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喝成这样子,几乎把小命都丢了?”
“别提了,我这是被人坑了!阿嚏——”缩在厚棉被里的阿普拉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刚揉了揉鼻子要开口,一个字还没发出来,另外两个喷嚏又排队似的挤了出来,接二连三。
“哎呦!难受死我了,打喷嚏打的头都晕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阿普拉抱怨着。
“看你以后还喝不喝那么多的酒.”郑丹青微微一笑,给他倒了一杯生姜热茶,给自己也倒了半杯浅浅的啜着,稍显严肃的问道,“但这事情我觉着奇怪,就算是你醉的再厉害,也没有到了家门口睡下的道理。你方才说你是被人坑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架势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是飞霜发现的早,那恐怕你现在早就成了一缕幽魂了。”
被郑丹青难得的认真眼神看的难受,阿普拉嘿嘿一笑,道:“真的只是朋友开玩笑罢了,丹青你这么认真干嘛?我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嘛?这个风雪算什么?我这么皮糙肉厚的,就算是在外头冻个三天五夜的都一点问题没有……呃,丹青,你为啥这么看着我?你这个表情有点吓人……”
“大哥是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瞒着我了?”郑丹青似笑非笑的看着阿普拉。
“啊……没有啊!原本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啊!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嘛,只是玩笑而已!呃,丹青你去哪儿?不吃饭了么?”
郑丹青在门口回头淡淡一笑:“大哥你在洛阳城里也算是有些名气了,经常出入酒肆歌坊,那些地方的掌柜和小厮恐怕都对你有些印象的。既然大哥不肯据实相告,丹青只要用上一些蠢笨的方法,一个一个的打听一遍,看看昨天晚上跟大哥一同饮酒的,到底是些什么人。”说罢,作势就要往外走。
“啊!别别别!丹青你听我说!”阿普拉唬了一跳,连忙就从床榻上蹦了起来,结果晕晕乎乎的腿脚也软,一个踉跄就重新倒了下去,还撞翻了眼前的茶壶。
眼看着姜茶淅淅沥沥的顺着食案往地上流淌着,郑丹青却岿然不动,只倚门侧立着,冷淡的等着阿普拉的答话。
阿普拉被郑丹青冷漠的眼神看的畏畏缩缩,嘿嘿的赔笑了两声,道:“丹青,你相信哥哥我,我做事情,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
看着郑丹青仍旧不置一言,依旧一副转身就回去挨个酒家探寻的样子,阿普拉没了办法,咬牙道:“好吧好吧!丹青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家生意上出了一点问题,这事情牵扯的事情太大,不是你能够解决的了的。你千万不要出去胡乱打听,要是再把火引到你的身上,我这个大哥做的就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实际上……”阿普拉有些为难的看了郑丹青一眼,“呃,丹青,大哥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情?你能不能跟公主那边说一声,请个假去外地避避风头……啊!对了!要不你就先搬到高戬高大人那里住一段时间也行!咦?我想起来了!你干脆就住到安定郡王府那里嘛!瞧我笨的!当然是住在公主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嗯!就这么定了!我去让飞霜帮你收拾东西……”
“大夫开的汤药是有些安眠成分的,你折腾了这么半天,不困么?”不知为什么,郑丹青随口转了话题。
“啊?”阿普拉微微怔了怔,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困了,有些昏昏沉沉的。”说着,阿普拉就打了个哈欠。
“那你就睡吧。”郑丹青淡淡一句,迈出房门。
“丹青!你要去哪儿?”阿普拉不无担心的问道。
“如你所愿,搬到安定郡王府去住几天。”郑丹青头也不回的应道。
“啊,这才是乖孩子嘛。”阿普拉砸吧砸吧嘴,觉得口里似乎还是有方才那汤药的苦味儿,郁闷的皱了皱眉头,又喝下了茶盏中仅剩一丁点姜茶,而后便迷迷糊糊的重新躺到了床榻上。
丹青丹青,这事儿你别怪大哥不跟你说实话。毕竟是我们自家生意上的往来,你要是无缘无故的牵扯进来,再被殃及什么吃鱼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心里会不安稳的。你年纪太小,除了才气之外,其他的世情你都是不大懂得。即便这些东西真的跟你说了,你除了干着急,也不可能有其他的办法的。哎,还是离得远一点吧,我们吐蕃的汉子,有什么事情当然要自己扛着……稍稍有些安下心来,阿普拉转身间说了几句梦中呓语,没过多久便呼噜起来。
至于郑丹青这头,他的确是在第一时间就出了门的,目的地倒也不是洛阳城里多如牛毛的酒肆歌坊,而是直奔张何的印刷坊而来。
张记印刷坊在城西南的章善坊中,距离南市不远,对于做生意来说,实在是个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郑丹青打马而至的时候,张何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店前头下马石上,单手端着一碗海口大的热茶,咕咚咕咚的喝出了几分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
听到马蹄声,抬眼就瞧见了郑丹青。张何一怔之下又是一乐,起了身大笑间跟郑丹青打了个招呼,顺带着充当了一回马夫,帮着郑丹青牵了马缰,让他下马。
“怎么今个儿倒是有空到这来瞧瞧了?”张何随口问着,又不免仔细打量了一番郑丹青的白马,拍了拍马脖子,赞道,“这可真是好家伙,你从哪里弄来的?不少钱吧?”
