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喝一口都不行么?”大将哑然失笑。
“喝一口,死的——不是我,是——我周围——的人。”红衣少年结巴着说道。
大将轻笑出声,阿飞是大将给红衣少年取的名字,因为他是这婆罗国跑得最快的人,无人能及他的脚力,那速度甚至可以跟狼媲美,因为他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狼孩子,在狼群中长大,8岁那年误打误撞跑进大将的家里偷吃被大将逮住,此后10年一直跟着大将,被大将带进了羽林兵营。阿飞其实不是结巴,而是因为对文字学习得太晚。对于融入人群生活的阿飞来说,大将就是他的亲爹,甚至更甚。不过阿飞还是有些异于常人的举动,比如说总是倒挂着睡觉,比如说总是上窜下跳,比如说像此刻有长凳不坐偏偏喜欢蹲坐在大将的脚边。
“大将,大——”阿飞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一跃而起。
“坐下。”大将拉回红衣少年道。
“有——有——”阿飞一边对大将说,一边警惕着某个点。
“坐下。”大将一推让阿飞避过了破空而来的利箭,紧接着一拉一把摁回阿飞坐回原位。
阿飞双眼紧紧盯住酒肆最高点的听风二少,这时,一支长枪直袭大将的门面而来,大将一手按住怒火中的阿飞,一手凌空停住长枪,手腕一转,长枪掉头回窜,听风老三一个凌空旋转接住了长枪,紧接着脚尖轻点飞身上二楼,摆出随时攻击的姿势。
“啧啧——这人一变成狗,就六亲不认了。”老头踱步朝大将走来。
“忘了你师傅怎么死的了?”玥娘紧跟着老头坐在大将对面,听风大少手持白玉剑,斜靠在二位身后的木柱上。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老头吹胡子瞪眼道:“执迷不悟地非要步你师傅的后尘?”
那段尘封的记忆再次浮现在大将的眼前,沉默了半响才抬头对老头道:“是不一样的王。”
“王他妈都是一个样!”玥娘拍桌而起,江湖儿女的豪气尽显:“你小子,给老娘说,指使羽林军到处抓我门下之人的,可是你他妈非要效忠的那个王下令的?”。
“你们可以亲自问他?”大将对着二位轻轻颔首,然后起身让出空位。
“什么?”玥娘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羽林郎,听风三少也纷纷被羽林郎制住。
老头不动声色地看着从大将身后走出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脸也被遮住大半的人。
“孤正是二位口中的那个王。”婆罗国王取下帽子抿嘴笑着说道:“听闻我婆罗国江湖的所有情报都在听风门,其耳目上至权贵下至乞丐,想必二位就是这赫赫有名的听风门的掌门人楚凌风和楚玥娘?”
“草民见过殿下。”玥娘率先反应过来,拉着老头就要下跪行礼。
“不必多礼,”婆罗国王抬手说道:“不知二位肯否赏脸喝下孤亲自斟的这杯酒?”
