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惊讶的禄东赞回头一看,却原来是甘林站在大獒头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猛地前伸,再一翻掌,冲着大獒勾了勾手指头--完全一付李连杰版的黄飞鸿派头!
你就狂吧,欺天吧!
军神闭眼,门神跺脚,薛仁贵和皮三定已拆下长几桌面赶制担架……
只当自己是月复黑男,一会儿就是塞牙肉,众人伤到心痛,趁着甘狂叉现在没被撕碎,多看几眼铭刻心间。
军神悄然一声:“硬驽准备!”,眼角流下一滴老泪:“背后下手,君子不齿!哎,竖子,毁我名节!”
心伤了、牙碎了。海燕呀:你可长点儿心吧!
禄东赞鼻中轻哼,眼神里掠过一丝悲天悯人的不忍,随即一闪而灭,从怀中慢慢掏出小鼓,“咚”地狠命敲了一下。
地上的大獒正舌忝伤口,忽听鼓响,立即抬头抖毛,四下张望……
密如雨点的鼓声随后而至,大獒象被火烫了一般,怒吼一声,从地上猛地蹿了起来。正看见对面勾指相戏的甘林,四个大爪抠地,壮腰一弓,怒云翻滚,生角化龙,一道黑色的杀电冲着甘林劈头罩了下来……
连发威吼叫都免了,直接做掉这不知死活的货……
禄东赞知道这是决战决胜之局,手中指爪加力,鼓声咚咚,连成一气。
人说“诗为禅客添花锦”,哼,俺只道“舞是打家切玉刀”,想当初跟着朋友学得几式二手街舞,也就是舒通舒通筋骨,外带逗老婆孩子开心,没想到情急时还能派上大用。
耸肩、扭腰、抖腿……一通折腾,竟闪过了大獒索命巨爪。
一片惊呼中,却见甘林后退几步,猛然把藏在背后的左手往上一扬。禄东赞一见,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妖人,妖步!怎手中还就变出只小獒!?
这是后世的工艺品,一只惟妙惟肖的绒毛藏獒玩具,上凤阁岭前在甘南县城给扎西的小女儿卓玛买的礼物。
适才从背囊中取出,又有意抹了些大獒的尿,本已鼎定胜局。不想自己也被皮三定那夯货一把抱住,弄得满身淋漓。凭着后世的养狗经验,甘林知道,有了这两手,收得此獒已如翻掌,还是加了双保险!
果然这獒一见甘林手中之物,立时趴地呜噢作声,菊花大尾啪啪拍着,激起一阵尘土。
领地意识强,护家;家庭观念重,护犊。有此两项,自然担得宅男、良夫美誉。不知当下又要秒杀多少纯情!?且慢,莫绽花容、休要流涎,哥说的却是獒!
“情况有变!”,李靖腾地从帅案后站了起来,抹把冷汗,挥退暗中调来的驽手:差点英名不保!
门神爷身心放松,从怀里模出青铜兽首大樽,旁边一个右手吊着绷带的小校赶忙很狗腿地给他斟上特勒浆。
薛仁贵和皮三定头也不抬,加紧赶制着改装版的担架:看这阵势,一会儿那轱辘赞就用得上!
禄东赞一见藏獒有通敌之嫌,赶忙爬起来,把手中小鼓敲得跟爆竹似的。大獒扭头炸毛,冲着他就是一声怒吼,忍你很久了!
反了,造反了!
吓得禄东赞扔了小鼓,转身跑到薛仁贵身后躲藏,被皮三定一把拉过按在刚完工的担架上:正说着就用上了!
甘林伸手将小獒放在地上,大獒伸出鼻子一嗅,嗯,自家人!伸出大舌头一舌忝,啊呜,原来是牦牛绒做滴,心下也是欢喜不禁。
想自己因血统高贵,也是配得美妾十数,育有犬子犬女近百。无奈一铁笼、一锈锁,外带勾上肉,只把夫妻相隔、犬儿陌路,无尽岁月空怒吼。不想今日却得了如此趣物,不仅同类模样,还气味相投,当下飞纵开来,复又弓身,扑到小獒前面,如此反复,玩得十分开心。
看着打开了局面,甘林唤过三定,从背囊中抓出一把牛肉干,又开了瓶“绿牛”,轻轻淋上几滴。顿时一阵酒香四溢,勾得大家肚中酒虫直往上蹿。
门神爷抽动着鼻子,追逐着那缕幽香:“这小子捂着掖着的,竟还有如此佳酿!”当下盯上了那只大背囊,吓得皮三定赶忙把拉链拉上,紧紧抱在怀里。
酒是物化人生的超越,也是人犬沟通的媒介。人在酒里,可与神通,犬在酒中,也可忘忧!想当年杜康造酒,老杜先尝,谁第二口?门口爱犬!
甘林了然此道,出手即有奇效!
大獒伸舌将肉干一卷而尽,一股从未有过的香辣入口,又寻着味,拿大脑袋直拱甘林的大背囊。皮三定冲着伸过来的大嘴就是一巴掌,藏獒伸出舌头舌忝三定的脸。只这一下,三定求饶,哈哈大笑着把包里的肉干缴了械。
甘林把剩下的“绿牛”也全都淋到了肉干上,又是一卷而尽……
禄东赞坐在几板上,眼睛都看直了:偶滴个神咧,这都是帮什么样的人物!?
