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华夏大地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一路飞跃,人民的生活越来越美好。但在那崇山峻岭之中,交通极其不便之地,依旧有些村寨过着相对落后的生活。他们不仅仅是生活水平远远低于外界,就连意识形态都依旧保留着古时的宗族思想。
许家村,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典型宗族思想的村子。说起许家村,同绝大部分四川人一样,也是当年湖广填四川之时,举族迁移而来。这许氏一族,祖上也是名门望族。照理来说,以许家村的底蕴,找一富庶之地定居下来,实为简单之事。然则当年迁徙之际,许氏中人遭逢剧变,遂有了避世之心。宗族会议商讨下来,便决定定居在这大山之中。
时间到了1999年。自十余年前,村里从外界来了一位教书先生,带来了当下的不少思想和见识,潜移默化下,村人的想法,或多或少也就有了一些改变。近几年来,有不少年轻人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相约外出打工。返乡之后,带来了外界的最新讯息,更是让村民有了新的思想。尤其是几个据说在外面发了大财的年轻娃子,带着花花绿绿的大捆钞票回家,在这遗世独立的村中,引发了一场风暴。只是如此一来,村里原本淳朴的氛围,在金钱的诱惑下,便慢慢变了味道。
这不,年关刚过,村里就开起了宗族会议。
作为族长兼任村长的许富贵,自是当仁不让地主持了会议。说起这许富贵,本人除了有一些歪脑筋之外,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且为人行事并不怎么地道,自老婆去世后,没少做夜敲寡妇门的事情。然则,许父却是一个相当有本事的人,一手祖传的医术,在这穷乡僻壤的山里,那是相当吃得开的。尤其是到了老年,那近一尺长的白须,加上平日里一袭长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采,更是让其多了几分威望。沾了老子的光,许富贵经过一番钻营,总算得以当上族长及村长。
许富贵今年已经四十有余,膝下仅有一女名许双蝶。许双蝶今年开年后不久就即将步入雨季年华,早已出落得如同一朵盛开的水仙。那水灵灵的脸蛋,白里透红,宛若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一双大眼睛,黑漆漆中蕴含着一汪清泉一般,明媚动人;一副身段儿,即使是最最简单的粗布衣裳,也能穿得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
眼见着自家闺女越来越迷人,见到那花花绿绿的大捆钞票,许富贵便动了给自家闺女找一个有钱人家的念头。一来嘛,自家闺女日后能过上好日子,二来,自己也能得到很大一笔礼钱。
只是许富贵这些日子以来,却非常恼怒。只因为偶然间,他发现自家闺女同萧天养那小子关系非同一般。年关前,他分明看到自家闺女和萧天养手拉着手在河边漫步。自家闺女看萧天养那眼神,啥子也能看出两人在耍朋友。
说起萧天养此人,并非是许家村出生的人。几百年来,许家村虽然与世隔绝,但多少还是和外边临近的几个村寨有着通婚之宜,因而,许家村中除了绝大部分人姓许之外,倒也有不少外姓人。然则萧天养却不同,只因为萧天养是个孤儿,是村中算命的许老头十五年前从外界抱回来的。许老头孤独一生,未曾娶亲,只收了一个本家姓叫许常的弟子。当年许老头抱回萧天养之时,大伙儿想到许老头等到老去之时,总算有人给他送终,都替他高兴。众人问及萧天养的来历,许老头只说是外面捡的弃婴,只知道姓萧,便取了个天养的名。
许老头收养萧天养之后,当真是对他呵护备至。当初萧天养刚被抱回来的时候,瘦巴巴的宛若病弱的小羊羔一样,许老头硬是求东家请西家的到处弄人女乃,而后又孤零零一人跑进大山中去挖药材给萧天养调养身子。一个瘦巴巴的婴儿,经过几个月的功夫,在许老头的呵护下,长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只是如此一来,许常心中却老大不乐意了,许老头一门心思放在了萧天养身上,对他的传道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初时,许常尚且还能按捺,但当萧天养开始识文断字,许老头欲传其衣钵之时,许常便忍不住爆发了。两人大吵之后,弄了个不欢而散。许常心下愤懑之际,便在村中传言萧天养是天煞孤星之命。许老头一气之下,顿时与其断了师徒关系。
许老头到底是年纪大了,七十多岁的人,经这一气,加上之前上山不小心受了伤没好彻底,患上了重病。过了没几年,萧天养七岁之时,许老头便撒手人寰。
如此一来,许常更是火上添油地在村子里煽风点火。所谓流言可畏,加上许常本也有几分算命看风水的本事,没多久,萧天养便坐实了天煞孤星之名。
好在那些年,村民都还很淳朴,即使畏惧天煞孤星的命格,也挡不住心中的善良,时有周济萧天养。加之教书先生在一旁的照料,萧天养靠吃百家饭,帮各家干点活,总算是顺顺利利地生活了下来。
今次宗族大会,除了例行的宗族事宜之外,许富贵心中思量着将萧天养赶出村子,免得他勾引自家闺女。
