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写着简洁有力的四字:除夕,婵州。舒悫鹉琻将它丢进火炉之中,让它溶于炭灰之下,但是烦恼是无法驱散的。白若娴抱着火炉,清醒过后,向她袭来的冷意更加刺骨。企图从火炉上寻求一份暖意,然后便拥着它入眠,感觉更加的累了。
离除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白若娴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像往常一样在王府中生活。一些事情躲不过去,便让它自然地到来吧。
向东岚开战宣战的那日,又是一场大雪降临。自从第一场雪落下后,后面的日子中,风雪几乎没有断过太久。一心顾着和东岚打仗去了,丞相就放松了对邶澜王的戒备,这个冬日王府中过得倒也清闲。但邬蜀月那边,却上演着轰轰烈烈的戏码。
“我知道你讨厌穆池茜,但是你也不能没理由的将她囚禁起来,让人折磨她。邬蜀月,你何时变得这么恶毒了!”屋阁中传出呵斥声,楚澜清的话中带着浓浓的怒意,他可以变着法子折腾其她的女人,但对邬蜀月却无可奈何。
“讨厌我,你可以滚。”炭火烧的很旺,闪着橙红色的光。邬蜀月往里面投放香料,青烟袅袅升起,香气冲的让人无法呼吸,她无动于衷地面对着楚澜清呛得通红的脸。
上次穆池茜往水中投毒,险些把自己身边的人都害死了,若不是有鸟儿从桶中饮了水后死亡,她自己怕现在也命落黄泉。楚澜清从未信任过自己,邬蜀月也就懒得跟他解释。把穆池茜囚起来折磨她,她还觉得这样做算是善待了她。
“邬蜀月,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是不是?”看她冷漠相待,楚澜清暴跳如雷,一手打翻她身旁的杯盏,只闻呼啦一声,杯盏碎了满地。邬蜀月没有想到他会愤怒如此,自嘲一笑,默不作声地读着手中的书,脸上虽有血色,却也带着病态。
屋中除了翻动书页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什么杂音。邬蜀月在这种死寂中,想起这些年的相处,也不知对楚澜清是否还抱有男女之情。说爱吧,他伤她时,心里也没那么痛;说不爱吧,她又舍不得放他走。也许,真的是她太寂寞了,想要找个人依赖。
屋中的烟实在呛人,过度的香料让人有些作呕。楚澜清再也无法忍受,用拳头重重地砸开窗户,在浓烟从窗户逃出时,他将她手中的书也丢到了窗外:“把穆池茜放了。”
是命令的声音。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命令过来,邬蜀月终于抬起头,她将楚澜清推到软榻上,身子半倾在他怀中,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眼中带着丝丝笑意,看似是玩弄的话语,实则她已经认真了起来。她可以忍受他的误会,却不能忍受他因为穆池茜如此对待自己。她的相貌气质、实力权利、性性品行,难道不及穆池茜?那种在背后做手脚的人,邬蜀月喜欢将她的手脚砍下来,做成人彘,但因为楚澜清,她忍了,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跟她叫嚣?!
楚澜清反身将她压在身下,逼视着她,想要将她的高冷击碎:“别忘了你夜夜在谁身下承/欢,我有没有资格,你自然是清楚的。”
话音刚落,阁中便一声清响,邬蜀月的手心有些发烫,不自觉颤抖。她打了他。竟然有了些慌乱感,她将轻微颤抖的手握成拳,然后收回,一把推开楚澜清:“不要逼我,不然我把穆池茜的四肢剁下来给你看。”
本是威胁的话语,却带着深深的无力感。避开楚澜清阴鸷的目光,她不自然地看着四周,命令道:“出去!”
