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囤积的粮药一应运往前线,孙耀邦和江善德大半年的忙碌也告一段落。
商会的成功让沈阳、长春两地权贵对江善德和孙耀邦五体投地。
一时间江善德竟如沈阳城的皇帝一般,不论是人是物,话音落下便能到手。城内上下,无论贫富贵贱,无不阿谀奉承,马首是瞻。
能在这样的花天酒地里作威作福,江善德还是整日住在望海楼里,白天和权贵饮酒作乐,夜里由雪雁相伴,竟是半分想不起还有个家在沈阳。
倒是孙耀邦,忙完商会的事紧忙回江府去探望江念孝。
周氏原本对孙耀邦心有余悸,可孙耀邦一心关切江念孝,对她也再无半分敌意,周氏渐渐的也不再过于排斥,也恭敬的和他说几句话。
听闻周氏派人去各地请名医来沈阳,孙耀邦也派出人马,一面帮着寻访,一面搜罗能进补的珍稀药食。
见孙耀邦派出那么多银子去买东西,刘氏道:“只找名医就好,这天下名贵的药材都在江家库房里了,人参鹿茸也不过成了他的家常便饭,还有什么更稀奇的呢。”
孙耀邦不以为然。“你懂什么,这天下珍稀的东西多了去了,人参鹿茸算得什么?”
刘氏不悦道:“再好的东西,也要他吃了有用才好,可你瞧瞧,他竟不知把这些好东西吃到哪里去了,一点不见好。”
周氏拥着江念孝,戚戚道:“他是先天就缺乏了,再加上早产,更是雪上加霜。如今把人参当饭吃还是这样,不吃那还了得?”
原本孙耀邦对周氏心中仍怀怨恨,可看到周氏对江念孝视如己出,心中的恨意也消散了□□分,他是个商人,深谙没有永远的敌人。
江善德昏聩,刘氏吝啬,这世上能够这样真心真意疼爱江念孝的,除了他恐怕就只有周氏了,思念至此,孙耀邦心头释怀,过往一切都不再惦念。
转眼又到年底,江温良、江念孝的生辰都在腊月,江府又忙碌起来。
本以为孙耀邦也要去忙于应酬,谁料他竟整日待在家里,借口生病不会客。
周氏乐得自在,也借口孙耀邦生病,不在家待客,只命王福按照旧例管辖贺礼来往,只每日夜里去跟她回话就好。
江善德在外流连忘返,直至腊八这日,周氏派人去请了又请,仍旧请不回来。
江温良的周岁宴上,就只有孙耀邦、刘氏、胡阿娇、玉凤、钱姨娘和周氏。
一顿饭吃的十分沉寂,玉凤和钱姨娘大气不敢出,刘氏则看着这桌上一个个如花似玉,恨的牙根都痒痒,孙耀邦时不时用目光品味钱姨娘和胡阿娇一番,气的刘氏面色铁青。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孙耀邦又说虽然办的简单,但礼数要全,要让江温良抓周。
周氏原本琢磨着家里这些人汇聚一堂,气氛必然不好,所以全部没准备,便说一时也准备不来,谁知,孙耀邦不知什么时候吩咐下去,早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的东西。
看到满满一桌子玩意儿,江温良眼睛忽的睁大,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孙耀邦宠溺的笑着把他放在桌上,江温良兴奋的左顾右盼。
就在江温良伸手的一霎那,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即便钱姨娘都好奇的盯着不动。
只见江温良抓起一个香囊,嘻嘻笑着。
看到江温良抓香囊,钱姨娘下意识的就笑出了声。“真是个风流种子呢!”
孙耀邦冷冷看了钱姨娘一眼,钱姨娘惊的一抖,忙闭上了嘴。
江温良抓香囊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孙耀邦有些不悦的从江温良手里夺过香囊,江温良楚楚可怜的看着被夺走的香囊伸着小手。
孙耀邦柔声道:“良儿乖,这个不好玩,再选一个。”
江温良茫然的看了孙耀邦一会儿,似乎知道香囊是要不回来了,也不眷恋,重新低头看着满桌子眼花缭乱的玩意儿开心。
看了片刻,江温良又伸了手,抓起一个簪子。
屋内气氛更加沉寂,孙耀邦有些愠怒。“谁把这种东西放上去的,也不怕伤着他!”
说罢,孙耀邦又夺走簪子。
簪子也被夺走,江温良的小眉头皱了起来。
他气呼呼的又转身,在桌子上抓起一盅胭脂。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他抓起东西后直接递给了孙耀邦,一脸的不高兴,似乎在说‘你这么喜欢抢,这个你也抢走吧!’。
看到他赌气的小脸,孙耀邦朗声笑了起来,慈爱的抱起江温良,道:“臭小子,脾气还不小!罢罢罢,喜欢这些也没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刘氏啐了他一口。“说什么浑话!”