宗族祠堂中,刚一谈完正事,许富贵就开口道:“各位族人,各位乡亲,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和大伙儿商量一下。”他顿了顿,待大伙儿目光都已经落到自己身上,继续道,“萧天养今年就十六岁了,也算是成人了。大伙儿都知道,祖上定下的规矩,咱们许家村一向是不怎么欢迎外人的。萧天养虽然是许老爷子收养的,但许老爷子却还没来得及将他正式纳入族谱,就已经仙去,因而,他说到底算不得自己人。”
许常闻言,眼睛一亮,暗叹机会来了。虽然许老头已经仙去,但当年之事,他始终耿耿于怀。许老头的本事,他还没学到一半,就被许老头逐出门墙。他一直怀疑许老头将他的一身本领都传给了萧天养,虽然萧天养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什么表现,但他却心存顾忌。万一有一天萧天养展露本领,岂不是砸了自己在这方圆数百里的招牌,更何况,若是没有萧天养的出现,许老头怎么样也会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虽然没学全许老头的本领,但自许老头死了后,这方圆数百里,就自己有算命看风水的本领。这些年来,他可是非常享受大伙儿对自己恭敬的态度。
他轻咳一声,站起来身来,环顾四周,捋着胡须道:“虽然我和师父因为一些小矛盾闹得不怎么愉快,但当年萧天养刚被抱回来之时,我却曾经问过师父,为什么不让萧天养跟着姓许呢?师父当年说,萧天养这孩子命太硬,只有天地才能养活他。他若是姓许,怕是对我许氏一族都有大碍,因而便用着他在襁褓之中留着的本姓。可见,师父心中并没有打算将萧天养列入许氏族谱的打算。族长所言,当是正理。我许氏一门,得以传承数百年,皆因有章有法。祖宗之法,自不可废。”
众人闻言,心下默然,却有心中同情萧天养之人,忍不住开口道:“这么说来,张先生也不是我族中之人,为什么单单只针对萧天养?人家一个小孩子,无亲无故,我们这般对他,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许富贵闻言微微一笑,他既然提出,自然是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当即答道:“各位,当初张先生前来之时,大伙儿就已经定下来了章程。这些年来,张先生不辞辛劳地教育各家孩子,可称之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我们许氏子弟的老师,自然算得上是我们许氏一员。张先生这些年来,对各家孩子传道授业,可算得上是恩大于天。反观萧天养,除了帮各家干点农活外,并没有多少贡献。我们养了他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人闻言,满脸迟疑,还欲辩解。
许常见状,长叹一声,道:“各位长辈、各位兄长,且听我一言!大家都知道天养那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大伙对天煞孤星或许有所了解,却并不知详情。卦曰: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天煞孤星即为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阴阳差错,刑克厉害。既有贵人解星,亦无可助。劫孤二煞怕同辰,丑合见寅辰见巳,戌人逢亥未逢申,隔角双来便见坉,中主卖田刑及身,初年必主家豪富,丧子丧妻还克父,日时双凑不由人。天煞孤星二柱临,刑夫克妻,刑子克女,丧父再嫁,丧妻再娶,无一幸免,婚姻难就,晚年凄惨,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孤独终老,柱中既有贵人相助无碍,却免不了遍体鳞伤,刑伤有克。
又有言:阴煞,孤鸾寡宿。煞局百千个,亡神降临,劫煞皆为祸。逢禄贵及长生,权星需用煞相扶,有权需带煞,反煞为权声誉播,五行巨善无权煞,即得权星命又孤,若何论之。
这些年来,或许那孩子天煞孤星的命理尚未大显,大伙怕是还心存侥幸。大伙却不知道,这却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强行压制。师父他老人家的本事,大伙儿都知道,那当真是一言断生死,一眼退鬼神;从来富贵由天定,改命换运翻手间。以师父的本领,为了压制天煞孤星命格,都耗尽了元气,更受到反噬,疾病缠身,黯淡离世,更何况我们这些寻常人呢?”
说到这里,他轻拭眼角,似是擦去眼角的泪花。
“师父他老人家虽然暂时压制住了萧天养的命格。然而,经过我的观察,却发现,他的命理已经开始逐渐显现。长贵兄弟,你家二娃和萧天养一向交好,然而,去年却在河里淹死了。二娃子的水性,在村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他洗澡的河段,水深也不过刚到他脖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淹死呢?这都是天煞孤星的命理显现的后果啊!”
村人大多愚昧,听他这么一说,想到长贵二娃死的蹊跷,众人心下惶恐,再不多言。
许富贵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先前他还只是担心萧天养一个无亲无故的穷小子勾引了自家闺女,现在更是担心会害得自家闺女红颜薄命。心中一发狠,暗想:便是将自家闺女锁在屋子里,也不让她再见萧天养一面。待萧天养离开后,再放出自家闺女。
一场会议,便在众人心中惶恐之际,拉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