楚澜清阴冷地一笑,他走到她面前,用手紧捏着她的下颚:“那你杀了她便是。”
这么多年来,这是两人第一次大闹。以往若是邬蜀月发脾气,楚澜清还会顺着她,待冷静下来后将她哄哄。可这一次,两人再见就像陌生人一般,各走各的路,而穆池茜,到底还是没有被放出来。
除夕眼看着就要到了,楚国已经准备向东岚进攻。天空难得有了阳光,照在雪上泛着光芒,雪积了一层又一层,将大地上肮脏的一切埋葬的干干净净。
新年有新年的喜庆,王爷中并不是那么冷清清的。邶澜王虽为人淡漠,但还是命人将府中布置的很有年味,也许是今年为了迎接白若娴。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就是除夕了,白若娴披着红色的绒衣,头发一半束起,一半直落腰间,头上斜插着一只普通的木簪,打扮的一身素雅。庭院里的梅花盛开的惊人,满枝头皆是花朵,白雪点缀着树枝,配衬着寒花。白若娴站在窗边,开着无数梅花绽放,样子有些出神。她打开柜阁,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将盒盖打开,里面的花朵已经干枯泛黄。这
是邶澜王那日摘给她的梅花,她一直在保存着。
说不好心中对他怀揣着怎样的感情,但是无意间却珍惜他所给的一切。白若娴淡淡一笑,回头时,见邶澜王身边的侍女赶了过来。
“何事?”她自然地将盒子收起,温和地问道。
“王爷邀请姑娘,下午一起出府去选年画。”侍女答道。
“这些事情,不应该是管家派人去做吗?”白若娴也总有不解风情的时候,不懂的邶澜王邀她出去的意思。
侍女只是把话传到,然后,交待白若娴要多加几件衣服,注意身体之类的。当然,这些话也是邶澜王让她传达的。至于其它多余的话,侍女并未说些什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知道白若娴怕冷,邶澜王没有骑马出府,叫了辆马车带她出去,却被白若娴拒绝:“我哪有那么娇弱,一起走走就好。”
无意的话语,让外人听来是多么的暧昧,邶澜王站在她的一旁,眼中难得带着笑意:“好,那就一起走走。”
冷漠的面具之下,有了些柔意,两人便一起出了王府,秦依媣得知他们出去时,已经过了很久。
“除夕,我陪你一起守夜吧。”两人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各家都在置办着年货,集市上格外热闹。白若娴对于新年这种节日没有太多的概念,在白府时,她还年幼,不知道有守夜一说。长大以后,就在各处奔波,为楚澜君效力,年自然也是没有过过的。
本来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日子,但却给了白若娴无形的压力。那一天,她是要去婵州的。不知道会有多危险,也不知道楚澜君会要求她做什么,她没有一丝心理准备,正是如此,更是觉得不安:“王爷还是陪陪王妃吧。我记得以前在楚定王府,都是……”
突然发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白若娴顿住了,脸上露出些尴尬的笑容,她干咳了一声,将话题引到其它地方:“楚国的长街真繁华,比我去过的那些地方,要美上好多。”
又怎会看不出白若娴的尴尬,邶澜王装作没有听见她起初的那句话,只是回答道:“楚国美丽的地方很多,等朝中平定了下来,我带你去南方的小镇上划船。”
经过一家置办首饰的店铺,邶澜王瞥了眼她头上的木簪,拉着她走了进去,看着满目琳琅的物品,他挑选了一支素颜的水滴玉石簪,玉石自然的成水滴形,其中有裂纹,纹路漂亮至极。簪上共三颗玉石,流苏用清一色的蓝玛瑙点缀,做工非常完美精致。
邶澜王用新簪子换下了白若娴发髻上的木簪,抬起她的头,道:“很适合你。”
这一暧昧的举动,让白若娴脸颊上升起红晕,即使再不懂情人间的事,但这意味着什么,白若娴是了解的。想当年楚澜君为她插上了一支簪,然后就把她娶进了门。
白若娴想要拒绝,手还没有拿下它,便被邶澜王挡了去。
“我们是来看年画的。”白若娴提醒道。
邶澜王付了银子,也不多说什么,不给白若娴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去大街小巷游玩。
时间过得很快,白若娴还没有想好该怎样去面对楚澜君,转眼间除夕就要到了。离规定的日子不到五天,白若娴知道不能再耽误,她必须要启程离开几天。
那支漂亮的玉石簪,白若娴取下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带上,和枯萎的梅花放在一起,静静地藏在了一个空间之中。
她留下了一封简单的书信,大概的内容是让邶澜王无须担心。婵州位于楚祁之间,但这里却比两国都要寒冷,白若娴顺利地进入的婵州,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时,那只传信的鸟儿又飞了过来,为她引路。
她是在客栈中见到楚澜君的,察觉不到他身边是否带了暗侍,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像是掐准了她到来的时间,桌上的饭菜都是刚端上来的,楚澜君也没有抬头看她,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一路上劳累了,先坐下来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