“怎么说?”老头低头问玥娘。
“承蒙殿下看得起,不过,我等一介草民,实在不敢与殿下同桌共饮,还是恳请殿下,允许草民先行告退。”玥娘言辞恭敬,低头说道。
“楚门主,名人不说暗话,”婆罗国王眉头微蹙道:“孤在天朝十载为质子,一朝回国登基为王,却不过是个孤家寡人的王,因此,哪怕捉襟见肘,孤也掷重金发布求贤令,面向全国招贤纳士,为的是求得良臣辅助,教孤为王之道。孤在招贤馆的举措,想必二位早有耳闻,以草席接待千里迢迢的士子,令其两个月之后呈上治国良策,如此种种,不过是想求得真正能吃苦耐寒,意志坚韧的学子,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与我婆罗国民共渡艰难,不畏朝堂的强权与威胁鞠躬报国,才能为后世谋得我婆罗国的繁荣昌盛。”说到此婆罗国王微顿:“京城名仕被残害,举国震惊,是孤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即便如此孤也不能放弃他们,因为他们不但是我的百姓,更是替我百姓撑起婆罗国未来的栋梁。因此,孤,请楚门主辅助于孤。”
“这个——这个——”老头挠着后脑勺,纠结不已。
“我等只求安稳度日,恐难当大任。”玥娘跪地说道。
“听风门如此穷凶极恶的组织,要么收入麾下,要么斩草除根,殿下,您想如何?”大将嘴角微扬,沉声颔首道。
玥娘嘴角抽搐,老头更是哼哼唧唧瞪着大将:“你这个臭小子!”,却又不敢在王面前太放肆,那表情可谓丰富多彩。
“孤要怎么走这条成王的路呢?是不惜流血踩着白骨走,还是光明正大地走,今日在此,还是交给楚门主来决定吧。”婆罗国王倾身说道。
大将看着二位心不甘情不愿仰头喝下婆罗国王亲自斟的酒,心里暗笑,老头是多精明的人,只怕单刀赴会之前心里就打好了如意算盘,从他把全国名仕名单和西山郡守的账本送到自己手里时,他就已经知道听风门再难与王宫划清界限了,不过是想亲自会会婆罗国王,又故意与玥娘演戏故作逼不得已,不过就是想让婆罗国王欠他一个人情,为听风门甚至是他的今后留一条后路,因为就像玥娘说的,王,他妈都是一个样。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大将乘着月色朝医典局而去,刚走进后院就听到从恩汐房里传来的惊叫声,大将迅速移动正要推门而入,被闻声而来的莫离拦下:“是噩梦,自那件事后,几乎每晚都会从梦里尖叫着惊醒。”
“噩梦。”大将低喃。
“沉重的杀戮给医仙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在这里医仙活得很辛苦。”莫离转身抬头看着夜空说道。
“我不知道。”大将看着恩汐的房门说道。
“因为医仙很会用笑容骗人。”莫离看着大将道。
次日清晨,大将和文官赵义新应召入宫,南书房里君臣商议着下个月士子受封仪式的细节,士子们的安全目前都处于听风门的监管之下,暂时无生命之虞。但文官赵义新却没有察觉大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跟婆罗国王炫耀他的功绩,在全国到处宣扬医仙来自天界,破天书,知天命,带着天启辅助圣君,庇佑婆罗国。借此平息京城名仕被杀所引起的全国士子们的恐慌。
“殿下——”一出南书房,大将追着婆罗国王的脚步而去。
“孤也在担心这个时候打着医仙的旗帜给士子的受封护航,无疑再次把医仙推上风口浪尖,若不是迫不得已,孤也不愿意。”婆罗国王继续向前走着。
“殿下,现在也是被那些能预测未来,带着天启庇佑圣君的话迷惑了么?您这样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平南王又有何不同?”大将盯着婆罗国王的后背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孤跟他一样?”婆罗国王停步转身瞪大眼睛问道。
婆罗国王身后的内侍大人见状,纷纷惶恐后退十步,垂首俯地。
“难道不是么?您现在就是想着要向世人炫耀您得到了这一切,不是么?”
“如此大胆贬责你的王,你至少应该想好对策了吧?”婆罗国王盯着大将说道。
“不利用医仙,把士子们召集来参加受封典礼不就行了么?”大将回望着婆罗国王说道。
“然后让孤放医仙安然无恙地返回天界,因为这是孤曾承诺过的,是么?”婆罗国王接着大将的话,说出大将心里的想法。
“那是当然。”大将看着婆罗国王说道。
“你这个人——”婆罗国王气得月兑口而道:“身为孤的第一忠臣,不管何时何地,对着孤大声嚷嚷,甚至呵斥——”
“比起将来您要面对的众臣,包括哪些即将受封的士子们,末将算是个无比温顺的人。”大将微微挺身道:“您害怕了么?”
“比起霍擎你,更不可理喻的臣子,孤还真想看看。”婆罗国王不怒反笑道。
“那,末将就给你带来吧。”大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