孙耀邦冷笑。“我只是说浑话罢了,他爷爷却是个混蛋!”
孙耀邦这样毫不掩饰的骂江善德混蛋,让屋子里的媳妇子都惊的缩了缩脖子,唯独周氏心里觉得畅快,在她心里,混蛋这二字都是便宜的。
骂完,孙耀邦叫来了人吩咐道:“你们准备准备,今天晚上等江善德睡下了,把他绑回来,你们别怕,他要怪罪都由我来担待!”
孙耀邦的奴才们一个个也都跟了主子的脾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应声而去。
见孙耀邦如此,钱姨娘不禁抬起头多看了他两眼,不料孙耀邦也正巧回头看她,四目相视,钱姨娘眸光轻闪,面色绯红。
抓过周,孙耀邦因喜爱江温良,所以多同他玩耍了一会儿。
周氏也只好陪坐在一旁,跟刘氏闲聊些家常话。
一刻钟的功夫,只见方才孙耀邦派出去的小厮来报,说人已经绑回来了,在书房。
孙耀邦将江温良递给刘氏,道:“你带着温良回去。”
说着,孙耀邦又对周氏道:“你和我一同来书房。”
周氏这才明白,孙耀邦原不是要和江温良玩儿才留她的。
有过上次单独相处的经历,周氏竟有些不敢跟他去。
孙耀邦看出周氏的犹豫,又道:“你若信不过我,就带几个小厮一同去,让他们守在门口,倘或有什么事也能救应你。”
孙耀邦这样说,周氏反倒不好意思了,不过仍旧心有余悸,便叫了板凳春梅一同去。
到了书房门口,周氏让板凳和春梅等候在外,自己同孙耀邦走了进去。
一进门,周氏就看见江善德正衣衫不整的坐在椅子上,仍旧被绑着。
看到他们进来,江善德开口便骂了起来,大有钱姨娘撒泼时的架势。
孙耀邦无奈的笑了笑。“来沈阳这么久,别的没有,骂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江善德气的大口喘着气。“还不快给我松绑!”
孙耀邦一点没有要给他松绑的意思,反而是慢悠悠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又示意周氏坐在他的旁边,周氏犹疑的看了一眼江善德,缓缓走过去坐下。
入座后,孙耀邦先沉默了片刻,才道:“倘或你能把念孝交给我,我今日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了。你的死活我不想管顾,可我不能不顾念孝。”
孙耀邦的话让江善德一下怔住,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孙耀邦继续道:“如今银子还未全部到账,所以并未谈及分红的事。依我的意思,我们一人拿一成,其余的全部分给他们。”
“你疯了!”江善德气道:“一成才有多少?区区百万两银子罢了!”
周氏也有些诧异孙耀邦的提议,孙耀邦是个商人,满心满念都是利益,即便这次商会的事也是图了利益,事到如今,怎么才要一成?
孙耀邦冷笑。“果真没有长进。你当真以为我筹建商会只是为了钱?”
说着,孙耀邦叹息。“江善德啊江善德,难道你还没有发现?钱财与权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来到沈阳这么久,你有多少东西是自己花钱买的?你再想想,这世间做什么买卖,能比做官来钱还快的?”
江善德无言以对,情绪渐渐平息下来。“那你筹建商会是为了什么?”
说起这个,孙耀邦顿时显得有些兴奋,他压低声音道:“你想想,商会趁着战乱这么狠很的敲了朝廷一笔,朝廷一定恨的牙根都痒痒。别说朝廷,就是边关数百万的将士,天下的百姓,谁知道了不恨呢?现在朝廷会妥协,是因为边关有战事,他们不得不妥协。等以后边关的战事停了,他们哪有不算这笔旧账的道理?!”
江善德闻言,惊的脸色惨白。“你……你不说没问题的吗?!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筹建商会,为何要拖我下水!!”
周氏并未慌乱,她似乎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端倪,想听孙耀邦怎么说。
孙耀邦得意一笑。“过几日,我们就启程入京,先去找户部侍郎,花大价钱捐个刑部的官儿,待站稳脚跟,你我二人就联手来彻查沈阳、长春两地。”
孙耀邦激动道:“长春和沈阳是什么样的地方,有些什么样的人,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你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我们再放出商会趁战乱敲诈朝廷的消息,引起民愤。等皇上按捺不住,要追查商会的时候,你我挺身而出!”
江善德听睁大眼睛,又惊又喜,周氏的心也不禁咚咚的乱跳起来。
孙耀邦深吸了一口气,道:“等我们追回朝廷被敲诈的银子,解决了长春的黑势力,剿了沈阳的土匪窝,那个时候……你我便是大周的能臣,是天下百姓所敬仰的青天老爷!更是为边关将士报仇雪恨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