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原容与和欧阳孜因的秘书jennifertao!
这两个在叶倾澜的认知里,似乎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却诡异地一同出现在这个无人的角落……
叶倾澜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在不惊扰对方的前提下悄然离开,还他们一个私密的空间。然而,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出于何种阴暗心理,刚要迈出脚步却又缓缓收了回来。
仅从两人的肢体语言判断,谈话的前半段还算平和,但在原容与连续摇头之后,陶小姐突然激动起来,突如其来地伸手抓住了原容与的左臂。后者似乎吃了一惊,陶小姐好像怕对方逃跑似的,紧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用力,牢牢握住原容与的胳膊。从叶倾澜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正仰着头,身体前倾,急促地在说着什么。
“难怪哪里都找不见叶小姐,原来这里有好戏看啊。”
一个柔和中略带沙哑的女声不期然地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响起,叶倾澜陡然回头,她发觉自己差点在这严寒冬日里被惊出一身冷汗。
站在她背后的女人金发蓝眸,雪颈颀长,淡紫色旗袍包裹下的身躯曲线妙曼婀娜,正是这座院落的女主人。
叶倾澜在那双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冰蓝色眼眸的近距离注视之下,不由自主地低垂脖颈,耳根飞红。她下垂的视线正好落在了来人脚上那双银色晚装鞋上,心里不由暗暗赞叹欧阳孜因出色的平衡感,竟能踩着足有10公分的细跟鞋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背后。
欧阳孜因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忽然掠过这张美丽的脸孔,并长久地停留在那里。
“你有没有发现jennifer很像一个人?”
叶倾澜被欧阳孜因的跳跃性思维弄得有些模不着头脑,她下意识地接过话茬:“jennifer?像谁?”
“像你——”欧阳孜因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她,逐渐加深了唇边的笑意。站在午后和风中的贵妇人宛如一朵盛开的郁金香,优雅矜贵。
叶倾澜有些失神地望着欧阳孜因的笑容,随即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jennifertao时,那种莫名滋生的熟悉感。
“你们身高体型非常接近,五官虽不怎么像,但气质却很类似,尤其在做某些表情的时候。”
说罢,欧阳孜因侧转脸,望向回廊上的原容与和jennifertao,叶倾澜也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过去,正好看到原容与克制但坚定地摆月兑开陶小姐的手,再度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接下来,就见陶小姐做了一个激动的手势,继而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失态地踉跄而去。剩下穿长风衣的男人独自木立在回廊中,久久不动。
欧阳孜因回转头来,忽然低低笑了一声:“这么一想,人的口味还真是固定呢,总会喜欢上类似的东西……”
见叶倾澜再次被自己成功地弄糊涂了,欧阳孜因嘴角微勾,歪着头,故作吃惊地说:“难道原容与没跟你提过?jennifer是他在耶鲁时交往的女朋友。”
在这一瞬间,叶倾澜居然从那双美丽的蓝瞳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顽皮波光。于是她全明白了,敢情欧阳孜因已经在自个儿脑袋里编排出一幕三角狗血剧,并自作主张地将她也安排成主角之一!
这个外表貌似高洁白天鹅的四十岁女人,本质上却是一只狡黠的玉面狐狸——叶倾澜现在总算知道秦季身上的恶作剧细胞遗传自谁了。
叶倾澜暗自定了定心神,扯动脸颊的表情肌,成功形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浅笑:“原来是这样,倒真没听说过。不过话说回来,原容与交往过的女友那么多,恐怕也没时间向我们这些不大熟的朋友一一汇报吧。”
她自以为自己的回答有“四两拨千斤”之妙,既指出jennifertao不过是众多女人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同时又告诉欧阳孜因,不要误会,自己只是原容与的普通朋友。
欧阳孜因闻言秀眉微扬:“你真的不介意?”
叶倾澜十分迅速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介意?”
欧阳孜因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主动放弃了这个话题:“那我们也走吧。”
两人离开偏院,又逛了几个地方。接下来的话题基本都围绕在建筑上,欧阳孜因郑重地请教她的专业意见,叶倾澜也中肯地评价了几句。
夜幕微垂时,宾客已经散去了一部分,叶倾澜趁机起身告辞。欧阳涵也跟着站了起来,“妈,我和叶学姐一起回去,宿舍那边还有模型要赶工。”
正在吃点心的秦季见状赶紧咽下口中食物,吐字不清地说:“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起走,一起走!”
欧阳孜因不动声色地扫了大儿子一眼:“你急着回去干吗?”