“渭城那边买回来的,那时候还不大起眼的小东西,如今倒有几分风神俊秀了。”郑丹青微笑道。
张何吩咐手下伙计将马儿好生照料着,便带着郑丹青往屋里走,一面笑道:“渭城那头接近边关,胡马流通的也多,不过你这一匹……要是我张何没看错的话,恐怕是一匹大宛马!”
“大宛马?”就算是再不懂马匹,郑丹青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听说过汗血宝马……”
“对!说的就是这个,算是别称吧!”张何笑道。
“可是,这马儿我平日虽然骑行的不多,但也用过几次。未曾见到它有什么流汗如血色的奇状……”
“你啊!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这大宛马放到你手里,可真是有些暴殄天物喽!”张何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样子,“好马也要好好训练,你用对待普通马匹的方法对待它,它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不同呢?更不会显示出自己的不同了。哎!实在是浪费!太浪费了!好好的一匹大宛马,你怎么喂的?都喂肥了!”
“呃……”郑丹青这人有一充好处,就是不懂的时候绝不装懂,不明白的时候便虚心请教。
这小白马,他都是随手丢给飞霜去喂的。他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来没有养过什么宠物,又怎么可能知道应该如何养马?更何况是这等足以称得上是宝贝的马儿?
当即思付了一下,郑丹青道:“张老板这么懂马,一定也养得好了?要不然,这匹小白马就送给张老板吧。”
张何闻言,脚下步伐就是一滞,一双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怎么了么?还有其他什么我不了解的说法么?”郑丹青有些疑惑。
张何无奈,挥手道:“我说郑大人啊郑大人,您知不知道这么一匹大宛马看起来不起来,市面上要卖多少钱的?”
“多少钱?”郑丹青笑吟吟的问道。
张何看了郑丹青一眼,摊手叹气道:“跟我送上的那两块金条的价值差不多了……”
“哦,那果然很多。”郑丹青点了点头,“那张老板就收下吧。”
“您到底有没有挺清楚?”张何颇有几分哭笑不得,“那可是价值一千贯的家伙,您就这么随手送给我了?”
郑丹青眨了眨眼睛,对钱财素来没有什么概念的他,不大明白张何在激动些什么。
他闻言只思付了一下,便虚心请教道:“张老板不是也给过我价值一千贯的金条么?为什么就不能收下这匹小白马了?”
看着郑丹青眼中那份诚恳的请教之意,张何彻底无语了。
眼瞧着张老板无奈的长叹一声,便抬脚进了店面,郑丹青有些不大理解的侧头想了片刻,仍旧没有想明白,于是只好跟了进去。
店面里有客人与知客正在拿着一本书讨论着价钱与收货的时间,厚厚的门帘将前头的店面和院子、以及做印刷的地方隔绝了起来。
张何跟前头的知客们点了点头,便带着郑丹青进了后院,边走边道:“多亏了郑大人,如今我这里的生意当真是蒸蒸日上了。至于那匹马,那么贵重的东西,我张何是打死都不敢收的,说句实话,我也未必养得明白。要是郑大人当真要送人的话,我到有一个好人选,恰好大人您自己也认识。”
“哦?哪一位?”
张何呵呵一笑,指点迷津:“临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