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荷情事 一路奔波苦

作者 : 懒人谙逸

离开京城半天后,华慕峰忽然担心起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来,拨马跑回元静荷的马车前问:“将来,米老七或者米夫人问我的罪,你说我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什么?”

“哎呀!我带着你去前线,去战场,这是何等的大事!一路平安也就罢了,万一有个意外,我该怎么交待啊?”

柳叶忽然伸出头,对着他吼道:“不准有意外!”

“去去去!谁家下人这么没礼貌?本公子和你主子说话,你不准乱插嘴!”

元静荷伸出头,“我不怕意外。我只想看见我家老七。”

华慕峰从没这么沮丧过。他无奈地拍拍自己的大腿,“我是说,将来怎么对米七交待!你是不是真傻了?”话是这么说,他根本不敢想元静荷真的出意外会有什么后果。

“你就说,我强迫你带路的。”

“嗬!你强迫我?米七会信?傻子也不信啊。”

“那,就说我用译华叹兮册子的事来诱惑你。”

“哎~!这倒不错。干脆,你真译了得了。”

元静荷没心思应付他,一伸手,示意他把册子拿过来。

他还真带着呢!

元静荷迷糊迟钝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清明,感觉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

因为要赶路,一路颠簸就别提多苦了,加上元静荷吃不下,睡不着,半个月时间不到,已经形销骨立。但她精神好,甚至亢奋,竟然没病倒,一味盼着快点到目的地。华慕峰拿她完全没办法,只好一路补品伺候着,生怕她挂了。别看元静荷对米彦晔深情得不得了,华慕峰知道,另一个人更深情。若元静荷真的在自己手里有‘万一’,估计自己除了‘以死谢罪’,根本没别的活路。

册子译完前半部分,他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能够陪着出来呢?柳叶说得对啊,米家上下那么多人呢,谁不能陪着出来?元静荷这个状态,就奔着不要命去的呀。问题是,自己要命啊。

册子的内容确实不能面世,大逆不道、妖言惑众,全是招罪的诛心之言。可见华叹兮是个人物,他竟然没有因为自己的思想、言论获罪,不仅说明他是个聪明谨慎的人,也说明他交了一帮子过命的朋友。只要有一个人对他不满,他都会入狱,连带着华家一起玩完。

自己费尽心机地译出来干什么?想让华家满门抄斩?他只有毁掉的份。

另一边,米家在知道元静荷奔赴前线后,心焦自然是免不了的。他们夫妻情深,她做出这种举动情有可原,但华慕峰跟着捣什么乱?元静荷失去理智了,他也疯了不成?米夫人气急败坏之下,把弟媳妇叫过来骂了一顿,华慕峰的姑母又把娘家大哥骂了一顿,华慕峰的老爹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赶紧派人去追。米老大请求去南方战场的折子得到了批准,急忙一路追去,希望把她拦截回来。

鲍贺之再次跟着米家人南下。

他痛哭流涕地在皇上面前告罪,说自己无才无德,置米将军于险地,罪该万死,求皇上赐罪。他悲伤至极,在殿上竟数度哭晕,把皇上感动得一塌糊涂,不仅没有治他的罪,在他请求再次南下时,又准许了。

米老大为人沉稳;鲍贺之的伤心又不似假装;加上有皇上的命令,两人勉强能够和平相处。在鲍贺之知道元静荷南下后,焦虑不已,要求连夜赶路。米老大哪里会不答应?于是,他们跑到了华慕峰与元静荷一行人的前头去了。华慕峰知道米家必会派人追赶,避开官道,走小路、近路,所以两方人马便走岔了。

