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觉醒来,宋路遥便去寻十八号说话,但十八号不再理睬他,只顾着随族人一起在神猴像前磕拜。但宋路遥不死心,他需要从十八号口中知道更多关于不死族的事情。十八号起先还冷冰冰的,但毕竟她心底纯如一张白纸,哪里经得起惯走江湖,风流倜傥的宋路遥反复逗弄,起先头脑还为从前思想所禁锢,觉得同宋路遥这种人来往于神猴的教导不合,但后来渐渐有问有答,觉得同宋路遥说起话来有着说不尽的情趣,到后来几乎是无话不说,百依百顺了。
在十八号带领下,宋路遥渐渐得窥不死族全貌,发现这洞中实在有着说不尽的新鲜事,除了从前那个可以变出狗不理包子与女儿红的食柜外,他又知道了“医柜”,只需站在柜前,便能知道自己现在身体如何,有没疾病,若是有病,便会送出药丸很快治好,宋路遥小时候腿部受伤,到现在依旧时不时作疼,如今不消半日便为医柜治好,令宋路遥啧啧称奇。而宋路遥想沐浴时,又有一人高的水柜,与淋浴虽无区别,但妙在水温可自由调节,想热便热想冷便冷。在宿舍的最尾端,还有一只奇特的钢铁手,可变大变小,变长变短。十八号说这是从前神猴修筑这个洞穴时用过的,但此后没人再碰过。宋路遥试着将手伸进去套在铁手上,居然也能操作自如,轻而易举将千万斤的巨石抬起抛出老远。
除此外还见到铁手附近被十八号称之为“神猴法宝”的不少工具。好比可以轻易钻破岩层的钻头,一种形似铁铳枪的喷射工具,一扣扳机可将岩石炸出一个大洞。还有一些“法宝”宋路遥琢磨良久也不会用。便问十八号道:“难道你们看到这些东西从来不觉得好奇吗?”
十八号道:“神猴说太多用脑会生病的,所以我们也不敢去琢磨。不过以前有些人也碰过,还想用这些法宝打出通道从这跑出去。所以有段时间神猴施了法术让这些法宝不能用了。直到最近神猴在这里为防岩层石头下滑修建防滑墙才又启用的。”
宋路遥道:“那些想跑出去的就是那些被逼疯的人吗?”
十八号道:“是的,也不知为什么他们那么想出去?”神色间颇不以为然。
宋路遥苦笑一下,道:“看来你还真被神猴教成彻底的顺民了。”他拿起那支铁铳枪细看了一阵,道:“神猴怎么让法宝失去作用的。”
十八号道:“好像是取走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就不行了。”
宋路遥细细察看这铁铳枪,果然看到尾部有个盖子,扳开一看,里面一个乳白色的实心圆柱,他取走圆柱,铁铳枪果然失效了,不由道:“看来这法宝虽然神奇,但也不是什么神迹,只是高明巧匠作成的,我们外行人不解其中奥秘罢了。不过也当真是巧夺天工,不知我若苦心研究,能不能作出类似的工具出来。”
十八号诧异道:“你花那么多脑筋不会觉得累吗?”宋路遥道:“用脑当然会累,但脑是越用越活的,你们那些发疯的人就是因为无处用脑,结果神志失常,他们身体虽好,但是脑子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无疾而终的。”十八号偏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宋路遥又问道:“你们都见过神猴到底怎么生模样吗?”
十八号摇头道:“没有,但那神猴的玉像不就是神猴的样子吗?神猴是这样说的。”
宋路遥轻声呵斥道:“傻瓜,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这样子出去不用一天就要被人家卖了。”
十八号道:“那我不出去就是了。”
宋路遥道:“当然不行,我们一定要出去,你在这里迟早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发疯的,你也要过新的生活。”
十八号道:“可是……我有点怕。”
宋路遥像个大哥哥似的抚抚十八号的秀发:“有我在,不用怕。”
十八号咬着嘴唇沉默半晌,忽尔坚定地一点头:“我听你的。”
从这天起,宋路遥每天都泡在这些“法宝”中,他要模清这些法宝的奥秘,弄清它们为何有这等威力的原因。宋路遥将那些“法宝”拆开后,看到里面无数五花八门的线路与奇形怪状的零件,心道:“这些里面定有无穷巧妙,可惜我不是工匠出身,对铸造修理一无所知。最是能将这些法宝带出洞外,让高明工匠看看,倒应当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宋路遥虽研究半晌始终不知就里,但他天生有股勤于钻研,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加上他天资过人,数日过去,居然被他弄通一些道理,至少他已明白这些法宝虽然巧妙,但并不神奇,凭人力是可以作出来的。
十八号每天都看到他满头大汗拆拆装装,冥思苦想,盯着这个男人坚定认真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这张脸,一会儿看不到仿佛就要失魂落魄似的,渐渐地她不再同那些族人去每日朝拜神猴的雕像,每日里跑来盯着宋路遥忙活。她看着宋路遥将那金属手臂底下的滑轮拆下,牵着一条绳子拖来拖去,从来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十八号,破天荒地开口发问:“你这是干什么?”