秦季心思转得飞快:“叶学姐说我的结构力学缺课太多,再不补习期末考试就要挂红灯了!我得赶紧回去看书。”
他理由找得冠冕堂皇,欧阳孜因也不好直接反对,便转向叶倾澜扮演起好客主人的角色:“叶小姐,你们功课再忙晚饭总要吃的吧?不如吃了饭再走,我已经叫管家准备了。”
叶倾澜连忙婉拒:“我刚才已经吃了不少点心,现在一点也不饿了。”
秦季立马跟进:“是啊,是啊,我和涵也吃多了,再吃就要吐了!”他一面捂着肚子扮出夸张的痛苦表情,同时又在母亲视线不能及的角度里,偷偷朝叶倾澜做了个滑稽鬼脸。
欧阳孜因见挽留无效只好放行。当然,走之前,秦季和欧阳涵没忘换下那身令人侧目的中山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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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还是秦季开车,欧阳涵坐助手席,叶倾澜一个人坐在后座。车子开出去不过十分钟,刚才还声称“快要吐了”的秦季又开始嚷嚷肚子饿了。叶倾澜远远地看到高速右侧的一条街,放眼望去全是餐馆的闪亮招牌,便提议去那里找地方解决民生问题。
他们下了立交桥右拐,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两个男生很有风度地请在场唯一的女士决定吃什么,叶倾澜选择了一家铺面不大,但看上去干净整洁的面馆。
一进门叶倾澜就看见了熟人,几乎同时,那人也看到了他们,当即站起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叶姐姐,你怎么也来这里吃饭?”
“江雪雁?真巧啊。”她倒是有一阵子没看见这个小姑娘了。
江雪雁热情地跑过来挽住叶倾澜的胳膊,目光瞅向她身后的两个男生:“我也记得你们,秦季,欧阳涵,对吧?”她不等两人回答,便指了指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我们坐一起吧,好不好?”
叶倾澜他们自然没有异议,小方桌坐他们四个人刚刚好。虽然叶倾澜饮食方面偏向于南方口味,以米饭炒菜为主,但在这样一个寒气袭人的冬夜,吃上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刀削面无疑是一种享受。
“雪雁,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吃面?”她一面拿起胡椒粉往自己碗里撒,一面随口问江雪雁。
“叶姐姐不知道吗,我是师大二年级的学生,这里离我们学校很近,好多同学都来这儿吃饭。”
“唔,我忘了师大就在附近。”难怪面馆里的客人多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秦季也不甘寂寞地不时插几句,欧阳涵照例只是旁听。吃了一会儿,江雪雁脸上的笑容忽然黯淡下来:“叶姐姐,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容与哥哥?”
“你说原容与么?他今天还去我家了呢。”秦季抢着回答。
江雪雁立刻转过脸,眼巴巴地瞅着秦季,问:“容与哥哥最近好不好?”她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的问题,“我好久没看到他了,给他打电话,他总说忙……”小女孩乖巧地垂着脑袋,开始不安地绞手指。
叶倾澜不禁联想到下午在回廊里掩面而去的陶小姐,她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他看上去挺好,还是老样子。”
生得白白女敕女敕,像瓷女圭女圭一样清纯可爱的小女孩继续绞手指:“……我听人说,容与哥哥最近出去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叶倾澜闻言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今天看见原容与时,他的确是单独一人身边没有女伴,倒是有点反常。
秦季路见不平地开口了:“我说雪雁妹妹,区区一个花心老男人,值得你这么难过吗?不如,哥哥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叶倾澜差点没忍住笑。显然在秦季眼里,刚满二十五岁的原容与已经是个“老男人”了,而美貌惊人且完全看不出年纪的欧阳孜因更是个“老太婆”了。
江雪雁却不买他的帐:“谁说容与哥哥是老男人了?再说了,你凭什么开口闭口哥哥妹妹的?咱俩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秦季当然不服气,两人当场报出各自的出生年月,没想到江雪雁真的比秦季和欧阳涵大了四个月。
“秦小弟弟,这下你服了吧?”江雪雁得意地扬起下巴,用眼尾斜睨他。
秦季没讨到便宜就开始信口胡扯:“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十五岁之前生活在美国,美国那里的地球磁场和中国可不一样,人的生长速度特别快。十五年呢,就相当于在中国生活十八年,哈哈,所以啊,我还是比你大了两年零八个月,叫声‘妹妹’,你可半点没吃亏哪!”
“哪有这回事!小弟弟,你以为姐姐我是好骗的么?”江雪雁特意强调“姐姐”两字。
秦季眨了眨眼,神秘一笑:“你不知道也正常,这可是美国的头等国家机密呢!你想啊,如果美国人都知道了真相,那还不全跑光了?美国还混不混了?”
他见江雪雁还是一脸的不信,于是又补上一句,“难道你没发现,美国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像十五六岁,女人一过二十五就发福发皱变大妈了吗?那都是可恶的磁场惹的祸!”
江雪雁本来不信,现在见秦季说的也似乎有几分道理,便开始动摇起来。叶倾澜在一边旁观秦季唬弄小姑娘,想笑又不好拆穿他,便埋下头假装专心吃面。
“雪雁妹妹,你要想找男朋友还不容易?”秦季越说越高兴,便随手指向欧阳涵,“你看这一个,欧阳涵,长得够美型吧?而且——”他压低嗓音拖长腔调,鬼鬼祟祟地凑近江雪雁,“他还是‘原装货’呢!”