在译华叹兮的册子时,元静荷的关注点渐渐回到了现实。沿路看到的普通人的穷苦生活,让她的神经冷静下来。慢慢地,华慕峰和柳叶劝她吃饭休息时,她开始听从。

华叹兮是个人文主义者,关注人权、民生,眼光开阔,思想深邃,不是元静荷能比的。元静荷关注眼下,喜欢艺术品,思想单纯。因此,一个活得累,一个活得轻松。若论两人遇上的朋友、爱人,华叹兮比元静荷更‘富有’。华叹兮虽死在了情人剑下,难说不是他自己求来的。元静荷不同,两个爱她的人,反目成仇,甚至背后放冷箭,在她看来,远不如直接被刺死好受。

从她的性格,和先前对待韩家母子的情况来看,她对鲍贺之的感情一直都在。虽然这感情里更多的是欣赏。

鲍贺之感觉到了。因此痛悔至极,心伤至极,愧疚至极。他本性并不坏,但常年积累的怨恨迷了眼睛。在看到米彦晔的身体一块一块扔出来时,他就已经后悔了。后来看到元静荷因此伤痛至极,他自己的心更是痛苦难当。其实,他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怕元静荷忘记他。是否和她生活在一起,真的那么重要吗?她过得很好不就行了吗?米彦晔使诡计横刀夺爱的行为是可恨,但他深爱元静荷,细想想,他的行为也情有可原。

元静荷伤心一阵子,就能把米彦晔忘掉还好,若因此重创出点什么事,鲍贺之不敢往下想。他眼里的元静荷是很坚强的,但说出‘我要和他生死一起’时的决绝让他痛心至极。他害怕这句话成真。

到了本国所辖的最南边一个小城后,华慕峰不再往前走,派了一个机灵的随从潜入前线去打听情况。元静荷在客栈里呆坐着等消息。华慕峰拿着后半部分的译文,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

“七少夫人,你能不能像华叹兮一样,文字配上图啊?光说扳机啊、击锤啊……我完全看不懂啊。”

“告诉你,我很多字都是蒙出来的,你最好不要照着做。华叹兮解决不了材料问题,你更加解决不了。”

“嗬嗬,总是有收获的。他提到的‘火药制作法’和‘炼钢法’就很有意思。”

元静荷疑惑了,她歪过头问华慕峰:“这儿有爆竹啊,怎么可能没火药?”

“七少夫人有所不知,爆竹里的火药制作方法与华叹兮提到的,有所区别。”他小心翼翼地把译文揣进怀里,“火药的威力若真的有华叹兮说的那么大,战争获胜可就是小菜一碟了。”

“哼!你最好不要高估武器的作用。武器再精良,也是人用。今天你会炼钢了,明天炼钢法就传到别人那里去了;今天你会做轰天雷了,明天轰天雷就在敌人手里了。武器越精良,杀人越多,除此之外,有何用?”

“话不是这么说的。没有火药,杀人就不多吗?一场战场厮杀,激战数日,死伤遍野;屠城、杀俘,动不动血流成河……杀人哪里少了?武器精良后,可以速战速决,成败立显,更有利于减少死伤才对。”

元静荷被他歪理邪说逗笑了。很久没笑,脸皮僵硬。

华慕峰见她笑,心里反而沉重起来,叹口气说:“战场离得这么近,我们不能再前行了。不管是个什么结果,我都希望你坚强面对。你还有四个孩子,他们等着你回去呢。”

元静荷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门边,望着外边的雨丝,不语。她何尝不想坚强地面对孩子们?但一想到儿女们从此没了父亲,心更觉绞痛。这么多天来,她都是用‘孩子们需要自己;丈夫需要魂归故土’来强迫自己吃饭、休息。但是身体有股本能与她的意志对抗着。

华慕峰继续劝:“路上听来的消息大同小异。你不能太执拗了。”

元静荷的眼睫毛渐渐湿润,眼睛看不清楚雨丝了,只有雨的‘滴答’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她又开始头晕心痛,只好扶住门框,努力支撑着不倒下去。尸体一块一块扔下来的,不知能不能拼凑齐全?她越想越难受,大口大口地吸气,双腿微颤,带动裙摆也抖动起来。她想,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眼,最好能当面问问苏力城主,为何要分尸?