宋路遥一听不竟喜形于色:“你会提问题了?你终于有好奇心了吗?”
十八号呆了一下,她不明白怎么自己随口说句话可以令到宋路遥这么高兴,便道:“我……我不可以提问题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宋路遥忙不迭地点头:“好问是勤学的动力,多问多想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你有问题只管问吧。”
十八号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觉得这个人真是奇怪,与自己的族人有太多不同,可是这种不同在这个人身上显得很可爱,很有生气,不像自己族人像木头一样,存不存在似乎对自己都无所谓,反正她不会关心他们,他们也不会来关心她的。十八号并不是很理解关心这个词,可从这个人对自己的一个问题就表现出这么大的反应看来,也许这种在乎便是所谓的“关心”吧!十八号心道:“被人关心感觉真好。”
宋路遥见十八号天真的大眼盯着自己,以为她还在等自己的答案,忙向十八号解说:“你看,我从这个手臂下拆下这两个滑轮,然后照样它们在手臂上的样子在底下挂上一个重物,然后来回拉动,我发现如同从这个方向,就是静态滑轮的时间,我花的力气要大一些,但如果从这个方向拉,就是动滑轮的时间,力气要省了一半,原来这手臂的小小滑轮都有这等奥秘,真叫人不可思议,看来这里面的这些五花八门的线路一定还有很多可以省力或者增强手臂力度的巧妙机关,只要一一找出来,那么我就可以知道这法宝是怎么作出来的了……”
宋路遥说什么话,十八号一句也没听清楚,她只是盯着宋路一会儿得意,一会儿惊吧,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她从没见过在一张脸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变出这么多表情,她和她的族人从来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冷冷的,她也见过从前那些发狂者的表情,那是痛苦扭曲的。所以她以为这世上只有这两种表情,要么是痛苦,要么就是平静。她突然问道:“我能像你那样么?”
宋路遥一呆,问道:“像我什么样?”
十八号道:“就是像你那样……笑!”
“笑?”宋路遥愣了一下道:“你说笑呀?你既然会这个说这个笑字,那你为什么不会笑呢?难道你从没笑过吗?”
“我从前会的。”十八号道:“我从出生到二十岁时都会笑,会哭,可后来神猴教化我们去掉斗心首先要去掉七情六欲,后来我就不笑了,一百八十年来我从没笑过哭过了,我已经忘记了。”
宋路遥道:“要笑还不简单。”他对着手指呵呵气,突然把手伸到十八号胳肢窝下挠她痒痒,十八号哎呀一声,被挠得格格娇笑起来,不停地闪躲着:“格格,好痒呀……别……别挠我……好痒……”但宋路遥不但不停,反而变本加厉地挠起来,十八号想推开宋路遥,但却又笑得全身无力,二人滚作一团。
宋路遥虽是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但也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少年,从前一直忙于读书游历,于男女之情一知半解,刚才他去挠十八号的痒,只是少年心性,一派天真,毫无邪念,但二人滚到一团时,他陡然温香软玉抱满怀,闻得十八号身上那淡淡幽香,望着她如花笑靥,当真是天姿国色,不由痴了。
十八号忽觉宋路遥停止挠她痒痒,呆呆看着她,不由又奇怪起来。她起先还诧异地回望着宋路遥,渐渐停下头去,捂着脸低声道:“啊……奇怪啊,我的脸又发烧了,这是第二次了。我是不是病了呀?”
十八号不施粉黛的脸上升腾起两片红云,越是娇羞越是美丽,宋路遥感觉她的身体都在怀中微微发抖,宋路遥一手抬起十八号的娇颜,见她美目流转,一点朱唇浓红欲滴,不由情不自禁,低下头深深吻下。十八号全身一个大振,顿觉天晕地转,面颊上的火烫居然直流而下,令得全身都温热起来。她轻唔一声,双手不由自主搂着宋路遥的腰身,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从没如此美好与甜蜜。
不知二人深吻了多久,当二人柔唇分离,依旧久久凝视着,十八号胸膛起伏,轻声道:“我……我好渴。”宋路遥道:“我也有点渴。”
“那我去打水!”十八号推开宋路遥飞速跑到门后,倚着墙壁大口喘息着,心头如一头小鹿砰砰乱撞。她仰头闭目让自己平静一点后,伸出头来偷偷望向宋路遥,见宋路遥也痴痴呆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微笑,又低头忙碌起来。
十八号心道:“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奇怪但又美好的感觉,这是什么呢?”
在不死族的洞穴中,感觉不到白天黑夜的分别,宋路遥一直忙到累了,而那些朝拜神猴的不死族人也都休息,他才回自己那间小房沉沉睡去了。他不知道,他刚刚睡着,十八号便悄悄爬了起来,在神猴的雕像前磕拜着,一边磕拜一边念着一些奇怪的咒语。