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落败的却是战狮。
可怜这西域贡狮远道而来,属客场作战,气势上先就矮了半截。不似藏獒本就中华所产,占尽地主之利。又加上这獒王被囚在笼中数年,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正赶上个咧牙叫板的,只将胸膛中的燥热与悲愤凝在尖牙与利爪间,披头盖脸泼洒出去,战力确是倍增!
一鼓一泄间,伴随着粗重的响鼻与绝望的嚎叫,胜负已是见了分晓。
藏獒创造了奇迹,这个物种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从獒口中挣月兑出来的雄狮拖着铁链,带着脖上深及骨头的伤口,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校场,汨汨殷红的鲜血从鬃毛上流下来,滴落在沙地上。
在吐番军士的欢呼声中,禄东赞收鼓入怀,两眼发光,右手放在胸前,向着各个方向深深地鞠着躬,仿如后世的奥运冠军向观众致意!
“汪…嗷……”巨獒眼放凶光,昂首又是一声暴吼,随即甩了甩头,大嘴里淋漓的白沫混合着血沫四下飞溅,刺鼻的膻臭和血腥味在校场中弥漫开来。纵是六月盛夏,一种莫名的恐怖也让人顿感周身寒彻,仿如掉进了万丈冰窟。
人仗獒威,禄东赞嘴角扬起傲气的弧线,双手高扬,又是一阵纵声大笑:“大唐不过尔尔,还有何能,但放马过来!”此语一出,自觉失态,忙回身后退,脸上已是挂不住的羞惭!
压抑太久,弱小太久,一旦得到释放,必是心理的失衡。没有丰厚文化底蕴的支撑,纵然大相冠冕加身,也只是刘基笔下的柑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李靖微笑,尉迟瞪眼、甘林四下找角杯、薛仁贵却已横刀出鞘,皮三定平端劲弩,指扣机发,“望山”也已牢牢锁定杀红眼的大獒……
却听一阵暴喝,那边早就恼了御狮的昆仑奴,嗷嗷怪叫着挥鞭而上,冲着大獒杀了过去……
李靖正要制止,看见门神元帅直挤眼。
禄东赞无所顾忌的嘲讽激怒了尉迟元帅,现在就是把那狗皮褥子抽得千疮百孔,门神也不心疼。
军神轻轻叹了口气,也罢,是该挫一挫吐番的锐气了!
昆仑奴得了主人的默许,把手中的鞭子一晃,啪地打了一记脆生生的响鞭。反手抡了个大圆,照着藏獒头顶就是一鞭。这黑小子身手果然不凡,看这腾越闪挪的利落劲,还真有些“人猿泰山”的架势!
禄东赞一看,赶快从怀中取出小鼓,“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甘林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这密集的鼓音绝不是人犬之间的某种沟通方式,倒更像是搅动肺腑般刺激着大獒的神经,使它体内的野性象烈火般燃烧了起来。
果然,藏獒的三角眼中露出了凶光,溢满了杀机!
甘林心中一凛:看来这禄东赞绝不是这头大獒的主人,真正的獒主不会将自己的爱犬如此随意地驱赶到沙场之上搏命。
甘林爱犬,家里也养了头黑色的松狮,刚来的时候只有半尺高,女儿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黑豆”。三个月后,看着个头快赶上自己的大犬,女儿才知道这个名字完全没有预见性:这“豆”也忒大了吧!
晚上,一家人看电视,“黑豆”总是静静地卧在脚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屏幕上八~路军活撕鬼子,一脸的不屑。女儿则喜欢把“黑豆”的长毛当森林,拿着灰太狼和喜洋洋的玩具在“密林”中打打杀杀,玩着羊欺负狼的游戏。高兴了,再光着小脚丫踩它的大爪子。
每当这时,“黑豆”总是眯着眼,依旧趴在地上不动窝,只漫不经心地挪动着毛绒绒的大爪子,忽左忽右,声东击西、修栈道渡陈仓……十分老道地和女儿的小脚丫在地板上捉迷藏。
这是女儿最开心的时刻,总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只松狮,简直就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见得禄东赞如此对待大獒,甘林胸脯起伏,心中已是大为不愤!
此时,见到鞭来,藏獒全不在意,巨大的身躯轻轻一跃,就把鞭头闪了过去。脚才落地,呲牙扬爪,照着昆仑奴脸颊就是狠命一抓。昆仑奴赶忙往旁一侧脸,随后左脚抠紧地皮,右脚冲着大獒的眉眼之间猛地踢了过去。
这是杀招!
甘林差点叫出声来。他知道,在犬科和大型猫科动物中,眉眼之间这个三角地带是最脆弱的,兽医称其为“危险三角区”。这昆仑奴看来确是训兽的行家,这一招十分厉害,真要是蹬上,就得骨碎筋折,立时要了这獒性命。
看见昆仑奴那只巨大的黑脚冲着面门而来,藏獒把脑袋轻轻一偏,大嘴怒张,冲着昆仑奴的脚面就是一口。
黑哥们一脚踢空,带着巨大的惯性,整个身子直往前冲,待见到大獒来咬,想再抽脚已是来不及了,“扑哧”一声,藏獒锯齿般的钢牙滑过昆仑奴的大脚面,却深深地嵌入了小腿皮肉。
昆仑奴痛得哇哇大叫,长鞭已是月兑手。脚未落地,挥起拳头,冲着眼前藏獒的大脑袋就是一拳。“砰”地一声闷响,正中在耳根处。
甘林不忍,眼一闭,嘴里“嘶……”地吸了口凉气:都够狠的,这也是要命的地方!