华慕峰看得难受,低下头擦了擦眼睛。

晚饭后,他吩咐柳叶熬了安神汤,让元静荷服下,希望她能睡一会。自己带上礼品,冒雨去了官衙。从县令和守军将领那里,再次听到了相同的消息。他完全不抱希望了,只是不知该怎么劝元静荷回去。只要她也认同了这个消息,后果必然是病倒。这么遥远的路,她还能不能安全地回到京城?但在这里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第二天,当地大夫再次过来诊视后,换了一张药方,叮嘱华慕峰,心病还需心药医,否则药石罔效。华慕峰除了长叹,毫无办法。

元静荷既然打定主意要见到‘米彦晔’,就不愿意再等去苏力城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吃过午饭,她感觉体力好了一点,便对华慕峰说道:“去苏力城该怎么走?我要亲自去苏力城。”

“什么?”华慕峰大吃一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告诉你,我坚决不去。”

“苏力不是被围困吗?围困苏力的军队是我们的人吧?”

“我朝军队围困了苏力,不假。可是去苏力的路上,怎么办?要经过渑国好几个城池。渑国虽亡,但渑国未开化之民哪有那么快知礼重教?”

“都到这儿了,你认为我不亲眼见到,会甘心?”

华慕峰严肃起来,“七少夫人,我带你来这儿,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若你执意妄为,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这把宝剑奉上,请你给我的脖子来一剑!”说着,真的解下剑,双手托到元静荷面前,把脖子亮给她。

元静荷接过剑,抽出一半,模了模剑锋,夸赞一句,然后‘哗啦’一声□□,宝剑压在了华慕峰的脖子上。

他的脸都白了。要挟她一下而已,她竟动了真格的。他忽然想起来,她的精神不太正常,自己怎么把这点忽略了。

元静荷等柳叶惊叫着把华家随从叫来后,说:“把你家公子绑了!快点!我可没耐心等。”

“元静荷!你是去送死,你知不知道?!”华慕峰的脸色白了又红,最后黑得赛锅底。

华家随从把主子松松地绑好。元静荷又让他们互相绑。最后,她连柳叶都给绑了。

在她提着剑刚走出客栈门,打听苏力城的方向时,华慕峰从背后递给她一把伞,把她吓得惊叫。

“去了苏力又怎样?军队里的将士们不会有别的说法的。很明显,是鲍贺之害死了他。”

元静荷瘦得奇大的眼睛眨了眨,没有血色的嘴唇吐出一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华慕峰叉腰仰头看看天,又看看周围,很想伸手打某人一顿,但又想到自己是‘君子’,打一个疯女人会不会太掉价?“这样,只要你保证亲眼见了后能乖乖地回京城,我就陪你冒这次险。就算你不为你的孩子着想,也请你为我想想。我们无怨无仇,你不能害我,对吧?”

“放心好了。叶落归根嘛,这个世界讲究这个。我得让他回去归根。”元静荷说这话时很平静,让人分不清她是接受现实了,还是下定决心要跟着一起死。

“那,你得好好吃饭休息。你的身体可不太好啊。”瘦得只剩骨架了,风一吹就能倒。

“谁说身体不好?我好着呢。”

“嗬嗬,也不知道谁一天到晚晕过去又醒过来,折腾个没完。”

“晚上没睡好,白天被马车一颠,不就迷糊过去了吗?很正常啊。”元静荷的脸原来是鹅蛋脸,现在说不清是什么形状了,两颊陷下去,两只眼睛显得很大。她瞪大双眼,装无辜,是很吓人的。

华慕峰被她瞪得瘆得慌,冷笑两声,扭过脸不看她,心想晕过去和睡过去,是个人都能分得清。

不过,她还能开玩笑,是不是说明脑子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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