叶倾澜第一时间并没听懂,片刻之后,大脑自动将江雪雁脸上少女的娇羞和秦季暧昧促狭的眼神组合在一起,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秦季口中的“原装货”指的是什么。而欧阳涵的脸色由白到红,再由红转青,随时可能爆发,变化过程堪称精彩。叶倾澜用拳头抵在唇边,以防止自己在这个时候忍俊不禁。
秦季犹不知死活地窃笑连连:“怎么样?不比那个‘千人尝万人枕’的空心萝卜强多了吧?”
下一秒,刚才还涨红了一张小脸的江雪雁抄起桌上的半杯可乐浇在了秦季的头上。
就这样,江雪雁的可乐为叶倾澜今日的行程划上了一个惊叹号作为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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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高级法式餐厅最好的包间里,一场有趣的对话正在进行中。
欧阳孜因优雅而熟练地将自己盘中的小羊排切成大小合适的小块,然后不徐不疾地放下餐刀,望着对面的年轻男子,蓝眸里浅笑盈盈:“我恐怕让你失望了吧?”
“此话怎讲?”原容与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次来e城一定会阻止leo他们再和叶倾澜接触,或者干脆直接把他们带回美国?”
原容与抬头扫了她一眼,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欧阳孜因歪着脑袋,慧黠一笑:“因为我发现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闻言原容与微垂下眼帘,语气平淡:“他们年龄相差了六七岁,这你也不担心?”
欧阳孜因呷了一小口1982年的lafite,有点文不对题地说:“你难道没发现,二十五岁上下的女人是最迷人的。容貌处在一生中的巅峰期,她们比十几岁的小女孩更有女人味,已经知道自己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也更有经济能力满足自己对美的需求。”
她低头莞尔一笑,继续说自己的观点:“所以,二十岁的男人暂时迷恋上二十五岁的女人一点也不奇怪。不过,男人到了二十五岁,或者更早一些,他们就会把目光转向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再过一些年,等男人过了三十五岁,打算安定下来,到那时,他们要找的依旧是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
说到这里,一抹讽意掠过那双美丽的蓝眸,“这就叫做自然法则,我不会傻到试图和自然规律做对。”
听了欧阳孜因这一番世故睿智却又隐带感伤的剖析,原容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沉吟了一下,才说:“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得不说,你似乎对我们男性的评价相当悲观。”
欧阳孜因笑了:“生活会教导你很多事情,我也是直到三十岁才慢慢明白了这个道理。有些女人一辈子不愿面对现实,只好自我欺骗。”
她停顿两秒,又转回刚才的话题,“叶倾澜这么出众的女人,又处在她一生的黄金期,就算leo和alan真的爱上她,也只能说明他们很有眼光。至于这种感觉能持续多久,可就不好说了,不妨顺其自然。如果能长久保持下去,那就是真爱了,我反对又有什么用?何况,我也不认为叶倾澜会让他们得手。”
她轻松自如地微笑着,仿佛谈论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原容与也展颜轻笑:“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谋而合。”
“叶倾澜非常聪明,而且理性,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你认为她会跟着十九岁的男孩一起挥霍青春吗?不会。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一时头脑发热,甘愿拿出一切去赌博的。”欧阳孜因笑得笃定,“如果她追求金钱和享乐,你,原容与,才是更为现实的目标,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见她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原容与抖了抖眉梢,双手摊开,一脸的无奈,仿佛在说“我真的差劲到只剩下钱了吗”。这样状似无辜的表情他做起来有一种别样的迷人。
欧阳孜因却没搭理他,径自说下去:“十九岁的男孩能给她什么?除了青春,热血,还有五分钟热度以外?”
“五分钟热度?leo,也许是,但alan……”原容与沉默了片刻,继而若有所思地摇摇头,“stephanie,你得承认世上总有例外存在,也许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十几岁时的心动不过是过眼烟云,但某些运气不那么好的人,也许会一生为之所绊……”说到这里,他微微移开自己的视线,转向窗外的万家灯火。
欧阳孜因自然察觉到他的异样,却也不点破。
“作为rylan的第二大股东,我很满意今年的红利,所以,昨天我特意试探了她一下,替你——”
原容与蓦地收回视线,定定地胶着在对面人的脸上。
四目相对,欧阳孜因顿时笑起来:“干嘛这么紧张?放心,我敢肯定叶倾澜是在意你的,虽然,也许只有那么一点点……”她开玩笑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我了解女人,如果她心里完全不在乎,我提到你的时候,她自我保护意识就不会那么强。”
原容与拿着酒杯的手轻颤。此刻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四处奔涌的到底是何种滋味,良久,才终于汇聚成略带苦涩的一句:“她……订婚了……”
“是吗?”闻言欧阳孜因秀眉一挑,“不过,你不会不战而降的,不是吗?假如你是那种懦夫的话,我当初也不会投资你的公司了。”
对于欧阳孜因的说法,原容与只是苦笑一下,无言地朝她举了举酒杯。
欧阳孜因也举起酒杯呷了一口,又慢慢放回桌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告诉他:“昨天她全看到了……,你和jenni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