大獒“汪…嗷……”一声痛吼,把头一甩,松开嘴,跳到一边,不停摇着硕大的头颅。
昆仑奴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土抹在腿肚上,捡起长鞭,右手一挥,照着藏獒的面门又是狠命一抽。
藏獒吃了一拳,不敢怠慢,赶紧往前一蹿。昆仑奴瞅准时机,闪身而上,冲到了大獒侧面,挥鞭又是一击。
哪知这獒十分聪明,只把头一歪,一阵风声擦耳而过,鞭已走空。趁昆仑奴稍一迟钝的功夫,藏獒猛地前扑上来,一口咬在昆仑奴的肩头,还没等昆仑奴喊出声来,巨大的獒爪又扫到了脸上。
“哧”的一声,半边脸连皮带肉被撕扯了下来。昆仑奴疼得惨叫一声,翻身摔倒,满地乱滚,血染黄沙。
这一咬一抓确是伤得不轻,惊得禄东赞也收了小鼓,低头不语。他知道,这多半就要了昆仑奴的命。
几个唐军小校赶忙跑了过来,七手八脚把满地打滚的昆仑奴抬了下来。甘林从背囊中模出两瓶云南白药,扬手扔给小校:“先喂红丸,药粉合酒服下,再外抹伤口。一天三次,二日后必无大碍。抬回去慢慢浆养吧!”
昆仑奴也是刚强,望着甘林,止住痛叫,口中不住念叨“三颗油、三颗油”!甘林淡然一笑,忽然想起后世那泰森惹出风~流无数,竟还趁酒劲把个非洲国家的选美小姐给办了,弄了一身的官司。
手指一点,叫过小校:伤好后,给他打条铁裤~衩,嘱其传之后世,可免子孙牢狱之灾!
小校点头称诺,比划着告诉昆仑奴,黑哥们眼含热泪,又是一通“三颗油”,几个小校抬着他一溜烟出了校场。
校场的气氛突然转变了,宽容变成了愤怒,说笑变成了怒骂,轻松愉快变成了紧张对阵。一抹战云笼罩上空,校场变成了战场。
大家看着两位元帅,李靖依旧不愠不火,心平气和,尉迟敬德钢髯轻颤,铁拳紧握:靠,吐番是来真的了!
一出场就是真的!
在禄东赞心中,他牵来的,可不只是一头獒,而是吐番的军威和国运,校场就是轮盘!他要把这獒押上,跟李靖、跟唐军,甚至跟李二,赌上一把!
甘林注意到鼓声停后,那大獒立即恢复了安静,趴在地上低头舌忝着自己的月复部。仔细一看,藏獒浓密的黑色卷毛上,也笼着一片湿红。原来这獒也受了伤,还伤得挺重,月复部被尖利的狮齿凿了四个深深的血窟窿。
大獒慢攸攸地站了起来,四条粗壮如柱的大毛腿竟略微有些颤抖。它茫然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眼中全然没有胜利者的兴奋,却充满了凄凉和无助。甘林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獒的心境怎么与夜深人静时的自己有些相似?
迷路的人,可怜。被押赌的獒,也可怜!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逢,穿唐旅途中,咱俩作伴!
甘林想抱着大獒哭上一场,谁劝踢谁!他也奇怪,此刻心头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大獒已自顾自地走到皮三定脚边,抬头和满脸愕然的皮三定对视了一下,忽然呲牙咧嘴,猛地抬起了一条大毛腿!
三定一看,不好,有情况!赶忙往外跳开两步。不知为何,那獒却是单认准了他,小跑着跟了过去。靠着三定,又把毛腿高高抬起。如是者七,愣是绕着诺大的校场跑了个圈,又回到原地。弄得三定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咧着大嘴喘着粗气,直勾勾地瞅着甘林求援。
甘林冲他点点头,大声喊道:“兄弟,那可是财咧!”
“啊,这也是财?!”
三定一愣的功夫,这大獒毛腿又抬……哗,一股膻骚的热浪喷到皮三定腰际,酣畅淋漓,直泻而下,冲得三定铁桩木柱般的身子也是一晃。
大獒一尿之力,竟也如此。好肾、好力道!
大獒打了个尿战,鄙视地瞅了瞅三定:跑个啥咧!?然后心满意足地摇晃着大脑袋,爽歪歪地回到场地中央重又趴下。那里沙土软和,肚子放在上面舒服,正好疗伤。
甘林冲着中奖者跑了过去,却只远远站在干处,左手捏鼻,右手长舒……
靠,还欠点距离!
弹出最长中指,一指禅妙着连连点在下半身水汪汪的皮三定肩头:“满场的人,就你象个黑树桩,你不中头奖,还能有谁?别撇嘴,待会我请客,你立头功了!”
“你姐,这算立的哪门子功!”三定心中在哭……
甘恶少紧接着的一句话说得皮三定差点哭出声来:“这藏獒最是干净,便便可是从来都有固定的地方,噢!”
皮三定往甘林身上一靠,双手紧抱:“别跑,你姐,呜呜……”
甘林无话,心里也哭:“你姐,呜呜……”
回头瞅瞅大獒:“本就胜券在握,这下可是加了双保险!”
那几十个吐番兵士看得二人狼狈,以为又占便宜,两胜合一胜。遂舍了熟铁大棍,围圈、跺脚、挥袖……招呼天、招呼地,前伸腿,后弓腰,盘旋回还,漫天而舞……
劲舞连连,欢歌自是震天。
问其所唱?……“雪山啊,高原啊,神犬啊,大相啊,真牛啊……”大致如此!
巴扎嘿……
禄东赞目光冰凉,一副独孤求败、不败就成仁的痛苦模样,猛地把头一扬,冲着帅案方向:还有谁!
一声痞笑从身后传来,惊得禄东赞忽然想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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