看着大獒月复部还在滴血,甘林取出剪刀,修去伤口周边的长毛,又寻出几瓶红南白药。
“红丸你就不用了,生猛着呢”!甘林拍拍大獒的大脑袋,只把药粉抹上,片刻止住了血。
那獒也通人性,觉得月复部疼痛减轻,伸出大舌头,冲着甘林的手臂叭叭地舌忝着。
羁旅之愁的甘林想起了家里的松狮,黍离之悲的大獒也有了家的感觉,心中悲愁浓得化不开的两个独行者相互依偎着心灵取暖,都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我不怕旅程的波谲云诡,我怕孤独!
收拾停当,甘林一翻背囊,眉头微皱:救人、救马、救獒,来时带的十来瓶云南白药已快告磬。
好在国人善良,瓶身标签上都印有一份主要成份表。虽说不是全方。但照此附表配制,疗效也定不俗。只是红丸属国家一级保密配方,无从知晓,用一粒少一粒。赶忙单取空瓶将几粒宝贵的红丸小心放好,日后定有大用。
拍拍大獒的脑袋:“伙计,遛一圈!”,一抬腿,就要骑上,却把李靖、尉迟元帅吓得不轻:兽无定性,这要回头一口,半个甘林就下肚了!
薛仁贵拽起禄东赞,往前一推:没点眼力劲儿,上场,说点啥!
禄东赞踉踉跄跄跑了过来,挥手一拦:“小将军万万不可!此神犬为我吐番獒王,向来狂暴,一鼓喜、二鼓怒、三鼓四鼓猛如虎。先前已有六名御者为其所伤,非死即残。故赞普严令,以铁笼囚之,隔笼投食。平素非战不敢释之,更不要说骑它了!”
甘林嘴一歪,脸上又露出牛逼的笑,看得皮三定又想起了村里撩人不办事的老骚~女!
轻轻拔开禄东赞的手臂,抓着大獒脖子上长长的鬣毛,甘林翻身骑了上去,两腿一夹:走着!
大獒甩开四条粗腿,轻快地在校场中跑了起来,看着甘林神气活现地骑在大獒背上,禄东赞和那几十名吐番兵士单腿跪地,以大礼相参!
李靖捻须而笑:好,不战而屈人之兵,吐番折了心志,必不敢趁火打劫。甘林这一骑,饶是功德无量,救了唐、番无数生灵!
伸手从令筒中抽出一支大令,悄悄交予薛仁贵:“速将埋伏在野狐岭监视吐番大营的一万人马撤回,编为前锋,但听得三声炮响,立即兵发泾阳!”。
甘林御獒回返,来到近前,惊得赶忙一拉长鬣,飞身而下,搀起地上的禄东赞:“贵使请起,何以如此?”
“少将军有所不知,我雪域规矩,凡能骑神犬者,必是有大慧根者。小将军能驯服獒王且御之如飞,必非凡人,自然当得此礼!”禄东赞躬身而答。
“贵使过誉,我是个爱犬的人,本就对犬之性情略知一、二,更何况……”甘林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浑身斑驳的尿渍,“更何况,我与此神獒还臭味相投!”
说完仰头大笑。一边笑,一边从怀里取出一领洁白如玉的哈达,右手十分专业地一抛,哈达平展如练。双手捧起,高举过顶,左腿前伸,冲着禄东赞躬腰献上……
啊,这小将竟知我雪域之礼!
禄东赞赶忙低头相承,甘林将哈达挂在禄东赞脖际:“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禄东赞躬身还礼,心中不禁滚过一阵暖流:遇强不弱,遇弱不欺;胜不骄、败不馁;不慢客、不凌下,此泱泱国风,令人折服,远胜雄兵百万!
心中又是一阵惭愧,不禁百感交集:前隋大业年间,自己随父亲游历长安,却见隋乱之后,儒道既衰,淳风大坏,百业弊端,只道中原自此没落,由此也生了轻慢之心。不想今日所遇这些唐将,平淡从容中却见惊涛拍岸、大风劲吹,每一双眼睛中都酝酿着沉雷和闪电。
如果说重新繁荣的中原文化是大唐的灵魂,那么眼前这些神一般的的人物就是大唐崭新的面孔。这种强大的力量,必将托起一轮盛世的太阳!
禄东赞复又单膝着地:“按雪域习俗,凡能御骑神犬者,即为其主。将军与獒王即有善缘,就此相赠,还望笑纳!”
“好好好,即是兄弟相赠,那就当回‘夺獒奇兵’!只是军务繁杂、案牍劳形,末将实无暇伺弄,还请大相代为照料,只是不要再以铁笼囚之……此物最有灵性,但以至诚,定会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甘林并不推辞,口中称谢,伸手扶起了禄东赞。
“即是将军相托,下官敢不从命!噢,还请将军为獒王赐名”
甘林拍了拍大獒的头:“嗯,就叫它黑豆吧!”
禄东赞一愣,本以为会起个虎豹龙腾之类的名号,方显王霸之气。要是自己,直接来个“牛掰”亦未可知!却不想甘林以“黑豆”名之,波澜不惊中却是一脉大气从容!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往往自我飞升得多高,就会被摔得多狠!禄东赞心底的狭隘与虚荣被“黑豆”两字刺破!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能是我!”后世《中国合伙人》的一句对白,此刻成了禄东赞心中的拷问,他要学唐将,他的吐番应该学大唐!
失败会让求强向善之心变得比任何时候都真实和迫切!此时的禄东赞意识到,在群雄纵横,兴衰相迭的复杂巨变中,大唐的梦想与辉煌,也应该是吐番的机遇与甘霖!
禄东赞转身大步流星走到帅案前,扑通一声跪倒,纳头就拜,却是三跪九叩的臣子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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