二人神色慌张,道:“甚么事慌成这样?”

其中一人俯身道:“启禀主母,外面……外面……”

胡黛漪听得有异,知是有大事发生,忙道:“慌什么,外面怎样?快说。”

另一人道:“有……有一大批人在门外要见……见主人,手中都拿着兵器,来势汹汹,我等不敢擅……擅自作主,特来禀告。”

胡黛漪听他说话慌里慌张,心知事情紧急,道:“众弟子听命。”

话声甚响,听到之人颇多,齐声道:“在。”

胡黛漪从袖中取出一块蟾首白玉纹金令牌,道:“雕磨琢刻剖解何在?”这六人正是环玉先生那六名近身侍从,六人躬身抱拳齐声道:“在。”

胡黛漪将令牌一举,道:“你六人速率门人弟子阻住来客,倘若放进半个人,拿你六人是问。”

六人齐声道:“是。”接了令牌走出屋外,径去号召门人弟子前去阻敌。

胡黛漪在袖中一掏,手中又是一块玉牌,这回却是一方狮首黄玉牌,道:“玉臻,传令给四门佩玉长老,命其往前门助拳。”身后一人上前躬身取令,径出门外。

胡黛漪向先前报信那两人道:“你二人速回门前探查情况,每隔一炷香前来汇报一次,如有急事速速来报,不得有误。”二人扣礼而去。

胡黛漪对身后两人道:“墨玉,瑕玉,你二人去准备铁锁、木架、针滚、连弩、雷火炮等物以防万一。”身后又走出二人接令而去。

胡黛漪嘴角轻笑,道:“脂玉,吩咐后厨,准备二十坛陈年老酒,请外面的客人吃酒。”右手一名小童持令去了。

胡黛漪一摆手,令其余众人各按其事,退出屋外,只留了两个小丫鬟,正是昨晚那拎饭盒的二人。

许酒生见胡黛漪一个女人家临此大事竟镇定自若,排令部署井井有条,自是钦佩,心道:“难怪她一个女人家竟能执掌这偌大的佩玉门,当真不可小觑。”心下暗暗敬佩。白岚凤见她排布众人遇敌,自己坐阵中营,运筹帷幄颇有主帅风范,对这师姑倒也消了几分恨意。

胡黛漪吩咐众人后,道:“小子,你想不想让她活命。”

许酒生知她所说是白岚凤,转头望望白岚凤,见她也在望着自己,那坚定的眼神中充满自己的身影,许酒生苦笑,向胡黛漪道:“你要怎样?”

白岚凤只是望着许酒生,她知二人落难在此,月兑身甚难,只盼能多瞧许酒生一眼,便是死了也无怨无悔,少女心中充满着奇幻之景,她再想自己死后会不会喝老人常讲的孟婆汤,憧憬着来生的事情,想自己将来会投生到何处,还能不能再遇见水大哥,若是遇不到,那么水大哥又会在何处,该怎样同他相认,还会不会被这恶女人抓住,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想了很多说不明白的事情,好似她已死了一般。

胡黛漪道:“若想让她活命,便需答应我一件事。”

许酒生道:“请讲。”

胡黛漪道:“你先将这东西服下。”说时手中已多了一只朱红玲珑小瓶,她在瓶中倒出一丸药,那药深红如血,滚丸似泪,凝脂隐光,销猩藏金。向身旁一个丫鬟道:“喂他服下。”

那小鬟持了丸药走到许酒生身边,白岚凤大叫:“水大哥,不能信她,她暗算你,阴险之极,不是好人,莫要上了她的恶当。”

许酒生毫不理会她的话,那小鬟将药送到嘴边,许酒生张口任她送入口中,喉头一咽,便将丸药吞下。

胡黛漪一笑道:“好,不愧是三春先生的弟子。”叫声:“来人,将他二人解了。”门外进来两人皆是仆役,那仆役上前解绳,那绳子被佩玉门的独门手法所绑,甚是难解,那两个仆役解了半天方才将二人松了绑。

二人解绑四手紧紧握住,白岚凤道:“水大哥,你感觉怎样?”眼中泪水不住打转,便要流下来。

许酒生微笑,安慰道:“没事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我说过她的功夫很差,伤不了我。”

白岚凤一笑在他胸前锤了一拳,道:“你就会骗人。”

许酒生胸前不禁一疼,哇一声吐口血来,白岚凤大惊道:“水大哥你怎么了?”言语甚急,不住埋怨自己出手重了。

胡黛漪呵呵一笑,道:“我当你有多厉害,昨晚吃我一掌,竟然没事,原来是装出来的,你倒装得很像,竟将我也瞒过了,早知你重伤在身又何必浪费那金蟾凝血丹给你吃?”

许酒生听到金蟾凝血丹五个字不禁一惊,喃喃道:“金蟾凝血丹,金蟾凝血丹,当真是金蟾凝血丹?”

