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德九年八月十日午夜,幽暗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武曲、瑶光和天枢三星竟各离宿位,拖着长长的火焰,诡异地从长安上空掠过。太史令傅奕倒吸一口凉气,用一种无比惊异的目光久久地凝望苍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片刻后,神色慌张的傅奕迈着急促的步伐匆匆进入太极宫,向刚登基仅三天的皇帝李世民呈上了密奏:“三星爆鸣掠空,乾纲扰、风云际,主世有奇人出!”
李二从龙椅上蹦了起来:“奇人出?!其意何在,拆台、夺位,亦或助我?”,
傅奕伏地战栗:“《云笈七签》卷二十四有言:武曲星七杀、瑶光星破军,天枢星贪狼。此三星本各安其位,从不相逢。若三星出于昴宿入于流火,连珠成线,主七杀、破军、贪狼之灵秀集于一人,此即传说中的‘杀破狼’奇人临世,实千年未见之异变也!”
李世民目光凛凛:“‘杀破狼’!却是怎样人物?”
“‘七杀’乃搅乱世界之贼,‘破军’为纵横天下之将,‘贪狼’为智略捭阖之士。三者合一,风云失色,乾纲剧变!”
李世民眉头一皱:“是敌是友?”
“《易》庚爻卦词:‘治世乱世玉面郎,破狼星君转世将’。有此命格之人,其性如水,无定势、不羁情,多在善恶间游走;其才又如剑之双刃,灭敌伤已,亦在两可之间。狼星是敌是友,需看紫微主星庙旺还是暗淡。紫微即帝星也,故其人善恶,尽在陛下如何御之耳”
李世民:“但问吉凶!”
“大吉蕴于大凶之中,相机而化,也无定数:此人若为大唐所用,则固国基、开太平,不亚汉张良,蜀孔明。若不幸为敌,则国本摧,山河裂,我大唐运数只恐,只恐……”
李世民一拍龙头座首:“只恐怎样,卿但讲无妨!”
傅奕股栗如筛:“只恐……只恐与前隋相仿!”
“啊!”李世民重重地跌坐在龙椅上,神情凝重,若有所思望着大殿外阴霾漫卷,晦暗无边的夜色出神……
此时的大唐,恰如一锅沸水,更象一团乱麻。刚刚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的血雨腥风,内乱未定。突厥颉利、突利两可汗又趁机联手,出动十三万兵马从泾州方向入寇。十天前已陷武功。兵锋直扣长安以北的高陵……
内忧外患之时,却天呈异象,横空冒出个“杀破狼”的狠角色。纵是百战余生,血水中摔打的一代英主,此刻也不禁蹙眉:“博士何以教朕?”
傅奕顿首:“昔子牙见用于伊水、鬼谷扬于河朔、卫青擅名于马奴,卧龙起于草庐、恒温振藻于海隅……吾王当效周公、汉武诸英王令主,设天网以收之,顿八纮以掩之,务纳此旷才于觳中!”
李世民微微颔首:“卿是让朕以庙星之高,阻凶迎吉,不使狼星坠沦大唐之敌!”
傅奕伏地泣下,点头如啄!
李世民目光一凝,望着殿外虚空,喃喃而语:“孤何尝不想如此,只是其才堪用,其心在我大唐否?”
傅奕再拜,躬身而退,掩泣长喟:“时值圣朝,兼逢英主,愿苍天佑我唐王,收游才于庙堂,不使生黎再遭大劫”!
……
半个时辰后,一道密旨急发天下:“近玄天示象,主有异人出。着各州道、府郡严密盘查过往。凡有身份不明、行止乖张且怀硕才显世者,速以八百里飞骑报予朕知。操切间若其人难以御制,以至有碍社稷。则可就地诛杀,以首级论赏!”
……
人世间难道真有什么命运前定的事吗?
甘林豪饮完最后一觥醇烈的“特勒浆”----这已经是他喝下的第12献酒了。
带着微醺,跨上赤骏骠骑马,抱拳与送行的折冲府兵告别时,从凤阁岭上刮下来的风带着隔年积雪的寒意,正从陇右大地席卷而过。甘林不禁在马背上微微打了个寒颤。
唐人真是太客气了!三天前,不过是教会了他们冶铁之法,不过是用输血缝合之术救了几十个扔到死人堆里的伤兵。整个戍守横水关的三、四百号官兵对自己千恩万谢后,一骑快马飞报了主帅--陇右将军李靖。
大唐素重军功。接报后,李军神随即亲批甘林做了寄名都尉,还特意传令今天要在驻骅之地陈仓召见面谈。
李靖!这个只在戏剧影视中出现的人物,大唐一等一的军神。几个时辰之后就要与自己促膝而谈、坐而论道。一想到这,甘林心里不禁有点小忐忑,思想准备明显不足。
这事放谁身上也都是没准备!