白岚凤知道原来许酒生早就在骗她,他身受重伤却因怕自己担心硬是不说,还说甚么功力不够,只是为了让她放心。此时眼见许酒生吐出血来,显是受伤甚重,双眼愈发红了,再也忍不住,泪水自她眼角在脸颊两旁流过,扑簌簌滴下来,啪嗒啪嗒滴在地上,许酒生低头瞥见白岚凤滴下的泪水,伸手在她眼角擦了擦泪水,道:“哭什么,只是受了些小伤,我不会死的。”勉强一笑,白岚凤只是望着他,道:“你还说。”

胡黛漪道:“好了,好了,他又死不了,哭甚么。”

二人对她不加理会,只是四目对望,生怕有人打扰到他们,胡黛漪见二人情深,不禁想起自己一生,眼中亦是一酸,喃喃道:“我要有这丫头一半命好就是万幸了。”将头侧开,道:“小子你听着,你服了金蟾凝血丹,天下只有我才能救你性命,如今我放你走,一年之内找到那两件燕脂玉,拿来这里换性命,快走吧。”

许酒生听到金蟾凝血丹这五个字时便已知道自己命不久长,此时听胡黛漪所言倒也不在意。但白岚凤忽听许酒生中毒之言,悲伤之情瞬时消散云烟,替而代之的则是愤怒、惊慌、恐惧,双眼紧紧盯住了胡黛漪,道:“你……你给他吃了甚么?”

胡黛漪只是不答,白岚凤并非未曾听清胡黛漪所言,只是她不愿相信她所说的话,她真得不希望许酒生再有甚么别的危险。

白岚凤急道:“你快给他解药。”这句话说来不免天真,只是她全心都在许酒生身上,说话一时倒是慌不择言。

胡黛漪一笑,道:“等他把东西带来,我自会给他解药。”叫声:“来人,带他出去”话音未落已进来两个仆役,将许酒生搀起,许酒生将二人一推同白岚凤起身出去。

许酒生顿的一顿,道:“把东西还给我。”

胡黛漪道:“拿给他,快带他出去吧。”

那仆人应声喏,带二人取了东西从后门出去。

许酒生同白岚凤出了佩玉门,见门前拴着两匹马正是他二人来时所骑,马上东西一件不少。白岚凤道:“水大哥,你有不舒服吗?”

许酒生知她担心自己伤势,道:“不要紧,那药丸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反倒对我的伤还有些好处。”

白岚凤道:“你又在骗我,明明吃的是毒药,怎会对你的伤势有帮助?”

许酒生道:“这次我可没骗你,你不知道,这金蟾凝血丹是毒药不假,但同其他毒药颇有不同,它是采金蟾唾液之晶调以诸般毒虫炼制而成,金蟾乃五毒中的魁首,既能解百毒又恰恰是世间最毒之物,故而我虽深重剧毒,但这金蟾凝血丹正是依那以毒攻毒之法,用百般毒物强行将它的毒性抑住,目今只是藏在我体内,待要毒发恐怕在一年之后了,这金蟾是世间稀有之物,亦是大补之物,如今毒性未发对我的伤势倒是大有好处。”

白岚凤道:“那一年之后仍会发作,到那时又该怎样?”

许酒生被她一下问得不知所言,他也只是听父亲说过,对这种奇药的毕竟也是知之甚少,如今被逼服下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一时只是苦笑,道:“会有办法的。”

白岚凤甚是聪明,听他是敷衍之辞,只是急道:“这可怎么办,水大哥,你既然知道这药物,定有解法,是不是?”

许酒生未免她担心,道:“没事的,怎说也有一年时光,慢慢找也不迟。”

白岚凤虽知他如此说便是不知解药了,但心想也对,尚有一年时光,怎生也要将这解药找到,这女人同师父是兄妹,说不来师父便有这解药,想到此际,登时心安。

白岚凤点点头,道:“方才听那女人所说,似是她门前来了很多人,她如此恶毒,想必那些人是来寻仇的,我们去看看好不好,说不定那些人跟我们一样,也是被这女人欺侮过的,大家一起找她算账,说不定就能逼那恶女人交出解药,如此也不用费那一年时光了。”说至此处,话声转喜,似是有十分的把握能让胡黛漪交出解药一般。

许酒生在那暗屋中听胡黛漪发号指令,心知这女人手段不比寻常,佩玉门在此处根基已固,便有强敌到至料来一时也未必能胜她,情知白岚凤是担心他,故有此言,心知这金蟾凝血丹甚是厉害,自己命不久长,倒不如陪着白岚凤多一刻是一刻,道:“那便去看看吧,只是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倒不可轻动。”

白岚凤应了,伸手在马匹上一拉,从包袱中拿出两件熊皮大衣承在手里,向许酒生躬身施礼,道:“小人遵命,还请兄台更衣。”

许酒生一笑,知他是要自己改装同他扮作那粗豪大汉前去探看,道:“如此倒也有趣。”拿了一件皮衣,同白岚凤各自换上,这两件大衣本是前日胡洹从九莲帮与黑龙寨帮众手中夺过的,只因获物甚多,三人只挑了几件搬入屋中,其余皆放在马匹上,昨日白岚凤驾马而出观赏雪景,未想到有今日之事,倒也不曾将那马匹上的包袱卸下,只在侧身挂了,不想如今竟派上了用处。许酒生只见白岚凤穿着一身熊皮,那皮衣颇大套在她身上瞬时变成个关西大汉,笑了笑道:“好汉,咱们这就走吧。”白岚凤见许酒生穿了皮衣宛然便是个江湖豪客,笑道:“好汉请。”

二人驾马向佩玉门前奔去。

正是:月兑身虎狼口,换装再探身。怀毒负伤去,险境笑可闻。

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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