三天前出汉中,登终南,西临甘肃,终抵陕甘界山凤阁岭。一路披荆斩棘,风餐露宿,只为寻得天价虫草。不想一脚踏空,滚落山崖,幸被拍戏的古装剧组救起。怎料一开手机,哇靠:大唐武德九年六月初三06:08!一问地点,更是吐舌:大唐陇右道!
开什么玩笑,这也太离谱了吧!移动过愚人节,剧组也完全入戏?
双卡双待,移动、联通来回猛换,屏幕上却始终坚定地显示着大唐长安时间。
剧组衣着、道具很真实。旋而与敌搏命厮杀,更真实。心下暗自惊骇:《秦俑》剧组若如此敬业,老谋子绝对活不过五更!后才知非戏非虚,实乃唐军威猛的存在!
这让甘林彻底晕圈了……
愿不愿承认,最终都得接受:时空交错中自己果真一脚踏破虚空移动到了大唐,还跟一群祖宗辈的折冲军爷联通上了。不仅并肩战斗,还手刃突厥!
这说给谁谁信啊!?
唐人,唐军,果真古道热肠!
今天一大早,东出横水关十余里的驿道上,将佐和府兵数百号人以一里为距,连摆七席,绵延六、七里地。大碗敬酒,大口吃肉,还直说这仅是开开胃,打个底。
虽说唐代的米酒度数低,这最烈的“特勒浆”也不过二、三十度,对于酒中仙级的甘林来说,入口如水,本无杀伤力。但一路饮来,酒不醉人人自醉,袍泽间的血肉之情竟让他有些醉意了,甘林喜欢这种久违的感觉!!
正戏果然还在后头,陪同的护军兄弟耳语:我家少帅在前方的十里秀野亭已摆下宴席,特为公子饯行!
少帅何人?姓程名处亮,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的次子,现为陇右道折冲府校尉,镇守横水关的主将!
甘林对程小二着实有几分佩服:这家伙命真是硬!三天前都被突厥人砍碎了,敛巴敛巴缝上,输点血,竟又活了过来。无需青霉素、头孢之类,第二天伤口就结了黑色的血痂,能挪动着下地了。
小程脚一着地,就拉着救命恩人一个头磕地上,拜了把兄弟,就此甘林多了个不怎么二的兄长。
其实甘林对这些纯朴率真的军汉们心存感激,坠落山崖后要不是他们及时出手相救,自己也许从此要客死在这平沙莽莽的陇右了,数千年后或许还会被不屑子孙挖出来卖票展览。
感激一旦产生共鸣,就比酒还浓烈。这一路喝来,不觉袍松带软,已是日上三杆。
在一众护兵的簇拥下,狠狠加了几鞭子,拐过山梁,远远看见前方秀野亭内早已摆放着一张黑熊皮铺就的软榻。榻旁的梨花木茶几上,放着几个彩色琉璃盘,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干果……琉璃盘旁一个漆黑的牛角壶,此时正飘出丝丝女乃香。
亭前空地上十几个府兵各有分工,或盘马弯弓摁着几头健羊,或手提利刃望羊流涎,或怀抱巨坛“特勒浆”满脸堆笑;旁边土灶上一口大铁锅水烧得正开,沸腾出阵阵热气……单等一声令下,杀羊布酒摆开阵仗。
软榻上半躺了一个三十岁上下,身穿明光铠,腰围犀带、足登鹿皮战靴的壮实汉子。乌黑的头发散乱着披在肩上,下巴上一圈浓密的胡须和戏里的张飞相仿----这正是程处亮!标准的将二代,为人豪爽不羁,粗中有细,心机远在其兄程处默之上。
小程身旁还有两个姿色平庸,但身材非常火爆的胡姬伺候着。一人正在给他捶腿,另一人正在往角杯里倒着女乃酒。
眯眼细看,这两个胡姬颈间都戴着一串石榴石项链。那血红色有质感光泽的小石块,凌落地坠在脖际。
看着甘林在马上起伏着胸膛,旁边的护兵赶紧告诉他,这红色项链是身份的象征,表明俩人是舞姬,不可乱来的。
难道脸上的表情出卖了我,难道心里的恶意味被人看穿,难道身体的某个部分过于嚣张?何以袍泽有此提醒!
甘林有点小且介,这略显香~艳的场景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意外:在男人刀尖挑起的这方天地,竟还有胡姬如此妙人。
处亮兄,你好大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